故此,豆豆一天比一天大膽起來。這會兒被鳳瑤叮囑了,卻也只是口中聽從,心裡卻忍不住好奇,爬到窗臺前面聽了起來。
鳳瑤來到院子裡,先叫跑得氣喘吁吁的花露坐下,而後問道:“什麼情況,你仔細說說?”
然後,花露便將見到的事情說了出來,末了,不禁氣憤地道:“真不要臉!簡直沒臉沒皮!夫人,咱們怎麼教訓他們?”
鳳瑤聽罷,卻是不由得脣邊勾起一絲笑意。在她看來,都已經過了這些日子,秋棠苑纔想起來模仿,於她預期的時間竟是晚了些的。
只見鳳瑤還笑得出來,花露不由驚呆了:“夫人?他們剽竊咱們的衣裳,您怎麼還笑?”
鳳瑤便安撫道:“你彆氣。你想一想,他們的衣裳,是不是風格樣式都跟咱們的差不多?”
花露便氣道:“何止差不多?幾乎是一樣的!顏色、花樣、款式,幾乎就是比着咱們的做出來的!”
“所以呀,別人去他們家買衣裳,其實揚的名聲,還是咱們的。”鳳瑤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說道。
花露不由得愕然。
鳳瑤只見她不懂,便耐心解釋起來:“黃沙鎮上,最先做出曲裾樣式的,是不是咱們家?”
花露點頭。
“別人買了秋棠苑的衣裳,只是因爲他們便宜,卻不是因爲他們的創意。因爲,他們賣的衣裳是咱們的仿品,故而別人穿出去,只會說成自鳳栩閣買的。”鳳瑤又道。
花露這回有些明白了,穿衣打扮,要的就是一個光鮮體面。誰會告訴別人,自己買不起鳳栩閣的衣裳,故而去買了秋棠苑的仿品?
便如鳳瑤所在的前世,什麼驢牌,什麼小香家,多得是穿仿品。可是,又有多少人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多得是心裡知道,口中卻佯裝幸福地道:“哎呀,我也不知道多少錢買的,我老公送我的呢。”
“可是,夫人,咱們的生意變少啦!”花露撅着嘴道。
“怎麼?前些日子是誰天天哭着抱怨,天天累得都不想動了?”鳳瑤不由得打趣道。
“是花露姐姐!”身後的屋子裡,自窗口探出一顆圓滾滾的小腦袋,大聲說道:“花露姐姐還躺在牀上打滾呢!羞羞羞!”
“去去去!臭小子,再搗亂我揍你!”花露衝窗子裡面的豆豆瞪眼道。這陣子花露是越來越鬱悶了,曾經乖巧可愛的小傢伙去哪裡了?眼前這個,渾然是個小魔王呀!
只見鳳瑤也沉下臉,道:“你的大字寫完了?誰叫你停下來的?”
豆豆便吐了吐舌頭,爬下桌子又縮回去了。只不過,爬下去的時候不小心撞翻了筆,骨碌碌地滾上鳳瑤方纔畫了一半的圖,將其抹得一團糟。豆豆不禁瞪大眼睛,有些害怕起來。
鳳瑤還不知道這回事,只見豆豆縮回去了,便收回目光,又看向花露說道:“誠然,咱們的顧客少了。可是,這黃沙鎮大得很,咱們一家小小布坊,吃得過來麼?”
蛋糕大了,總得分一分的。本來壟斷就不是生意的正常形態,鳳瑤也從來沒有想過,這生意只有她一個人做。
雖然,這創意卻是她帶來的。
“那,那就這樣不管啦?”花露皺着眉頭,又是心急又是失望。
鳳瑤淡淡一笑,道:“自然不能什麼也不做。”
花露立即眼前一亮,連忙問道:“夫人,咱們怎麼辦?”她就知道,夫人是最厲害的,總有法子的。
鳳瑤卻神秘一笑,道:“現在不能告訴你。好了,此事我自有主意,你且回去吧,叫花蕊她們也莫慌張。”
“夫人,您就先告訴我吧?”花露心急得厲害,忍不住央道。然而不論她如何央求,只是問不出答案,直是撅起小嘴,悻悻地走了。
待花露走後,鳳瑤便擡腳回了屋裡。站定桌前,提筆打算繼續被中斷的構圖。桂花節後,這段日子難得平靜,鳳瑤便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構思上面。隔三差五想一個新的菜色給無憂樓,每日構思各種款式花色的衣裳。以及,開始準備起來高跟鞋的業務。
目前高跟鞋只有慕容熙兒一個人在穿,且外人看不明白其中門道,只以爲慕容熙兒在鞋子裡面墊了東西。除此之外,宮中有頭腦的主子看不上這點子商機,而宮人們則是沒有膽子拿着公主穿的鞋子款式出去做生意。
故此,高跟鞋的生意,一時半會兒不會被搶走。但是,鳳瑤卻在準備了。此時已經是十月下旬,再有兩個月便過年了。等到明年春夏之際,黃沙鎮這邊的事情大概做得差不多了,便是進京發展的時候了。
到那時,想必曲裾已經廣爲流行,鳳栩閣的名聲也打響了。再做出高跟鞋的業務,有慕容熙兒等人作爲活生生的模特,還怕生意不好做?且,因着是一項待建的項目,鳳瑤誰也沒有告訴,也沒有着人開始準備,僅僅是準備圖紙。
就在鳳瑤拿起畫筆,打算繼續方纔未完成的圖時,卻不由得眉頭一挑。
鳳瑤自己作圖時有些微小的習慣,比如筆鋒轉折時會習慣性地多描半筆。而這張圖紙上的線條,卻是一派纖細乾淨,線條從始至終都是纖細乾淨的。這圖,不是方纔她做的那一張。
鳳瑤低頭一看,只見紙簍裡乾乾淨淨,並沒有積餘的紙團。家裡只這麼幾個人,而且豆豆還在屋裡,誰會動她的圖?想起方纔豆豆探出頭朝外面奚落花露,鳳瑤心中一動,扭頭往後看去。
恰好,就只見豆豆飛快低下頭,做出一副認認真真寫大字的模樣。就在他的手邊,一摞整整齊齊的剛裁好的紙,最下面壓着一張有些毛邊的顯然用過的紙張。
鳳瑤不由得有些好笑,問道:“豆豆,方纔有人動我的圖紙了沒有?”
豆豆訥訥地擡起頭,小嘴動了動,似乎想要否認,然而看清鳳瑤笑吟吟的溫柔面孔時,不由得羞紅了臉。低下頭,小聲說道:“對不起,孃親,我方纔弄壞了你的畫。”
“所以,這張是你畫的?”鳳瑤挑了挑眉,又問道。
豆豆小幅度地擡眼,覷了鳳瑤一下,只見鳳瑤面上並無惱意,便直起胸膛道:“嗯,是我。”
鳳瑤捏着圖紙,又打量豆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嗯,做錯事後想着補救,很不錯。”
豆豆終於鬆了口氣,面上又有些高興:“爹爹說過,做錯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懂得補救,那是懦夫行爲。”
一說起慕容鈺,小傢伙便挺直胸脯,小臉兒上的表情別提多驕傲了。
鳳瑤好氣又好笑,彷彿自從慕容鈺住進來之後,這小傢伙越來越像小男孩了,調皮得不行。偏偏他聰明,經常幹了壞事卻不露行跡,害得別人吃苦頭。
比如花露,便經常遭了豆豆的壞心眼。譬如吃飯的時候,豆豆把鹽巴當做糖遞給花露。或者趁花露睡覺的時候,十根手指頭沾了墨水,悄悄塗了花露滿臉黑印子。花露最近可煩他,都不喜歡跟他玩了。
鳳瑤也有些頭痛,打算跟慕容鈺商量下,怎麼能管教管教這大變心性的小傢伙?想到這裡,不由得擡頭往西屋裡看了一眼。然而所見之處,卻只有一道素色簾子。
自從慕容鈺搬進這裡住下後,露面的時候其實並不多,白日裡常常坐在西屋裡,處理着各樣的文件。鳳瑤經常能夠看見一隻只信鴿飛進來,又或者無痕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捏着一封一封的信件,遞給慕容鈺。
慕容鈺在這裡住下的第一日起,便將許多勢力都遷調過來,譬如無痕這個高手中的高手。於鳳瑤而言,無跡的行跡位置往往能夠通過直覺而察覺到。
但是無痕,卻常常給鳳瑤摸不清方位。他就像一道獨立的風,時而靜止,融入在靜止的事物中;時而掠動,如風颳起灰塵,動得那樣自然不着痕跡。
鳳瑤最佩服慕容鈺的地方是,他不僅埋首於公務,並且身邊不叫人服侍。沒有丫鬟,沒有小廝,什麼都沒有。渴了就自己出來倒水,餓了就到點出來吃飯,從未支使過人什麼。
當然,這都是明面上。私下裡,他常常睜着一雙幽幽的眼睛瞅着她,溫聲喚她“瑤兒”,又嗔又怨。那俊雅高潔的面孔,露出來這樣柔軟的神情,真是妾心如鐵也抵擋不住。
搖了搖頭,鳳瑤提筆鋪紙,開始給玉無憂寫信。對於鳳栩閣,已然到了下一步的計劃。
兩刻鐘後,鳳瑤擱筆,提起信紙的兩角,輕輕吹着未乾的墨跡。而後拿出一隻信封,將信紙折起來塞進去。來到院子裡,喚來了無跡,道:“把這封信遞給玉無憂,要快。”
無跡悶頭接過信,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鳳瑤擡腳走回屋裡,目光往西屋瞧了一眼,暗想吃過早飯已經有一會兒了,慕容鈺還不曾出來喝口水。便走到桌邊,倒了杯溫水端了進去。
慕容鈺此刻正在提筆在一封文件上寫着什麼,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走近,停筆擡頭。當看清鳳瑤手中端着的茶杯,不由得輕輕一笑:“瑤兒。”
鳳瑤把杯子遞過去,問他道:“最近情形如何?”
對於政治上的事情,鳳瑤沒有什麼天分,自問也出不了主意,故而等閒不理事。只不過,偶爾也會問幾句,以示關心。畢竟,慕容鈺所做的一切,有一部分是爲了她,是爲了豆豆。
慕容鈺薄薄的嘴脣湊到杯子邊緣,優雅地將杯中水飲盡,才笑着說道:“還算順利,瑤兒不必掛心。”
其實並不順利。自從桂花節宴上暴露後,皇帝、太子、皇后、丞相府、安國公府等等,許多勢力都開始關注他。倒也有些掃尾不乾淨的事情被他們揪了出來,也有人猜測到他與三皇子慕容平有些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