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松林。
“殺!殺!”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從城外的軍營之中傳來,一排排的士兵拿着長矛,模仿着老兵的動作,用力進行着單調無聊的動作,他們手中的長矛就是一根長木棍,沒有矛鋒,但是卻有鑄鐵塊在前,這讓長矛的重量是合衆國標準的八尺長矛的兩倍重。
這就是合衆國士兵的訓練方式,源於戚繼光的《紀效新書》,卻又有所改進和增強,在合衆國陸軍的眼裡,士兵的勇氣和血性從來就不是問題,因爲這是可以靠訓練、洗腦得來的,沉重的訓練、嚴酷的軍律和各種精神和物質獎勵可以讓士兵們掌握武器,知曉敵人,經過一兩次的戰鬥,他就會獲得自信,那就是我比敵人要強!有了這個自信,他就擁有勇氣和信念。
除了練習基本動作的士兵,周圍還有進行體力訓練的新兵,以及進行格鬥訓練的跳蕩手,然而,所有的士兵都屬於明軍,而非合衆國軍。
這就是朝鮮戰場的現狀,戰鬥寥寥無幾,對峙成爲了主流,以至於軍隊可以撤回到舒適的軍營裡進行操練和大規模的演習。
大同江把北岸的滿朝軍隊和南岸的中明聯軍隔絕開來,在冰封的冬季,雙方進行了大規模的試探和攻擊,但沒有改變什麼態勢,而雙方軍隊集結完畢的時候,進入了夏季,大同江的極適合同行,四千噸的船都以駛入松林境內,當然,合衆國還沒有這麼大的船,來往於大同江的除了運輸補給的運輸船,就是槳帆戰艦和小型巡邏船,內河艦隊阻絕了雙方,但真正讓戰爭休止的是明軍。
當李明勳制定了朝鮮攻略的時候,得到了魯監國政權的支持,一萬五千人的軍隊送到了高鋒的麾下,解放出來合衆國的正規軍和治安軍進行清算、抄家活動,如今,頂在前線的主力就是明軍和義從軍,爲了得到魯監國的支持,合衆國付出了二十萬石南洋稻米和十萬兩銀子的開拔費用,而到了朝鮮之後,所有的明軍都能拿到雙餉,這是由合衆國軍需官發到每個人手中的銀子,而不是交給他們的長官,魯監國各鎮的主帥也得到了部分感謝費,從一萬到五萬不止,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這些錢總歸能從朝鮮賺回來。
明軍的待遇可謂不低,但明軍的戰鬥力卻是不高,但也不算什麼,前期主要戰鬥都是由合衆國一方的各軍完成,即便在大同江一帶的鏖戰,小規模的騎兵也是主力,對明軍考驗不大,戰鬥力只是一個問題,關鍵是明軍沒有戰鬥意志。
對於明軍普通士兵來說,在朝鮮的日子不可謂不美,拿着雙餉,吃着軍糧,有錢在手,雖說管的嚴厲點,但也有時間去城裡瀟灑,比在舟山整日吃鹹魚和糙米,動不動就上岸拼命好多了。
而軍官將領更是不想打仗,對現在所有派系的明軍將領來說,打仗和升官發財不沾邊了,高鋒麾下一萬五千明軍,有爵位就十幾個,對他們來說,爵位和官銜都不重要,上陣斬獲沒利益,若是折損了士兵,那就是地位的動搖了,所有的將軍都知道,他們的一切都源於麾下這千把兵,保住他們纔是根本。
除非合衆國可以發出海量的軍功受賞,明軍是不可能出力的,前線就兩萬五千人,明軍不出力,這仗沒法打,若是把後方的合衆國正規軍調遣上來,那就是捨本逐末了,所以,朝鮮的戰事就告一段落了,但高鋒很快發現,明軍一閒下來就找事兒,騷擾本地百姓是尋常,打家劫舍的業務也熟練,沒辦法,既然不打仗,那就練兵吧。
這與明軍將領一拍而和,大家都知道合衆國軍強,若是能學一兩手,把兵練好了,那實力就更強了。
從大同江一化凍,明軍各部就是分批次進行操練,合衆國出教官和老兵入營,教授其陣型和作戰技藝,把士兵的精力消耗在了練兵場上,也就少惹事了。
鄭聯和高鋒陪同着李明勳走在軍營周邊,李明勳道:“這多少像些樣子了,兵馬練好了,將來與清軍作戰,也能多謝斬獲!”
高鋒道:“只是進行了三個多月的基礎訓練,離達標還遠着呢。”
鄭聯連忙說道:“哎呀,能識得金鼓旗號,知道進退行動,列陣而行,配合有序,已經是天下少有的精兵了。”
幾個將官也連忙說道:“是啊,是啊,能把各鎮兵馬訓練起來,此番入朝作戰,我等也是不虛此行啊。”
“元首閣下,不如入城休息吧,監國殿下派了使者來,也想求見您。”鄭聯小心說道。
李明勳笑了:“是給李淏和沈器遠說清的吧。”
鄭聯笑了笑,也是不瞞着,說道:“如今沈藩被堵在了咸鏡道,一身本事用不出來,想着到前線參戰,求到了監國那裡。”
“鄭將軍,你可不能給那羣朝鮮人說話,他們哪裡是想參戰,是看合衆國的弟兄們斬獲豐厚,想來分一杯羹的。”
“是啊,鄭將軍,咱們入朝參戰,合衆國恩養甚厚,可以說,咱們各鎮吃喝用度全是出自合衆國在本地的斬獲,那些朝鮮蠻子一來,鐵定是讓合衆國約束了,那咱們吃用什麼啊,這不是給自己挖坑嘛。”
幾個監國系列的將領連忙說道,鄭聯訕笑:“也是監國殿下命令,在下與諸位一般心思,可是總歸不能不理殿下的王命吧。”
其實大家都知道,合衆國搶來的都有自己的一部分分潤,若是朝鮮人來了,鐵定是不讓搶了,到時候大家可是什麼都得不到。
“放心吧,我心中早已謀劃。”李明勳策馬進了松林城,很快,身邊只有鄭聯一人相伴,李明勳說道:“監國的使者我就不見了,我倒是聽說國姓派人到了朝鮮?”
鄭聯連忙說道:“是的閣下,是鄭鴻逵到了,他想見您,據說,德川幕府已經徹底本國水軍失望,他們爲了再佔琉球,請了荷蘭戰艦出戰,國姓知道厲害,怕是擋不住了,本藩倒是有援助之意,可如今監國殿下正謀求日本支持,兄長不能出手,而且閣下也當知道,本藩那些船到了公海大洋,可不是紅毛夷的對手,所以還是請您相助。”
李明勳道:“你倒是願意替他們打算呀。”
“總歸是一家人,而且國姓若是沒了,對咱們抗清御虜統一陣線也是損失不是嘛。”鄭聯說道。
李明勳搖搖頭:“但願他國姓也可以和你這般識大體,去吧,把鄭鴻逵叫我這裡來。”
等到鄭聯帶着鄭鴻逵進了李明勳房間的時候,發現裡面多了三個人,俱是金髮紅毛的胡人,鄭聯微微一愣,對鄭鴻逵說道:“您有話就直接對元首閣下說吧。”
鄭鴻逵倒是一個知趣的人,恭敬的施禮過後,說出了國姓面臨的狀況,自從國姓攻佔了琉球,實力便是大漲,琉球號稱萬國津樑,來往於臺北、長崎的商船都要向其繳稅,特別是那些中式帆船,只能順着島鏈走,沿途補給前進,琉球物產豐富,距離大陸也不遠,向臺灣提供糧食,利潤豐厚,而在另一方面,國姓的船隊不斷襲擊福建沿海,強移鄉民去琉球拓殖,如今國姓麾下琉球土著與明國百姓加起來近四十萬,已經是一方豪雄了。
國姓幾次擊敗日本水軍,其麾下有武裝商船和鳥船,都是有側射火力的,面對日本那些槳帆船,遠戰必勝,打的日本潰不成軍。
而接連的戰敗讓日本德川幕府大失顏面,其先是希望合衆國出面,但合衆國只是答應了斷絕和國姓的往來,不得已德川幕府求助於荷蘭,答應其剿滅國姓之後,放鬆金銀輸出管制,提供金銀貴金屬出口配額,還授權荷蘭在琉球建立商館。這一消息,李明勳很早就知道了,甚至比鄭鴻逵知道的還詳細。
“事情就是這樣,大約是年初就達成協議,今年東印度公司北上日本的船隻與以往迥異,多是夾板戰艦,有炮三十門以上者便是超過了六艘,此非我藩所能敵,而阿森說,當年出兵之時,元首閣下答應,若紅毛夷威脅,您有妙計應對........。”鄭鴻逵小心翼翼的說道。
“原來如此,您請我們前來,是讓我們打荷蘭人呀。”一旁的胡人忽然叫了出來,此人正是皮龍,當年李明勳從關島一帶解救的加勒比海盜。
“這位是?”鄭鴻逵聽了這話,連忙問道。
“我是皮龍,你沒有聽說過我嗎?”皮龍笑嘻嘻的問道。
皮龍在南洋已經是有名的海盜頭子了,當年與合衆國合作圍攻西班牙,讓其獲得了一支不錯的海上力量,後來泰勒加入合衆國,他又得到了幾艘好船,實力可謂超卓,但隨着合衆國與西班牙達成《宿務條約》,給皮龍的私掠許可證也就沒有了,皮龍徹底淪爲了一個海盜,他的海盜船出沒在印度洋與太平洋之中,葡萄牙、西班牙甚至於荷蘭船都是淪爲了他的獵物,而有幾艘合衆國船隻的失蹤也和他有關,只不過沒有證據罷了。
對於李明勳這位海洋秩序的維護者來說,皮龍已經成爲了一個麻煩,不少南洋華人和印度商人要求合衆國把他列爲海盜抓捕,至少他已經收到荷蘭、葡萄牙和西班牙的通緝了,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皮龍和加利德鬧翻了,皮龍作爲船隻致力於聚集財富,而加利德一直籌謀復興蘇祿蘇丹國,原本,皮龍想加入蘇祿蘇丹國,成爲這個小國家的貴族,但加利德不允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雙方徹底散夥。
皮龍想過返回加勒比,但他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走之前幹一票大的,搶劫西班牙的馬尼拉大帆船,但卻遭遇了泄密,繼而引來西班牙艦隊的伏擊,皮龍損失慘重,皮龍的權威受到挑戰,繼而是叛亂和分家。
目前皮龍只有兩艘巡航艦和兩艘縱帆船,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安全局接濟了他,給他提供了修船服務,還與他進行奴隸貿易,曾經叱吒風雲的南洋海盜,成了一個捕奴船長。
鄭鴻逵當然聽說過皮龍,任何敢染指馬尼拉大帆船的人都會成爲名人,但鄭鴻逵也知道皮龍的實力,他說道:“閣下,以皮龍閣下的實力,恐怕難以........。”
李明勳擺擺手:“我會增強他的實力,至少不會讓你們在與荷蘭艦隊的作戰中失敗,當然,僱傭皮龍先生的費用你們自己負責,皮龍先生的身價可是不低。”
皮龍與鄭鴻逵談論了一下價格,雙方達成了協議,而李明勳則遞過去一頁紙,上面寫明四艘船的概況,有三艘蓋倫和一艘大雙桅船,四艘船的排水量在三百到六百之間,最少有十八門炮,最多的三十八門,這些都是貨船,有兩艘是有過海盜行爲的沒收船隻,而另外兩艘則是抵押貸款的船隻。
皮龍擡起頭:“看來,很長時間內,我都要爲您打工了。”
李明勳搖搖頭:“那倒是不一定,你在聯合銀行中的私人存款,至少能補償一半了。”
皮龍臉色微變,想來,如果沒有自己的那些私財,李明勳也不會一下給自己四艘船。
“如果皮龍先生承擔不了的話,我們可以購買其中兩到三艘,暫時讓皮龍先生使用就是了。”鄭鴻逵微笑說道。
國姓可不缺錢,在進攻琉球之前,他先把鄭家在日本的存款取走,還變賣了不少產業,手中錢款不少,可是這部分錢,李明勳不想賺,李明勳道:“武裝船隻方面,合衆國只與皮龍先生進行貿易,國姓想買,可以再行磋商。”
鄭鴻逵知道,李明勳對自己是既用且防,自然不會輕易讓自己一方接觸夾板船,他無奈的聳聳肩,皮龍也只能接受個人財產被凍結的現狀,簽訂了秘密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