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多的時間裡,兩次入院,兩次昏迷,兩次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
爲什麼要救我?
想死都是那麼奢侈的一件事?
“你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陌生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我知道你醒了。”
睜開眼睛,牀邊坐着一個大約三十歲出頭的男人,一身休閒西裝,脣角留着修剪精美的胡茬子,嘴角微微上揚,一副痞裡痞氣的樣子。
不可否認的是,這是一個很有味道的男人。
昏迷過去的最後一眼,看到在車裡坐着的就是這個人。
“你救我做什麼?”
“你以爲我想救你?車撞死了人,很晦氣的。”男人啪的一聲點燃打火機:“你下次想死就找個安靜的地方,星海市三面環海,隨便找個地方都能悄無聲息地死,何必連累別人?”
說完,男人看了一眼手錶,丟了張名片在桌上:“這是我名片,住院費給你交了,有事找我,誰讓我倒黴撞了你。”
隨手拎着西裝外套,甩在肩上,這個陌生男人大步流星走出了病房。
瞄了一眼名片,只看到三個字:唐少峰。
在這一刻我沒有預料到,這三個字在今後的漫長時光裡,讓我的生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的所有愛、所有痛、所有小情緒和小期待,都是他給予的。
在醫院躺了二十多天,陳阿姨因爲兒媳婦生孩子也回老家了,來醫院看望我的,只有這個叫唐少峰的男人。
“8號牀的陸清雅,今天可以出院了,請家屬到收費處去辦理出院手續。”護士將開好的藥給我,並告訴我回去休養的一些注意事項。
“我自己去辦手續吧!”
“你家屬呢?”
“我沒……”
話未落音,門口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是唐少峰:“我就是家屬。”
我愣了一下,沒說話。
護士笑吟吟說道:“你老公挺帥的。”
我老公?那個跟我登記結婚的男人,現在或許正躺在丁思夢的懷中,享受溫柔。相伴那麼多年的老婆兩次從生死線上掙扎回來,他都不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他會在乎?
淚水再次不爭氣流淌下來,這些日子,淚水好像變得越來越氾濫。我二十七年來,所有流過的淚加起來都沒有這段時間流過的多。
“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東西收好沒有?”唐少峰皺眉。
我住院的時候什麼都沒帶,身上穿着的還是醫院的病號服。
“那就別收拾了,我送你回家。”唐少峰那雙深邃的眼瞳似乎看穿了我內心,抓着我手腕就往門外走去。
地下停車場,唐少峰那輛阿斯頓馬丁格外醒目。
這輛車,我在網上看到過,好歹也要四五百萬吧!
“看什麼看?別以爲你找了個碰瓷的冤大頭。告訴你,我沒錢,車是公司老總的,我只是個窮司機。”唐少峰不由分說,一把將我塞入了車內。我剛出院的柔弱身子在他高大的身軀面前,根本沒有絲毫的抵抗力。
一路上,唐少峰並沒有多餘的語言,微皺的眉頭,深不見底的眼瞳,似乎隱藏着太多讓人無法觸及的故事。
還在小區門口,就被門衛大爺攔下來了:“清雅,現在你進入小區,要登記了哦!”
我一頭霧水:“大爺,我回自己家還需要登記?”
“清雅,你和你老公小顧不是已經把房子賣了嗎?”
賣了?!
在我住院的這二十天時間裡,顧楠就把我們曾經一起經營起來的小房子給賣了?
我歇斯底里衝上樓,站在原來的家門口,雙手忍不住顫抖。
大門開着,一羣裝修工人正在熱火朝天倒騰着房子。
我的家,我曾經幸福的開始,現在面目全非!
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搬着小板凳坐在角落,跟裝修工人說着什麼。
客廳牆上那幅命名爲夢幻婚禮的十字繡,被裝修工人用電鑽撬下來,丟在地上,裱框玻璃碎裂的聲音清晰無比。
那是當時上大學的我,利用課餘時間一針一線繡出來送給顧楠的。
那上面的婚禮畫面,是我夢想中的樣子。
“等等!那十字繡我要帶走!”
我不顧一切衝進去,拆卸的天花吊頂碎片不斷跌落在我身邊,我像是瘋了一樣,抱着那幅十字繡在大廳裡哭得撕心裂肺。
不知道哭了多久,聲音沙了,淚水乾了,心也涼了。
肩膀被一雙溫柔的手扶起,是那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姐姐你是陸清雅吧?”
“你怎麼知道是我?”
女孩從櫃子裡翻出一個大紙箱,打開,裡面都是我曾經和顧楠的合影,合影背後都記錄着當時甜蜜的瞬間。那些稚嫩卻快要甜化了的文字,都是出自於我手筆。現在看來,是多麼大的諷刺!
當時有多甜,現在就會有多痛,我如此深刻體會到這句話。
“我叫韓茜,剛通過中介從上一任房主手裡買了這套房子。”
雖然這套房子是當時我和顧楠一起存錢買的,但是,所有錢都是存進他的戶頭,然後以他的名義去買的。當時我想,他作爲男人,是一家之主,房產證上寫他一個人的名字又有什麼關係?畢竟,我和他是要過一輩子的。
我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
陸清雅啊陸清雅,你怎麼就那麼蠢?
“這些東西,都是你的吧?我心想都是比較有紀念價值的東西,都收拾好在這裡了,你要帶走嗎?”韓茜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戴着眼鏡,小心翼翼跟我說道。
照片上,顧楠擁抱着我,笑得那麼寵溺!
而我,卻從照片上那個幸福甜蜜的小女人,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棄婦。
“不要了,你當垃圾處理吧!”我把那幅裱好的十字繡從破碎的畫框裡取出來,疊好,踉踉蹌蹌走出了這套原來屬於我和顧楠的房子。
一出門才發現,唐少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車裡出來了,站在門口,一言不發。
剛纔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了吧?
下了樓,門衛大爺遞給我一個文件袋。
打開,裡面有我的身份證。還有一份a4紙打印好的……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