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出村外，老農的臉上多了絲會心的笑意。
他的兒子，三步兩回頭的正在朝前走着，這不過那速度即便是一名蹣跚學步的孩童都能追的上他。
快走幾步，老農便來到了自己兒子的身邊。
“走吧。”
老農聲音低沉，像是曾經的魂回到了他的身上。
“阿爺.”
年輕人目光震驚的看向老農腰間所掛之物，一時間竟有些語塞。
“唉，你阿爺我以前也是行伍啊，只不過這麼些年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揮動這把劍，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
年輕人神情沉重的點頭。
“想去哪就去哪吧，一把老骨頭已經活的夠久了，能在最後還能教你一些東西便也足矣。”
老農笑了笑，看向自己三娃的眼神柔和了許多，就像曾經孩子剛剛從孃胎裡出來時的一樣。
“..阿爺”
被老農這般看着，年輕人的眼眶一陣溼熱。
見他此般姿態，老農笑得更加的開心了。
以前就是這般，孩子在外打架打輸了，也會像這樣紅着眼睛回來告訴他，然後再讓自己教他幾招。
只不過後來一年一年，生活的重擔壓得一家人都喘不過氣來，三娃恐怕也早已經忘記了他阿爺曾經可是指教的他打遍全村頑童無敵手的存在了吧。
“走吧。”
“想好去處了嘛？”
拍了拍三娃的肩膀，老農推了一把三娃，兩人便在村外的小道上行走了起來。
“嗯有的，去歲那個行腳到咱們村的行商說過，往東北方向走，總會找到活命的地方。”
“兒之前還不曉得這個行商是什麼意思，但是近來鬧得沸沸揚揚的太平軍貌似就在青州，兒想，那個行商說的地就是那吧。”
“那這一路可不近，漢軍，流匪，城衛卒，野獸，蛇蟲都有可能會殺死我們，你真的想好了？”
老農以前也是漢武卒，對於行軍有些許經驗，知道從這到青州一路上的兇險，雖然已經做好了教導自己兒子最後一課的準備，但是他還是提醒了自己兒子一句。
三娃低着頭半晌沒有回答，從微微顫抖的身子看得出來，此刻的他也在擔憂着什麼。
良久。
三娃擡起了頭，臉上滿是堅定。
“去！”
“再差也不過是死，阿爺，我們現在比死能好到哪去！？”
“嗯，伱有準備就好，那就走吧，阿爺陪你走完這最後一程。”
老農臉上並沒有因爲三娃的回答而變化什麼，如之前所說一樣，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一老一少的身影漸漸地在村外消失了。
隨着他們倆的離開。
村子中其他的住戶也漸漸地朝着村外走去。
一座昨日還有人煙的村落，到了今日黃昏，十室九空。
而那些留下的，眼神中也看不到任何一點對生的希望。
——
“元紹哥你慢點！這邊都已經到了漢軍巡邏區域了！”
青州太平軍控制區域外。
幾名喬裝打扮的年輕人正在山林間穿梭着。
培元邵回過頭看向身後那個小聲勸阻他的年輕人，腳步緩了下來。
“到巡邏地了？”
培元邵一臉詫異。
這綁腿的效果這麼好？！
走了這麼遠都還有餘力，不似之前。
年輕人跟個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滿臉的擔憂：“到了到了，渠帥給我的輿圖我都記得清楚的很哩。”
“哈哈，小華的腦子就是好用，比我們強多了。”
被叫做小華的年輕人身邊一名鬍子拉碴的中年壯漢一把攀住了他的肩膀誇獎道。
“嘿嘿，其實也沒那麼厲害啦，還是關亥哥，元紹哥，鄒倉哥，賀曼哥，孫關哥你們厲害。”
“要不是幾位哥哥厲害，我們伍也不會被渠帥集體賜名，嘿嘿。”
小華，這一伍中年紀最小的，今年不過十五，他跟這一伍的這幾個兄長都是被自家渠帥一路東進的時候被救助的難民，別看現在大家身上都有幾兩肉，當初都是一副皮包骨的樣子。
也就是進了太平軍，日子才一天天的好起來。
幸運的是，他們這一伍自從跟隨渠帥以來沒有一人掉過隊，而且在吃飽了飯有力氣以後，他的這幾位哥哥每人都堪稱是兇人，打起仗殺起人來那叫一個手起刀落。
本來照道理幾位哥哥都有足夠的戰功升遷屯長曲長的，但是也不知幾人商討了些什麼，最終還是決定待在一起。
因爲一直都不願升遷，他們一伍算是經常能見到渠帥的那一批人，也不知是不是渠帥有雙慧眼，反正渠帥來過幾次後。
渠帥的親衛隊就時常過來比武，說是比武，但小華知道，那些親衛隊應當是渠帥命令過來指導的。
在有了那些能把他們眼中堪稱悍卒的漢軍當孫子打的親衛隊指導後，他們這一伍的那幾位哥哥，真的就是一天一個模樣，武藝日益精進，每日還能有渠帥那邊送來的肉食。
而他小華，也跟着這幾位哥哥過了一段宛如桃源般的日子。
不過那天殺的權貴就是看不得窮苦人過上好日子，沒多久大軍便圍攻了他們這一渠所駐防的區域。
好在渠帥心有溝壑，幾個晚上的夜襲總算是成功，這纔將那支漢軍擊退。
也是在夜襲後，自己這一伍立了頭功，在渠帥的一番問詢後，幾位哥哥還是不願升遷，這纔有了後來渠帥賜名並收入親衛隊的事。
有名有姓，這可是隻有殷實之家甚至是貴族之家纔能有的，小華他們以前都是窮苦的最底層，對於能有個自己的姓名那是做夢都不敢想的。
也就是這樣，他們的渠帥拿出了一本厚實的被叫做紙結合起來的書本，然後一個名一個名的點。
最後定下了，廖華，培元邵，關亥，鄒倉，賀曼，孫關這六個名字。
聽渠帥說。
這六個名字還是那位一直都在幕後爲他們解決衣食軍備的大賢良師親自起的。
都是話本里有名有姓的大家。
話本是什麼小華並不知道，但是反正就是很厲害就是了。
小華嘿嘿笑着。
爲首的培元邵沒好氣的走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別傻樂了，快想想，渠帥說的接引點在哪，我們要去把那些受苦受難的同胞們趕緊帶回去。”
“那種我們走過來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看見別人再遭受！”
“知道了元紹哥，你等等我。”
說罷，小華閉上了眼睛，仔細回憶起了臨出發前他們渠帥何進交給他的輿圖。
他們這次來的任務，就是找出漢軍巡邏區域的漏洞，然後試着將從各地匯聚過來的難民們帶回青州後方。
這次任務很艱難，但是渠帥交代下來後，他的這幾位哥哥沒有一人拒絕。
而他，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