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蘭綃十分聰明,略微一愣之後,便立刻明白了顧綺羅的暗示,連忙道:“大姐姐的意思是說?您懷疑那些大人物還會從中作梗?可是這麼多百姓,我不信順天府衙還敢不接這案子。”
“大姑娘說的沒錯,就接了又如何?草率問一問先下獄,然後就拖着,原子非背後那些人肯定會害怕他供出自己來,有他們阻擋着,怕是太太都要跟着逃過一劫。”
莊姨娘眉頭緊皺說道,話音未落,顧蘭綃已經氣得跳起來拍了桌子,咬牙道:“這還有沒有天理了?她做了這麼多壞事,簡直令人髮指,竟然還不能收拾下她?”
顧綺羅忙按住她的手笑道:“稍安勿躁,這一次就算不能收拾得下她,也管保叫她脫層皮,最起碼,即便不能讓爹爹徹底看清她的真面目,也要對她添些防備。”
莊姨娘正色道:“大姑娘這話說的沒錯,總不能讓她安然全身而退,不然誰知道後面她還能出什麼幺蛾子?只要能讓老爺對她有了防備,日後她再要興風作浪,就難了。”說完又看向女兒,搖頭嘆道:“你該多學學你大姐姐這份兒沉穩氣度,若是能學到一半,將來你嫁出去我也就不用操心了。”
“有大姐姐在,本來就不用姨娘操心麼。”顧蘭綃勉強鎮定了情緒,坐下來看着顧綺羅道:“大姐姐,如果這一次真的還不能把太太撂倒,你有什麼打算?”
顧綺羅沉聲道:“說到底。我終究是爲人兒女的,太太的結局,要看她自己。她若真的能因爲這次事明白害人終害己的道理,幡然悔悟,從此後和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也犯不着趕盡殺絕,可她若還是一意孤行執迷不悟,那就莫要怪我無情了。”
顧蘭綃心中一跳,正要說話。就被莊姨娘瞪了一眼,見她輕輕搖搖頭,於是只好把這話給嚥了下去。因爲有了心事。她也沒耐心坐下去,說了幾句話後就和莊姨娘告辭了。
待她們出去後,杏花便來到顧綺羅身邊,疑惑道:“姑娘先前不是暗示要鬥倒太太嗎?怎麼這會兒又改口了?你看二姑娘心神不寧的模樣。她必定是擔心姑娘虎頭蛇尾。等您出閣後還留下太太這個後患,那到底是太太,百足之蟲還死而不僵呢,如今她和莊姨娘鐵了心幫姑娘,將來萬一因此被太太報復怎麼辦?”
顧綺羅淡淡道:“此一時彼一時,那會兒我也沒想到太太可能會逃過這一劫。但眼下情況在這裡擺着,那些大人物顧忌之下出手,很可能真的會順帶救了太太也說不定。不過她們也不用擔心。我說的是太太悔悟我纔會放過她,若她不悔悟。只是暫時蟄伏,那便是拼着耍陰謀詭計,也要害她一次了,我怎也不會讓祖母和她們受害的。”
說到這裡,她便喝了一口茶,呵呵笑道:“其實這也和我當初承諾的沒什麼兩樣,太太真心悔悟了,有我在,她必然不會再爲難祖母和莊姨娘二妹妹;若她不肯真心悔悟,我就和她不死不休。你們覺着,太太那個性子,會改過自新嗎?”
杏花和春雨這才恍然大悟,杏花便搖頭道:“難怪,難怪莊姨娘什麼話都沒說就拉着二姑娘走了,她早就看透了太太,知道她不可能真心悔悟的,而姑娘這幾次顯露出來的本事,也讓她對您很有信心,篤定只要您出手,太太最終都要自作自受。”
“應該就是這樣了。”顧綺羅嘆一口氣,放下茶杯輕聲道:“其實我何嘗願意趕盡殺絕?我說的都是真的,只要太太能夠及時收手,我並不願意不留餘地,畢竟到時候害了她的同時,傷的最深的也是父親。然而我也知道,若是一個人被貪慾操縱住了,那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不然也不會有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句話。莊姨娘和太太一個屋檐下這麼多年,必然十分了解她的心性,斷定她不可能收手,那我和太太之間,就終歸是免不了你死我活了。”
“可是姑娘,連原子非這招棋都被您破了,太太縱然還不甘心,她又能如何?反正我是再也想不出什麼辦法,讓她還有機會破壞這門婚事。”春雨歪着頭沉吟道,那樣子還真像是在苦思冥想一般。
“你啊,得了吧。”杏花忍不住笑着戳了她一指頭:“太太能因爲老太太一句話,就把原子非給誑到京城來掀起這麼大風浪,這樣手段你能想出來嗎?你又不是太太肚子裡的蛔蟲,怎知她就沒有別的手段?”
春雨吐吐舌頭,小聲道:“這手段雖然厲害,卻不是什麼好的,罷了罷了,我是要做一個好人的,那些陰損招兒想不出來,才證明我品性純潔高尚呢。姑娘,你說是不是?”
顧綺羅含笑點頭道:“很是很是,像我們家春雨這樣品性高潔的人,世間少有,連我也比不上的。”
杏花笑道:“是啊,幸虧姑娘比不上她,不然太太這樣一招一招連綿不絕的,姑娘和我們早被人害死了。”
春雨一愣,撓了撓頭道:“我怎麼聽着這話不對勁兒啊?杏花姐姐這意思是說?我太笨了?”
“不是笨。”顧綺羅連忙糾正,然後雙手攀在春雨肩上鄭重道:“是天真單蠢。”
“對對對,奴婢就是天真單純。”春雨欣喜點頭,忽聽杏花在旁邊吶吶道:“姑娘這個字音怎麼有些怪?純?蠢?哈哈哈,我知道了,我們春雨是天真單蠢不假……哎呀……”
原來她這麼一重複,春雨立刻醒悟過來,她不敢跑去顧綺羅身上撓,就要抓杏花,杏花便撲在了顧綺羅身上,主僕三個笑作一團。實在是這些日子風雨飄搖,顧綺羅雖然一派鎮定,也都計劃好了,然而有數的,天有不測風雲,計劃沒有變化快,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她又怎敢有十足把握?總算如今塵埃落定,事情得到順利解決,還好好兒的出了一口惡氣,所以三人都難得放鬆下來,足足笑鬧了一刻鐘,這才停下。
“說起來,姑娘,那位姚娘子到底是誰啊?就是您之前說的柳姑娘嗎?她長得可真美,就是被譽爲京城第一美人的程九姑娘也比不上,姑娘,你是從哪裡找來的這個人?她爲什麼願意幫咱們?對了,還有臨川那些人,你是什麼時候請來的?怎麼我們都半點兒不知道?”
笑鬧過後,三人重新坐下來,春雨便連珠炮似得問出了心中疑問,顧綺羅這才笑道:“也難怪你們不知道了,這兩件事我沒用別人,是拜託蕭江北去幫我做的。那位柳姑娘,就是柳如風的姐姐,可她現在不肯和弟弟相認,只說自己身份卑賤,柳如風卻是在京城中嶄露頭角,因此怕影響了他,其實我卻不這樣想。不過之前我要防備太太,並不能花多少心思幫她的忙,現在事情都了了,是該好好謝她的時候,但她的身份十分特殊,我原本想替她贖身,如今看來,這卻不是那麼好辦的。”
“怎麼個特殊法?”春雨和杏花都十分好奇,待聽顧綺羅說了柳飄絮的身世,兩人不由都驚訝的捂住了嘴巴:八皇子的紅顏知己啊,我的天,難怪那麼美麗出塵,最難得的是,即便如此,她竟然還是爲了報恩而願意和那原子非虛與委蛇,這是多重的情意。
“難怪總說自古俠女出風塵。這位柳姑娘當真是義薄雲天,萬一此事被八皇子知道,她……她很有可能會被拋棄。一個青樓名妓,若是沒有了八皇子做靠山,會是何等命運?她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後果,卻還是毅然站出來幫忙,真的是……真是太難得了。”
“如果八皇子真的因爲此事棄她而去,我便爲她贖身,說什麼也不能讓人隨便攀折了她去,她有才情容貌,難道非得委身於人才能過好日子?我倒覺着,讓她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錯。”
顧綺羅認真說着,杏花和春雨都頻頻點頭,暗道二爺臨走前到底還是讓小橋送了十萬兩銀票去百味館,這錢爲十個柳姑娘贖身都夠了,看來接下來就是要看金悅樓那邊的動靜。
又說了一會兒閒話,三人就有些心不在焉了,算算時間,顧明陽大概也快要回來,於是春雨便站起身道:“姑娘,屋裡悶,奴婢出去走走。”
杏花笑道:“什麼出去走走?這分明是要做耳報神的,你快去,我和姑娘在屋裡等你的消息。”說完就見春雨做了個鬼臉,然後一陣風般跑出去,她便搖頭失笑道:“這鬼靈精。”
大概足有半個時辰,顧綺羅靠在椅子上都有些昏昏欲睡了,那邊杏花正繡着花,一擡頭,看見主子模樣,不由笑道:“我真是服了姑娘,這會兒竟還能睡得着,要睡去牀上睡,要不然在榻上窩一會兒也行,在椅子上這樣迷迷糊糊的,萬一扭了脖子不是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