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夫人心情這個複雜啊,丈夫都這樣說了,她如果還是堅持不去,只怕自己這點心思就要讓丈夫疑惑了。這便是做賊心虛的道理,因只好強笑道:“老爺既這樣說,那便這樣安排吧,不知蕭家定的是哪一天過去?”
顧明陽哈哈笑道:“大概就是這兩日,江北說定好了日子會派人過來說一聲。”他說到這裡,便站起身笑道:“我這些日子都忙,也沒怎麼和母親說話,趁着今兒回來的早,不如和你們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
“好啊,讓姑娘們先過去,我服侍老爺先把官服換下來。”呂夫人站起身,卻聽顧明陽笑道:“不用你服侍,你帶着孩子們先過去吧。”
說完便進了裡屋,這裡呂夫人帶着幾個女孩兒出來,她和顧錦繡韓姨娘等走在前面,顧蘭綃和莊姨娘陪着顧綺羅落後幾步,看起來頗有幾分涇渭分明的意思。
韓姨娘眼皮子跳了跳,忙湊近道:“太太看看,這纔來了幾天?莊姨娘那個糊塗的就被拿下了,您若真是去了山莊,把這府裡交給她兩天,還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呢。”
呂夫人眼皮子也不擡,只輕聲冷笑道:“那母女兩個是糊塗油蒙了心的,我不過是不和她們一般見識罷了。你不用在意,這種時候才最考驗人心,誰是好的,誰是牆頭草,我心裡明白着呢,咱們等以後再說話。”
顧錦繡就在她身旁,聽見這話,便急着道:“這些事兒倒不急,急的是眼下,娘,您真要把這府裡放手讓她管兩天?這可不行,誰知道她安的什麼心?”
“安得什麼心都好,我就不信,不過是兩天時間罷了,她還能翻天不成?”呂夫人說完,便看了女兒一眼,目光十分複雜,那意思很明顯:我這全是爲了你,這兩天若是能讓蕭二公子對你有了好感,就不枉我費得這番苦心了。
顧錦繡自然看懂了母親的意思,心裡不由得一熱,下意識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
卻不料到了周太夫人面前,事情竟發生了出人意料的變化。
老太太一聽說蕭江北邀請這府裡女眷們去溫泉山莊,而偏偏大孫女兒竟然被排除在外,立刻氣不打一處來,冷冷看了顧明陽和呂夫人一眼,冷哼道:“女眷們都去山莊,只有綺羅留下來?虧你們倆有這個臉做這樣安排。還說什麼照顧我老婆子,呸!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不用丫頭照顧,想來這麼兩天也不至於就病死了我。既要去,就都一起去。”
“母親別動怒,綺羅畢竟是和江北定了親的,論理成婚前,他們都不該見面……”顧明陽知道母親對呂夫人一向沒好感,不然當初也不會固執的守在鄉下十幾年,因忙陪着笑勸說,不等說完,便聽老太太呵呵一笑,悠悠道:“你看那孩子是個守規矩的?若要他守規矩,當日你怎麼把他放到後堂來?這會兒又說什麼規矩不規矩。”
“祖母,老爺太太說的不無道理,何況孫女兒也想留下來照顧您,不然我不放心。”
顧綺羅心裡還真是這麼想的,她不信就憑這個草包三妹妹,能撲騰出什麼浪花來。那蕭江北若真是個這樣容易就見異思遷的,倒不值得自己嫁了,他若堅定不移,也不會因爲這一次不見面就退親。如此說來,還是趁這兩天在府裡做些滲透纔是當前最重要的事。
只可惜周太夫人是一個非常純粹的女人,她年輕時和丈夫組建的就是一個尋常家庭,爲了生計甚至要拋頭露面賺錢度日。所以她精明開放,對蕭江北當初的放肆舉動不但沒有怒意,還有些欣賞。但她同時也不熟悉後宅爭鬥的必要程序,她討厭呂夫人,知道這不是個好女人,卻也不去和對方爭持。
因此,她就完全不能夠了解顧綺羅和呂夫人之間的暗潮涌動,她仍是從一個純粹的女人角度出發,覺得蕭家這門親事很好,那現在對心愛孫女兒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鞏固好這門親事,不能讓它出現絲毫縫隙,爲別人所趁,哪怕對方是她另一個孫女兒也不行。
老太太對呂夫人和顧錦繡的野望還是有一絲察覺的,所以她怎麼可能放那一對母女應邀去泡溫泉,而把大孫女兒留在家裡?因此哪怕顧綺羅親自說話,她也堅決不同意,到最後,顧老爺也無奈了,只好點頭道:“好好好,母親息怒,既然您這麼說,那就讓綺羅也去。”
“這纔對。”周太夫人目的達到,臉上怒氣立刻消散,淡然道:“蕭家也是官宦世家,去的也都是女眷們,丫頭婆子一大堆,那蕭家孩子再放肆能放肆到哪裡去?最多也就是見兩面,這又如何?你又不是那讀腐了書的酸儒老學究,就講禮數講到這個地步。”
顧明陽苦笑着答應,顧綺羅和呂夫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去也好,不去也罷,總歸都是有利有弊的。
不過顧綺羅很快也想開了:女孩兒的青春年華,還是談一場浪漫溫暖的戀愛更重要。宅鬥啊,管家之權什麼的,不過是爲了保護自己,只要呂夫人不鬧幺蛾子,她也樂得輕鬆自在本本分分做自己的大姑娘。
於是這事兒便定了下來。回到房中,杏花和春雨也都知道了,春雨便上前笑問道:“姑娘,聽說要去玉蘭山下的山莊泡溫泉,這是真的麼?奴婢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溫泉呢。”
“你們好長的耳朵。”顧綺羅笑着搖搖頭:“想去就直說唄,還拐彎抹角做什麼?萬一姑娘我是個遲鈍的,聽不出這話意思,豈不是讓你白費心思?”
春雨聽姑娘這話裡意思,自己是一定能跟過去的,不由歡叫一聲,跑回房翻衣裳去了。杏花卻仍是坐在熏籠上做着針線,見顧綺羅坐下來,她便笑道:“玉蘭山在京郊,原本不出名,後來就因爲發現了溫泉,這才聲名大振。如今有溫泉的地方固然是寸土寸金,可週圍的良田卻也是價值不菲。聽說那裡的作物好像是因爲有溫泉滋養,所以種出來產量也多,味道也好,連皇上在那裡也有一處行宮並上千畝的皇莊,種出來的稻米專門上貢的。那樣地方,單是有錢都買不到。”
“這麼值錢啊。”顧綺羅不瞭解京城情況,聞言果然瞪大了眼睛:“玉蘭山下統共多大地方?建了一處行宮,再圈了上千畝的地,還剩下多少給人瓜分啊?”
杏花笑道:“奴婢也沒去過那裡,只是從前聽人說過,說是地方大得很,怕沒有個一萬畝的地方呢?不然哪裡夠分?蕭家二公子的莊子既是太子殿下給的,或許也會帶着些田地,這還是因爲太子在諸多皇子中爲人正派,假如是成王爺,只怕那裡的產業也不會比皇宮差多少。不過這些都是市井傳言,究竟真假,奴婢可也不知,只是人云亦云說給姑娘,當個閒話聽罷了。”
顧綺羅見她說話也始終不離手中扎的花,不由有些好奇,站起身來到跟前,只見她手上是一塊白色錦緞,繡着一枝精緻熱烈的紅梅花,看上面還有兩隻鳥兒沒繡出來,配着那白色錦緞上的雲紋,當真是無比精美,因便讚歎道:“這是要做什麼?怎麼這樣用心?”
“奴婢看姑娘不愛做女紅,所以就想給您繡個荷包,前些日子問您喜歡什麼花兒,您說春蘭秋菊,夏荷冬梅,這四樣最好,如今眼看過年了,所以奴婢就取了雪裡紅梅這圖案,如今還沒繡起來呢,姑娘且看看眼下的,喜歡不喜歡?”
“喜歡,太喜歡了。”顧綺羅這個開心勁兒就別提了,當日顧錦繡送給顧老爺的壽禮便是一個十分精緻的荷包,雖是尋常物,她當時卻是十分羨慕,只自己是絕不可能求那位三妹妹的,所以仍只好戴着從鄉下帶來的那荷包,卻不料杏花嘴上不說,早把這情況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了。
當即便拍着對方肩膀笑道:“好丫頭,我原先想着,你既不肯像春雨那般求我,哼!就把你留下來看家。誰知你這會兒又送我這樣好東西,倒叫我不知道說什麼好,罷了,等回房收拾兩件衣服,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奴婢沒像春雨那樣求姑娘,是因爲奴婢本來就不想去。溫泉雖好,這屋子總也得有個人看着,不然難道還鎖門不成?”杏花搖搖頭,看着顧綺羅的明媚模樣,心中有些羨慕,暗道這位姑娘厲害是厲害的,卻也不曾失去赤子之心,所以才活得這樣樂呵滋潤,哪裡像我?比她還小一歲,卻已經是心如枯木,隨波逐流了。
“別這樣嘛。”顧綺羅坐在她對面:“我知道你爲人老成,可再老成,也改變不了你才十五歲的事實對不對?青春年少,二八年華,該活潑的時候就要活潑該瀟灑的時候就要瀟灑,這樣等老的走不動道的那一天,回憶起一生纔不會後悔。你看看你姑娘我,也算是穩重端莊心思深沉秀外慧中了吧?可該嬌憨撒嬌說說笑笑的時候兒,我也會露出小女兒情態,如此方是真人生,明白嗎?”
嘿嘿,這個反轉大家其實都猜到了吧?心慈手軟的作者菌怎麼可能放過讓綺羅和江北見面的機會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