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四元村裡格外的熱鬧。
聽說米香兒要嫁給大幹部了,而且下午就大擺喜筵,還是流水席,可以白吃三天的肥豬肉。
全村沸騰了……
大家都摩拳擦掌,等着狠吃這幾頓呢。
等到村口一殺豬,沒事兒的老婆和孩子們就過去看熱鬧了。
殺豬匠裸着上身,露着膘肥的肚皮,拿着鋥亮的屠刀,“噌噌”幾下,手起刀落,就把“吱吱”尖叫的肥豬放血了。
豬血也是好東西!
板凳下面放了一個大洗衣盆……等到血滿了,盆往邊上一撤,還冒着熱氣的豬血拿去灌腸和蒸糕,那股香氣遠遠的就蔓延了全村,羣民們抵不住誘惑,原本還算“繃着”的那幾個,也都吸着鼻子,聞着香味兒來了。
說實話……
唐喜玲以前和村裡的人不大交往,畢竟地位不一樣,她是地主家的大小姐,受過文化教育,和村民們多多少少有些差距,後來呢,唐家出事兒了,唐喜玲的身份又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以前不願意“高攀”她的人,現在肯定也不會“低就”,所以唐家在村裡基本沒有什麼朋友,甚至可以說,大家都躲着他們走。
這次結婚的喜訊一公佈,情況立刻不同了,有人就在殺豬場邊聊起天兒了:
“哎,張嫂子,今兒晚上米家的婚禮,你們去不去?”
“去啊!你看看這豬多肥!燉出的紅燒肉……艾瑪,想想我都流哈喇子!”
“你去婚禮,就是爲了吃豬肉?”
“哈哈!差不多吧!”
“咳咳!我不大想去!以前和人家也不來往,這……人家姑娘嫁的好了,咱們就往上貼,合適嗎?”
“有啥不合適的?村長親自發的通知,雲團又是大幹部,咱們還不露面,那纔不合適呢!帶上份喜禮!去!都去!”
“……”
也不能說村民們市儈,大家都願意和比自己條件好的人結交,米香兒現在就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在村裡數得上頭一份,團長夫人啊,那是啥級別?再加上三天的流水席呢,在四元村就沒有人能抵得住對“肥豬肉”的渴望!
衆人暗暗商量好了,拿定了主意,各自回家取“喜禮”去了。
就這樣……
從早上開始,米家的人就沒斷過,不到中午12點,已經收了六個臉盆,五個暖壺,十二個雞蛋,外加一套茶具了。
在那個年代,送個臉盆和暖壺,那也算是一件大禮了。
魯玉娥和米香兒關係好,早早就來了,幫忙登記禮物和接待客人……一時之間,米家熱鬧非凡。
十二點一過。
廚師班子也來了,四五個人手腳麻利的在四合院外搭了個大帳,又切菜擺盤,又煎炒烹炸,立刻就開始忙活上了……爆香,清蒸,那股味道就別提了,有好些半大的孩子早早就圍到了鍋邊,流着口水,兩手插兜,等着開席了!
好傢伙!
一時之間,米家成了全村的焦點,人人嚮往之地。
有人開心……就有人難過!
有人幸福……就有人不忿!
米家這邊正沉浸在一片喜慶之中……
於紅豔家裡呢?
卻正好相反。
米建國蹲在牆角抽着旱菸,望着炕上憤憤不平的媳婦兒,“你這又是氣啥?”
“氣啥?你說,這世上還有天理嗎?唐喜玲一個精神病,生出個小地主婆,竟然嫁給國家幹部了!真是走狗屎運了!”
於紅燕梗着脖子罵街,“呸!米香兒那個狐媚子,讓她嫁給李不白不幹,偷偷的跑了不說,害得我還要賠出幾十塊錢!我倒是小瞧了她,平時裝的嬌嬌柔柔的,勾引男人可有一手呢!和她媽一樣,骨子裡就不是什麼好貨!”
“……”
米建國靜了半天,才憋出個屁,“別罵了,人家結婚,和你有什麼關係?”
於紅豔撇了撇嘴,“姓米的,你裝什麼大象?你以爲你真是米香兒的親爹呢?你不過就是一個……”
“別說了!”米建國低着頭,“不管咋樣吧,那孩子叫了我十八年的爹,人家‘大小姐’也沒虧待過我,給了我套房子,還給了我錢……”
“那就夠了?你就滿足了?米建國,不是我說你,你別自覺不臭了!唐喜玲對你好個屁?她用不到你了,還不是一腳就把你踹到這個狗不拉屎的地方了?她自己呢?一個單身女人,帶着個賠錢的小丫頭,住那麼大的房子幹什麼?那根本就是浪費,咱家人口多,她就應該把房子讓給咱!”
米建國使勁吸了幾口煙,“你這都是歪理,做人要知道感恩,以前‘唐老爺’對我也不錯的,我是在他身邊長大的,人家沒虧待過我!”
“你那是長工!長工懂吧?他們老唐家是剝削,唐代山是地主階級的代表,最終也沒有好下場!”
米建國站起了身,“不管咋樣,我想好了,米香兒結婚,我得給她送點兒禮金!”
於紅豔“騰”的一聲從炕上蹦下了地,伸着胳膊擋在了男人的面前,“你還真能裝大象?人家結婚,特意通知你了?你乾脆老老實實一邊眯着得了!還舔着臉的往前湊?呸!我都替你寒磣!”
米建國不以爲然,“大小姐頭腦病了,香兒孩子小,一時顧不過來也是有的!她們雖然沒請我……‘理’上我也得去!”
說完了話,大手一攤,“你給我五塊錢!”
於紅豔的眼睛都瞪成乒乓球了,“啥?多少?五塊?我是搖錢樹啊?你咋想的呢?”
“咋?我累死累活賺的錢呢?不都交給你了?現在要五塊錢,你都不給嗎?”
“就你賺那點兒錢,還不夠我們母女塞牙縫的呢!”於紅豔理直氣壯,“告訴你啊,沒有錢就是沒有錢!你不知道嗎?咱家還欠着趙秋菊三十塊呢!人家來砸家的時候,你不是也在嗎?他們母子是好惹的嗎?但凡我有錢,能不先還上?”
說完了話,就要往外走。
米建國雙眉緊擰成一團,臉色也不好看,向前邁出幾步,像座黑山似的擋在門邊,“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藏錢的地方,你不給我……我就自己拿!”
“你敢?”於紅豔發起了潑,索性支着兩個胳膊,一低頭,直接扎進了米建國的懷裡,“要錢也行!你先打死我吧!給!往死裡打!不打死我……你就是婊子養的!”
婊子養的?
這話罵的真難聽。
米建國真有些火了,隨手一推她,“你給我起開!再鬧?我真打你了!”
“打吧!打吧!”於紅豔捶胸頓足的哭喊,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拉着長聲的嚷,“哎呦我的媽啊……要出人命了!大家都來看看吧!姓米的要殺人了!”
話音還沒落,門聲一響,孫維玉回來了,氣哼哼的一踹椅子,“這是鬧啥呢?在井邊都聽到咱家的動靜,人家那邊喜氣洋洋的,咱家哭天喊地的,幹啥?就這麼天差地別?也不嫌丟人?”
米建國被她一頓搶白,大概也覺得不大好意思了,又不能和這個“繼女”對着吵,一轉身出門了。
孫維玉這才坐在炕邊,抓起水缸子,大口大口的喝起了水。
於紅豔站在一邊瞧着她,“怎麼了?玉兒,這麼大火氣?”
孫維玉用手一比窗戶,“你聽聽!米香兒結婚就結婚唄,幹嘛整這麼大動靜?顯得她嫁的好?”
於紅豔梗着脖子,那副神態和女兒是如出一轍的嫉妒,“啊?對唄!這就叫得瑟!人一得意,就開始得瑟!她們家……以前是人見人打的過街老鼠,現在政策有些鬆了,地主階級不像以前那樣……啊?你懂吧?再加上嫁了個好男人,米香兒和唐喜玲就一起得瑟的上天了!”
孫維玉氣哼哼的說,“我就是心裡不服!米香兒憑什麼把咱們攆到小屋來?反正她已經嫁人了,跟她男人走唄,把那套大房子留給咱!咱家人口多呀,理當如此的!”
呦呵!
這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歪理了!
母女兩的話幾乎一模一樣!
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女!
於紅豔對唐喜玲的恨和怨,另有許多隱情,是不能說在嘴上的,是齷齪在心裡的,是不足外人道的……轉了轉眼珠,“我就看不得她們好!這樣吧……”
轉身四處翻櫃子,“我記得咱們家還有一包老鼠藥!”
孫維玉瞪圓了眼睛,“媽,這個時候了,你找老鼠藥幹什麼?”
“嗯?我想好了!他們家不是擺流水宴嗎?我趁人不注意,把這包老鼠藥倒進豬肉裡,讓大家吃了都……”
孫維玉嚇得臉都白了,“媽,你膽子可真大,老鼠藥吃了會死人的!”
於紅豔大大咧咧的一擺手,“放心吧!才一包藥,那麼一大鍋燉菜呢,再說了,流水宴,一人就吃幾口豬肉,死不了的!我就是想膈應膈應他們,讓唐家好事變壞事!”
孫維玉忙接口,“媽,你聽我的吧!我算是村裡的赤腳醫生吧?有點醫學常識吧?老鼠藥是劇毒,我不怕別的,我也願意看唐家的熱鬧!可如果事情鬧大了,公安局查起來,咱們是要坐牢的!不划算!不划算!”
眼珠一轉,冒壞水了,“這樣吧,我們衛生所有瀉藥,我去給你拿幾包來,回頭給大傢伙都吃拉肚,拉得起不來炕纔好呢……讓米香兒的喜宴變毒宴!”
唐喜玲一拍巴掌,“還是你這主意好!那你快去!我在這兒等着!等你把藥弄回來,我立馬就去鬧喜宴!”
“嗯吶!你等着哈!”
孫維玉一點頭,樂呵呵的走了。
於紅豔坐在屋裡隔着窗子往外一看,見米建國從庫房出來了,也沒和自己打招呼,直接就要出門……她心裡忽悠一下,連忙追了出去,“米建國,你等等,你是不偷我錢了?”
米建國沒理她,兀自向院外走。
於紅豔扯着他,伸手就要摸他的兜,嘴裡還罵罵咧咧的,“你就是唐家的看門狗和老奴才,一輩子就願意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錢呢,你把我的錢放哪兒了?”
米建國乾脆使勁一甩……他是個正經的莊稼人,手裡是有些力道的,於紅豔沒站穩,踉踉蹌蹌的退了幾步,就趁這個空當兒,米建國邁步就出了院門。
於紅豔認定了男人是要去送禮金,心裡捨不得那五塊錢,就在後面契而不捨的追……連門都沒來得及鎖。
院子裡一下子就空了。
寂靜!
只有風吹着楊樹葉的“沙沙”聲,偶爾地在牆頭回響。
過了不大一會兒……
只聽得“吱呀”一聲,有人推開院門進來了,吊兒郎當的開口就嚷,“哎,哎,家裡的人呢?有喘氣的沒?都死絕了嗎?”
見沒回音,乾脆在院子裡四處逛了起來,東看看西摸摸,本來就不大的小院,一眨眼,就讓他走了個遍,這還不甘心,又推開了正房的門,見屋裡沒人,直接就開始翻箱倒櫃了。
忽聽的腳步聲響……
孫維玉一推房門,拿着瀉藥回來了,“媽,你看這些夠不夠……”
話還沒說完,正和屋裡的人撞了個滿懷。
她擡眼一瞧,不禁嚇得腿都軟了,顫着聲音,“怎麼……怎麼是你?李不白……你想幹什麼?”
李不白來了!
是來要錢的!
李不白前天半夜確實被人綁了,捱了幾個耳光和悶腿之後,乾脆被人家扒光了吊在樹上……可他在被綁之前,是先被人從後面罩了個麻袋,根本沒看到對方的影兒,整個過程之中,人家動作麻利,也沒出聲兒,所以說到底呢,他也不知道“仇人”是誰。
在村口的大槐樹上光着身子吊了一夜……李不白臉皮厚,除了覺得有點冷,被打的地方有點疼,也沒覺得有什麼丟人的,依舊毫無廉恥的出入。
母子倆也在家裡琢磨過……想來猜去,也覺得於紅豔和米香兒最有嫌疑報復,於紅豔也就罷了,米香兒的背後是雲團長,這可是得罪不起的一位爺,沒有證據,猜啥都白扯!
今早……
娘兩聽說了米香兒要結婚的消息,而且是嫁給雲景庭,心裡就清楚……這個媳婦兒是“大江東去沒戲”了,永遠也不可能再摸到邊兒了。
那30錢彩禮就必須拿回來呀!
所以,李不白就在後腰上插了把鐮刀,直接到於紅豔家來鬧了。
沒想到,正好和孫維玉碰了個正着……
孫維玉進門急了,一下子撞進了李不白的懷裡,嚇得身子後退……小臉也發白了,手腳也發軟了。
沒辦法!
李不白是村裡的惡霸,又當着她的面,在家裡連砸帶搶了好幾回……餘威猶在。
孫維玉這幅懦弱的樣子,更讓李不白覺得自己有機可乘,索性在腰後抽出了鐮刀,白森森的刀刃抵在了孫維玉的脖子上,“說!你家的錢藏在哪兒了!”
“我……我不知道!”
“媽的!”李不白反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賤貨,跟你媽一樣,不見棺材不落淚!我還就不信了,你家會沒有錢?敢騙老子的彩禮?不想要命了吧?”
說完了話,伸出一隻胳膊,緊緊的箍着孫維玉的脖子,“快說!省得老子費事自己找!”
孫維玉被勒得都喘不上氣兒了,張着嘴,舌頭吐出了一半,眼淚也流下來了,“我……我真……我真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吧!”
她說的這是實話。
於紅豔是家裡掌錢的主兒,女兒才18,沒有必要把錢的去處告訴她。
李不白一聽孫維玉的哭聲和哀求,不但不同情,反而起了一種變態的成就感……莫名的就覺得自己很強大,可以把這個女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索性用手扯着孫維玉的臉頰,“你這嘴怎麼這麼硬?老子如果不給你點兒教訓,你也不知道我的厲害!”
一推她的肩膀,把孫維玉逼到了牆角,鐮刀回撤,用手抓住了孫文玉的頭髮,使勁往牆上撞了幾下……
孫維玉“嗷嗷”的叫了兩聲,李不白四下一看,隨手在炕上抓了個抹布,直接塞進了她的嘴裡。
兩個人這麼一撕扯,孫維玉飽滿的小胸脯在李不白的胳膊上蹭過……這畜生立刻就起了邪念,腦海裡閃過女人**的樣子,眯着眼睛笑了。
心下暗忖:
正好!
這家不是欠自己的彩禮錢嗎?
那就用這家的女兒抵債……天經地義!
不由得緊了緊手臂,長腿一弓,推着孫維玉到了炕邊兒,直接把她面朝下摁倒了,隨手一撕對方的衣服。
只聽得“察”的一身,孫維玉身上的小襯衫兒應聲而落,露出了下面雪白的肌膚……
孫維玉害怕了,掙扎得更厲害了。
她越動,李不白越來勁兒,解下了褲帶,在半空中揮舞的“啪啪”作響,狠狠地向孫維玉的背上抽去。
李不白就是個禽獸,強姦慣犯的本性,狗改不了吃屎……淫威發作,也不管是哪兒了,就在於紅豔的炕頭上,把孫維玉給禍害了。
完事兒之後,在癱軟的女人身上啐了一口,一提褲子……走人了。
孫維玉也不敢追……
直到再也聽不到對方的腳步聲了,這才勉強的爬起來,拽出了嘴裡的抹布……只覺得全身上下像散了架似的,哪兒哪兒都疼的厲害。
雙手抱胸,蹲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還不敢大聲,怕外人聽到了笑話。
過了好一會兒……
於紅豔回來了……她追了一陣米建國,逮到他,使勁上下搜了個遍,確定對方兜裡沒錢,這才悻悻的往家走,剛進門,就聽到女兒的哭聲,心裡“咯噔”了一下,連忙揚聲問,“玉兒,怎麼了?”
快步進了屋一看……
空氣裡瀰漫着一股男人身上的體味,再一看女兒幾近**的樣子,心裡就明白了,趕忙抓過一牀被,裹住了孫維玉……覺得自己的手腳也有點發軟了,“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維玉使勁推開了她,“都怪你!偷雞不成蝕把米!你要想賣米香兒?乾乾脆脆的呀!讓她跟着李不白過呀!結果倒好,人家跑了,咱們還欠了李不白一屁股帳!你倒是還賬啊!捨不得那幾個錢!你……可把我害苦了!你毀了我的一輩子!”
於紅豔一聽就明白了,覺得頭“嗡嗡”的大,“是李不白那個畜生把你……”
孫維玉抱着被子,蜷成一團,索性放聲大哭了。
於紅豔一猶豫,趕忙回身關了窗門,“玉兒,玉兒,聽媽的!咱們小點兒聲!你是個女孩子,這件事兒如果被外人知道了……以後絕對沒法嫁人了,咱全家都跟着丟人!”
扯着女兒的胳膊,“別哭了!來!我帶你洗洗!”
把孫維玉拽到了廚房,燒了一大熱鍋水,往大盆裡一倒,投了個熱毛巾……開始上上下下給女兒擦身體了。
孫維玉傻傻的發愣,就那麼站着也不動……過了好半天才抽抽搭搭的問,“媽,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兒……咱們就這麼忍了?我就讓人白禍害啦?”
於紅豔望着女兒青一塊紫一塊的身體,“忍?哪那麼容易?這事兒都怪米香兒,如果她當初嫁給李不白,如果她今天沒結婚……你的悲劇也不會發生!”
咬着牙,恨聲的罵,“等着吧!我一定會讓唐家母女……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