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的大軍此刻在城門外三裡集結,遠遠望去陣列森嚴,黑壓壓的一線排開,氣勢逼人。此刻,就在兩軍一觸即發的時刻,柳迴雪騎着白駒,身前環帶着奄奄一息的霄麒,朝皇城大門趕去。
來到大門處,四下兵士欲要攔截,柳迴雪一揮馬鞭,蘊含凌厲力道,將衆人四散打開,頓時引起騷亂。守門的人馬紛紛趕至,都手持長矛,要將柳迴雪擒下,簇擁着將他們包圍在中間。
見此情形,霄麒突然睜眼,用盡最後的力道吼道:“讓開!!我要出城!!”
他這一吼雖然聲音不大,卻架勢十足,使得在場衆人無不心驚一下,此刻纔有人認出那面色青黑、奄奄一息竟然就是慶王府的小王爺,便連連叫道:“是小王爺!!是小王爺來了!!”
一名王府的家將連忙跳出來,跳到馬前跪下道:“小王爺!!請您速速回府,不要在這裡逗留,這裡危險!”
霄麒眼睛只能睜開一條縫,毒素正在飛快地侵蝕他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他卻堅定道:“我要出城!誰都不能攔我!只有我能阻止這場浩劫!”
家將以爲小王爺一定是又任性起來,便招呼手下,要強行將小王爺帶回。不料柳迴雪卻道:“他要出城,你們沒聽到麼?既然你們不願意放行,那我只好自己動手了!”
說罷,突然攬住霄麒的腰身,驟然從馬背上躍起,一躍就是丈餘高,順着城牆邊的旌旗一路扶搖之上,竟然瞬間就上了城樓!
底下的人慌忙驚呼:“保護小王爺!!保護小王爺!!”騷亂更加擴大。然而柳迴雪卻只顧帶着快要死了的霄麒狂奔。城樓上的衛兵只見白影在自己眼前一閃,回過神時,柳迴雪已經挾帶霄麒越過崗哨,從城樓的另一邊跳下去。
此時,得到消息的老王爺也匆忙從城樓的另一邊崗哨上趕來,卻只來得及看見霄麒被白衣人挾持,已經到了城樓的外面。柳迴雪劫持了一匹戰馬,就要帶着霄麒揚塵而去,兩人已經跑出十來丈丈,老王爺只能看着兒子遠去的身影,仰天懊惱大呼,捶胸頓足。、
突然,霄麒卻突然叫柳迴雪放下自己,自己朝着城樓上的父親拱手,然後竟然雙膝跪地,只不過跪的卻是斜邊,並不正對老王爺,他斜跪下去,磕了三個頭道:“父親,今世兒子不能盡孝了,唯一能爲您和母親做得,便是阻止這一場彌天血禍,讓我身邊的人能夠平安過活。霄麒拜別!”
說着又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老王爺在城樓上,看着自己唯一的兒子竟然要去敵營送死,聲嘶力竭伸手地大呼:“我兒!!你給我回來!!回來啊!!”
可惜,如今兵臨城下,城門卻不能打開。老王爺險些也要跳下城牆,只是被四五個侍衛死死拉住,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霄麒和白衣子一同上馬,朝着不遠處的敵軍奔去,很快就成了絕塵而去的片影。
霄麒再次上馬之後,已經開始狂吐血不止,但精神竟然好了起來,他自言自語道:“這就是凡人所說的迴光返照麼?哈,希望這返照持續得時間再久一些!起碼,讓我能夠有阻止戰爭的時間。”
“你真是瘋了!我竟然也陪你一起瘋!”柳迴雪抽打馬匹,咬牙道,他竟然真的單槍匹馬衝向了十萬精兵的大營,恐怕沒到地方就被射成了刺蝟了吧?此刻北風獵獵,茫茫原野塵土飛揚,柳迴雪髮絲和衣衫都被強風吹得飛揚,面對大軍卻沒有絲毫的懼意,事已至此,心中竟然只剩下要闖一闖的執念了!
眼看平原塵囂的對面,十萬大軍越來越清晰,而他們也進入了敵軍的視野,越來越靠近了。
此刻,數千枝羽箭,果然如同柳迴雪事先預料的那樣,對準了他們。
也是霄麒幸運,就在萬箭齊發的危險時刻,坐鎮大營中的六皇子得到回報,說有人單槍匹馬闖入大營,頓時心生好奇,便要見見是誰這麼愚蠢。於是傳下口令,暫緩放箭,叫那人接近。六皇子也親自來到了望架子上,在隨從的陪同下舉目觀望。
柳迴雪帶着霄麒一路闖入營中,但見兩邊士兵矗立羅列,長戈林立,森嚴威壓,黑壓壓地望不到邊,這些士兵主動爲他們讓開一條道路,讓他們一路進入,直到營帳前停下。
來到營帳前的藩籬下,柳迴雪扶着霄麒跳下馬,口乾舌燥道:“慶王府小王爺北冥霄麒求見六皇爺!!”
聽說是小王爺霄麒到訪,六皇子來了興致,傳令讓他們進入。門口把守的衛兵搜了他們的身,將柳迴雪身上的兵刃統統搜出,才押着他們進入主營之中。
六皇子身披皇袍,公然坐在主營的寶座上,篡位之心昭然若揭,竟早已不顧自己的生母此刻還留在城中。他面容邪魅驕縱,目光霸氣,坐在主座上打量被柳迴雪攙扶進來、一步三晃的霄麒,笑道:“賢弟,你此來,是勸我歸降麼?”
“不是歸降,是和談。”霄麒懇切道:“希望皇兄消弭戰事,還天下百姓安寧,天下百姓一定會對皇兄感恩戴德!上古聖德明君,非是武力,而是用仁德服衆啊!”
“哈哈哈,又是一個多費口舌的說客。賢弟,你可知道我已經斬了幾個胡言亂語的使者了麼?不要以爲你是我的皇弟,我就會聽你那陳詞濫調的一套。”六皇子態度強硬,坐在寶座着看着自己的指甲,一副輕蔑的樣子。
“唉,我早就知道我是多費口舌。好吧,我只有一個請求,能不能讓我的隨從先行離開,我留在這裡作爲你的人質,懇請皇兄多恩賜幾日寬限!”霄麒突然雙膝落地,朝六皇子跪下道。
不料這一跪,六皇子竟然安然無恙,他玩味地看着地下的霄麒道:“好啊,正好我對你很有興趣,皇弟,我不介意你陪陪我。”說着一揮袖子,示意柳迴雪離開。
柳迴雪卻朝着霄麒搖搖頭道:“既然我帶你來,也要帶你回去。”
“你,執着的太過莫名。”霄麒無奈地看着他。他剛纔一跪就已經知道,六皇子是上天欽定的真命天子,受他一跪沒有任何影響,是九五之尊的尊貴命格,看來這場血禍,早已是天註定的了!
此刻,六皇子走下寶座,來到霄麒的身邊,用指尖勾住他的下巴,咂着嘴道:“唉,真是好相貌!洗洗乾淨,定然是天姿絕色,本王玩過的人不少,你卻是第一個皇族。這樣吧,賢弟,我與你約定,你若是能同時服侍我麾下兩名力士,我就寬限兩天,如此類推,若是你能同時服侍七名衛士,我就寬限七天,如何?”
霄麒把目光撇向一邊,並不做回答,皇子眯起眼睛,下令道:“將此人拉到陣前凌遲!!行軍三裡,我要北冥慶那老小子看着他兒子被活活羞辱凌遲!!”
“欺人太甚!”柳迴雪罵出口來,同一瞬間,霄麒突然一躍而起,撲向六皇子。
六皇子武藝高強,自然不懼他,後退一步,已然抽出腰間的寶劍,但見寒光一閃,霄麒一條手臂生生地被削掉,斷臂落地,鮮血狂噴,但霄麒卻並沒有因此停下,反而趁機用僅剩的手臂一把掐住六皇子的脖子。柳迴雪也立刻撲上去,協助霄麒一起制住了六皇子。
這意料之外的變局使得左右衛士都猝不及防,眼睜睜地看着六皇子被不要命的兩人拿住,危在旦夕。
六皇子瞬間被霄麒制住,霄麒雖然斷了一條手臂,卻似乎感覺不到痛楚,雙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臉色罩着一層死氣。就在他還要進一步動作的時候,突然胸口血氣翻騰,劇毒終於再也抑制不住而爆發了,大量的鮮血從他口中涌出來,使得他吐血不止,就連六皇子身上也沾染了大片的血漬。
身體瞬間脫力,霄麒真真切切地感覺掉所有的生命力,此刻終於徹底開始遠離自身,而他的眼前也驟然一片黑暗,無法視物了。
這便是彌留麼?
霄麒長嘆道:“功虧一簣啊!”於是頹然坐倒在地,頭也耷拉了下去,再也沒有站立起來的力道。
而柳迴雪則奪下六皇子的寶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並點了六皇子的穴道。
“退後!準備一匹快馬!讓開一條路!!”柳迴雪喝道,那些衛士不得不紛紛退開。柳迴雪鉗制着六皇子,卻不停去看身後已經半個身子都被血染紅的霄麒——斷臂的霄麒已經開始目光渙散,意識到柳迴雪在看自己,霄麒擡起頭,死灰色的臉色擠出一絲安慰似的笑來,有氣無力道:“原來人力終究不能勝天,我們走吧。”
“走,就一起走。”柳迴雪突然一隻手緊緊地扣住六皇子的脖子,另一隻手麻利地解下腰帶,一卷一纏,已經將霄麒用腰帶固定,背在肩上,就這樣要挾着六皇子,三人幾乎是擠成一團,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出營帳,眼看備好的馬匹就在眼前,柳迴雪心知三人乘一匹馬必然跑不快,心中一橫,突然將六皇子踹倒在地,然後揹着霄麒躍上馬背,兩人縱馬飛奔起來。
霄麒此刻在雪顏背上,氣若游絲道:“唉……想不到最後,我還是……還是……“
“閉嘴!撐住一口氣!!我帶你回城!”柳迴雪吼道,手持繮繩策馬疾馳,將馬匹抽得鮮血淋漓。
而在他們的身後,千萬大軍大舉出動,圍剿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