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八 榨取朝鮮的價值

多爾袞,率軍親征而未得一勝,讓其鬱鬱寡歡,但是,布木布泰。樂在其中。

這個女人一方面向朝廷大規模的宣傳,皇帝親、島夷不戰而潰的勝利消息,一方面帶領着愛新覺羅福臨在盛京、遼陽和赫圖阿拉一陣巡遊。福臨小皇帝穿着威嚴的龍袍率領文武諸將、百官使者在盛京、遼陽、赫圖阿拉祭祖閱兵。皇帝的威望,在快速的提升,而對於多爾袞的質疑,卻在慢慢的增加。

無論是多爾袞還是滿朝文武才發現,自己確實低估了這位皇太后的政治手腕。在盛京,多爾袞冷靜下來仔細的思索對付合衆國的策略,他忽然發現,與合衆國的戰爭之中,勝利與失敗似乎不是那麼的重要,江南、山東和遼東三處戰場的戰端,滿清朝廷失去的可不僅僅是一些釘丁口口和錢財,他們真正失去的是資源分配的失衡。

江南之變,島夷來去如風,沒有制海權的滿清在只得加強海防,在整個江南省,滿清朝廷被迫留守了五萬人的綠營部隊,還有三千人規模的滿洲江寧大營,以及被迫免費百萬,建造一支戰鬥力強橫的內河艦隊。

爲此,滿清朝廷必須每年支出三百萬才能夠避免再次發生江南之變那樣的島夷大規模入侵。

而在山東。朝廷不得已維持了一支十萬人規模的軍隊把島夷擋在了膠東半島,從此次山東戰場配合遼東戰場的作戰情況來看,張存仁即便擁有十萬軍隊依然無法打破島夷在膠東半島的防禦體系,想把島夷趕下海,軍隊的規模應該在15萬人左右,甚至於更多。

那麼遼東呢?防守遼東,如此長的海岸線需要多少兵力、城堡呢,而維持這樣大規模的工事建設和兵力佈置,又需要多少百姓的支持,耗費多少的錢糧呢?

多爾袞不知道這個數字是多少,但是他也不想讓戶部算出來,因爲多爾袞知道,朝廷拿不出這樣的財力和物力,而遼東也不具備支持這樣城防的能力了。多爾袞心知肚明,必須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對策來,否則島夷會屢屢入侵。

多爾袞很清楚,目前的局面,以遼東目前所擁有的財力,物力和人力資源,是無法阻止像今年這樣的島夷入侵的。此次面對島夷入侵遼東,多爾袞通過各類政治與軍事手段籌措了四萬萬人規模的軍隊,但這樣一支規模的軍隊,可無法長時間屯駐在遼東,原因很簡單,遼東的人實在太少了,在滿清入關之前,這片廣袤的土地上也只有百萬人左右的丁口,在滿清入關之後大量的八旗子弟隨着軍隊入關去享受花花世界了,遼東如今丁口即便加上包衣奴才也不會超過二十萬,二十萬人又怎麼支持如此規模的軍隊呢?

所以多爾袞認爲防守遼東第一要務就是移民實邊,至少要讓遼東的人口恢復到百萬規模,才能支援起一支能防守遼東的部隊。

百萬人規模的移民對於已經掌握了中國大部分省份的滿清朝廷來說似乎不是一一個問題,但是百萬移民,需要多少糧餉的耗費呢?

百萬移民安置的耗費,屯駐軍隊的軍餉,都是一個巨大的損耗,三年內,這個數字肯定超過千萬級別的,這可是滿清朝廷徹底拿不出的資源,如果有一個地方可以,一舉兩得的解決這個問題,那就好了,多爾袞如是想到。

最終他把目光投向了滿清朝廷最重要的一個盟友朝鮮。

丁卯胡亂和丙子虜亂是滿洲對朝下的兩次入侵,這兩次入侵讓滿洲徹底確定了對朝鮮的宗主權,朝鮮成爲了清朝的藩國,雖然滿清對朝鮮擁有宗主權,但這類宗主權是以武力獲得的,朝鮮從來自認小中華,對於清朝既存在文化和制度上的鄙視,也存在各類不滿。

清廷對朝鮮素來沒有什麼實際控制,朝鮮對滿清的支持也不甚大,與之對比的是,明清之間的決定性戰役,薩爾滸之戰中,朝鮮人支持了明軍一萬三千人,而在投靠滿清之後,朝鮮對清國的支持也就是些水師和小規模的步卒,多半時間還是出工不出力,一直到合衆國在北方崛起,滿清在關外缺乏資源,才逼迫朝鮮提供更多的支持,但也就是兩千人規模的鳥銃兵罷了。

滿清對於朝鮮的剝削並不大,在滿清這個野蠻體系中,朝鮮並沒有提供多少資源,這是建立在滿清不需要的基礎上,但現在滿清需要了,朝鮮就一定會給嗎?

多爾袞需要的是百萬移民和三年內千萬級別的糧餉,這相當於朝鮮八分之一的丁口和一半的國家財富(非稅收哈),別說現在這個對滿清陽奉陰違的朝鮮王李倧,就算是把一支親清的世子扶上王位,也不可能提供這類支持,任何一個穩定的封建王朝,人口都是寶貴的財富,更不要提千萬級別的糧餉了。

毫無疑問,能做到的方式一種,就是戰爭。

像江南之變和山東戰場那樣,用軍隊系統的把朝鮮這個國家搶一遍,這個計劃可以說是殺雞取卵,但多爾袞不在乎,奴才嘛,不就是應該爲主子風險一切的嗎?再者說,不殺雞取卵就得割自己的肉,這並不是一個困難的選擇題。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朝鮮國內,無論是親清派還是忠明派,亦或者中立的那些傢伙,都不會支持滿清對朝鮮進行一次洗劫,這有損他們的利益,對於親清派和忠明派來說,他們的目標都是消滅對手,掌握這個國家的政權,從而掌握朝鮮的全部財富,多爾袞肯定,站在滿清一方的朝鮮世子還有那位金自點領議政,更會反對自己那個未公開的計劃,畢竟親清派已經在黨爭中大獲全勝,只要世子上臺,他們就會全面掌握朝鮮,同意多爾袞的計劃,豈不是縱容惡徒搶劫自己未來的財富嗎?

盛京,永福宮。

“攝政王,身體如何了?”布木布泰一手牽着皇帝福臨,一手牽着皇后孟古青,走到多爾袞的榻前,關切的問道。

福臨也是問道:“皇父,你好點了沒有?”

攝政王躺在榻上,面容有些憔悴,額頭上蓋着手帕,顯然還在發燒,多爾袞一直沒有繼承愛新覺羅家族的體魄,自幼便是體弱多病,成爲攝政王之後,多爾袞一直爲自己沒有子嗣和‘操勞’身體更是虛弱了,從京城出來,便是去了草原,一路奔波不斷,又冒着酷暑從科爾沁行軍到旅順再折返盛京,車馬勞頓,已然是病倒了。

“皇帝回來了,看來我也該讓地兒了。”多爾袞坐起來,自嘲道,他居住的宮殿應該屬於皇帝纔對。

福臨連忙說道:“皇父安心養兵吧,若是因爲挪移病情加重,朕更是要自責了。”

多爾袞笑了笑,詢問了幾句福臨去遼陽祭祖的事情,布木布泰便是讓福臨帶着孟古青出去了,布木布泰把銅盆之中的手帕擰了擰水,換在了多爾袞的額頭上,詢問道:“還在爲朝鮮的事情擔心嗎?”

“與其說朝鮮,還不是爲了咱滿洲這塊龍興之地,若任由島夷來去劫掠,朝局怕是不穩,皇帝不可能二次親征啊。”多爾袞說道。

布木布泰說道:“這朝鮮之事,關竅在於那些朝鮮的奴才得全力相助。”

多爾袞眼中流露出一絲訝色,布木布泰所言可謂切中要害,朝鮮從來不是一個善戰的國家,兩次攻略朝鮮,多不過一兩萬人,如今遼東有四萬兵馬,這是現成的,實力不是問題,可關鍵得出師有名。

多爾袞此前試探過朝鮮世子和金自點,這二人對於朝鮮的局勢非常樂觀,可以說,就等着現在的朝鮮王李倧死了,李倧一死,世子接位,清算朝敵,掌控朝鮮八道,一切順順利利。

金自點甚至頗爲自豪的告訴多爾袞,待世子登基之後,朝鮮可以提供兵馬糧餉,協助大清守衛遼東和寧古塔,而多爾袞僅僅需要爲士卒屯駐提供部分土地就可以了,就像科爾沁那般,金自點不知道,多爾袞想要宰殺朝鮮這頭肥豬。

“太后可是心中有章程?”多爾袞切盼問道。

布木布泰微微一笑,說道:“先帝在時,帶本宮與皇帝外出行獵,本宮曾聽先帝教導福臨困獸猶鬥的道理,先帝曾言,獸無退路,必然搏命,因此我滿洲人行獵,素來是圍三闕一,此也頗合兵法之道,攝政王,獸無退路,必然搏命,人無退路,就會不顧一切。”

多爾袞輕輕點頭,示意布木布泰繼續說下去,布木布泰說道:“朝鮮內部一直維持着微妙的政治平衡,其因有二,一無外力打破,二有李倧調停,可如今我大清有重用朝鮮之意,而李倧又患病瀕死,內部的平衡已經打破,如今朝鮮世子和領議政統兵在外,對於朝鮮那些奸賊來說,正是良機,只要其感覺自身難保,那必然行險,我大清只消稍稍遲緩,奸賊必然得逞,那時大清師出有名,而金自點之流也必然鼎力相助。”

“此間謀略,本王早已有之,只是擔憂島夷介入........。”多爾袞說道。

布木布泰笑了:“島夷不足爲慮!”

“哦,太后有有何高見?”多爾袞問道。

布木布泰說道:“誠如攝政王在科爾沁時所言,島夷實力有限,其無法維持山東之外的第二個戰場,若朝鮮那些奸賊真引狼入室,那我大清正好利用此良機,在朝鮮與島夷開戰,利用朝鮮財力物力,而對大清無損,島夷若真要開戰,那就不再有入侵遼東之能力,還需從山東抽調兵力,朝鮮與山東,島夷只得其一,我大清進可逐島夷出山東,退可消耗島夷於朝鮮,大清皆是佔得上風,不管進退,都可以拖延,只待西南定鼎,那便可全面應對了!”

多爾袞認真聽着,越聽越是感覺有道理。

“那太后以爲,如何讓朝鮮那些叛逆以爲自身難保呢?”多爾袞說道。

“政治清算!”布木布泰說道。

多爾袞重重點頭,與布木布泰商議了一會,便是把計劃傳達下去。

漢京。

深夜的書房中,已經被貶斥爲右議政的崔鳴吉正在奮筆疾書,他的桌案右側擺着一疊厚厚的書信,還在不斷的增高着,而左側的書信也是一疊,但比右側少了一些。

右側的書信是崔鳴吉寫給別人的,而左側則是收到的回信,顯然,迴應者比崔鳴吉要聯絡的人少。

崔鳴吉扭動了一下脖子,把剛剛寫完的信件垂感,摺疊裝好,封口處塗抹蜂蠟和硃砂,然後把一章私印蓋在上面,他要做的是決定朝鮮八百萬人命運的事情,因此無比的謹慎。

崔鳴吉要聯絡的是朝鮮八道所有實權的兩班貴族,其中有忠明派也有中立派,原因無他,朝鮮國王李倧病入膏肓,隨時可能死去,而朝鮮的世子已經完全傾向滿清,金自點更是淪爲一條清狗,崔鳴吉要告訴所有人,這二人一旦控制朝局,會把所有違逆他們的人幹掉。

左側的回信被一封一封的拆開,閱讀起來的崔鳴吉臉色越發難看,回信不僅比預料的少,而且內容也是不盡如人意,明確表示反對親清派,表達不惜一戰態度的人連三分之一都沒有,而大部分的態度含糊不清,堅定的支持者是咸鏡道的沈器遠和林慶業二人,崔鳴吉看着沈器遠寫來的厚厚書信,喃喃說道:“看來是必須求助東番人了!”

砰砰砰!

敲門聲沉重而無禮,崔鳴吉披上衣服,走過去打開了門,門外站着一個校尉軍官,雖然級別不高,行爲粗魯,但是崔鳴吉卻知道,這個男人是林慶業的手下,此前被他派遣去了金自點軍中服役,以獲得情報。

軍官說道:“大人,不好了,義州發生了大亂子,張可興、樸成宇等十九位大人都被囚殺!”

說着,軍官遞上了一個名單和一封信,信中所言,滿清平東大將軍以糧餉不繼、貽誤戰機之罪把在義州管理糧餉的官員大半誅殺,這些人則全部是忠明派,崔鳴吉立刻意識到,這是一次政治清算。

崔鳴吉乾瘦的身子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忽然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說道:“已然是絕路了,絕路了,準備轎子,本官要去鳳林大君府上!”

所謂鳳林大君是朝鮮李倧的次子,也就是歷史中接任王位的朝鮮王,原本按照約定,其與朝鮮世子要交換在北京爲人質,可半個月前,多爾袞以世子已在盛京服侍皇帝,皇帝甚喜,爲顯寬厚,特令李淏歸家。

李淏成爲所有忠明派的政治依託,一場醞釀許多年的政變,即將在漢京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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