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

風沙驟然颳起,席捲而來,鋪天蓋地的黃沙遮擋了所有人的眼睛,也讓他們迷失了方向與判斷能力。衛伉極力控制着隊伍,以避免慌亂。在大漠中行軍,這是最大的弊病,所有的將士都常年生活在山清水秀、馬踏平川之地,突然而來的無邊荒漠和晴晦莫測的狂風,無論是誰,都會有難以適應與恐懼,沙漠是一個極易喪生的地方,尤其對於他們這些沒有經驗的人來講。

衛伉緊皺着眉頭,在這狂沙之中,他極其強烈地感受到了一種不同尋常,彷彿死亡再向他們一步步靠近······他高舉起手,大聲喝道:‘所有將士不許慌亂,一切跟隨本將軍行動,不得擅自行動!’

‘大哥······’衛不疑也皺住了眉頭,這麼強烈的不安,在衛伉身邊的他怎麼會察覺不到呢?只是······爲什麼敵人會半路截擊?難道有人告訴了敵軍他們的行進之路?

‘小心!’衛伉一聲高呼,鋪天蓋地的飛箭將他們包圍,一個個的將士在黃沙遮掩中,還沒來得及看清,就哀嚎着倒地,一時之間,軍心大亂,任由衛伉如何命令也無濟於事。眼見黃沙之中一道道閃着寒光的利刃向他們靠近,衛伉立刻抽出寶劍,對身後的衛不疑道:‘立刻回去叫援兵,我爲你斷後!’

‘大哥!’

‘快走!’衛伉一聲令下,頭也不回的揮着寶劍帶領着剩餘的將士衝了上去,一時間殺聲震天,血肉橫飛,也不知道誰是誰,只是由着自己拼命地將前面的敵人砍到,在踏着倒下的屍體,繼續向前。衛不疑深深地看了一眼滿身飛血的衛伉,提着劍也衝了上前,在所有人的拼命中,爲他殺出一天血路,直奔回軍營。

舒婧坐在營帳中觀看地圖,達摩的地形無非就那樣,除了峽谷就是沙漠,然而正是因爲這樣的地形,所以匈奴王庭才難以攻破,不論是峽谷,還是沙漠,都是最難以駕馭的戰場,敵我雙方的勢力轉換也是瞬息萬變,不知道衛伉怎麼樣了。外面風沙那麼大,他們······

‘前方有敵突襲,請速速派兵支援!’帳外急速奔來一匹快馬,衛不疑一躍下馬,來不及歇口氣,便閃身進入帳內。衛登一聽,‘唰’的站起身來,拔出榻邊的劍,風風火火的就往外衝,卻遲遲不見舒婧有反應,就回過頭來,道:‘婧兒,還不快走,我大哥他撐不了多久了!’

‘我······’

‘算了,登登,你先點兵跟我走,沒時間磨蹭了!’衛不疑拉着衛登就往外走,舒婧始終無法戰勝自己的內心,她始終下不了手去殺人。外面很快傳來‘踏踏踏踏’的馬蹄聲,如一陣風般很快地消失了。舒婧快步跑到營外,扶着簾子望着沙煙瀰漫的前方,去,還是不去?

‘衛登已經去了,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她失神的轉身,耳邊卻傳來一陣吵聲,擡頭望去,竟是那幫子火頭軍,他們手中拿着菜刀,吵吵鬧鬧的前往戰場,要助衛伉一臂之力。爲什麼他們都可以出手去做本不屬於他們的事情,而這本屬於她的事情,她卻害怕了,後退了?不,這不是她舒婧的個性!而且衛伉對她······

’直到你出現了,我纔看出來,原來大哥並不是不想成親,而是想要娶的是自己心愛的女子······

‘雖然他平時臉臭臭的,不愛搭理個人,其實是他沒有安全感······

‘雖然我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勝任照顧我大哥的重任,但是我知道只要大哥真心喜歡這個人,那麼我就回去尊重這個人,因爲她是唯一可以帶給我大哥快樂的人······

‘他就發誓,無論你的心中曾經有過誰,也無論曾經在你的身上發生過什麼,他都要努力,努力將你心中的那個人趕走,即使趕不走,他也要做全天下最愛你的男人······’

一切的一切猶在耳邊,衛伉······

舒婧的心猛一陣顫抖,他快步奔至一匹馬前,縱身躍上馬,一拍馬屁,揚長而去。衛伉,你一定要撐下去!

大漠孤煙,狼煙滾滾,滿目的猩紅刺痛了她的眼球,心如刀割般的疼痛,一點一滴的滲着鮮紅的血液,落在心頭。到底是來晚了,望着滿目的瘡痍,舒婧竟掉不下來一滴眼淚,心撕裂了,連疼痛的感覺都沒有了,因爲已經麻木了、爲什麼會這樣?衛伉······‘衛伉!’舒婧‘撲通’跪在地上,看着一地的支離破碎,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大顆大顆的眼淚狠狠地砸在黃沙中,又被那灼熱的溫度瞬間蒸發的一乾二淨,毫無痕跡。‘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因爲我膽小,如果不是因爲我怯懦,衛伉······就都會發生了!’

‘婧兒······’衛登傷懷的攬住她的肩頭,垂下腦袋,沉默不語。

‘你打我吧,罵我吧,是我還死了你大哥,是我!’在此刻得舒婧完全沒了理智,巨大的悲傷凝聚心頭,自責,悔恨,還有······失去了自己的心。‘衛伉,如果······如國你活過來了,我就嫁給你!’

‘發現衛少將軍了!’一聲驚呼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還有氣!’

‘衛伉沒死!’舒婧登時愣住了,是驚訝,是喜悅,還有······

所有人都圍了上去,此時的衛伉剛從沙坑裡挖出來,灰頭土臉的,而且一身的血跡,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不過他此起彼伏的胸口,還有微微顫顫抖的睫毛都足以證明他還活着。

‘衛伉!衛伉!’

‘大哥!大哥!’

‘少將軍!少將軍!’

呼喚聲越來越大,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掉眼淚,如果不是少將軍拼死一搏,只怕他們現在都已經······可是現在他們活了,少將軍卻成了這個樣子,怎能讓他們不痛心?

‘快回軍營!’有一個人大聲喊着,所有人才驚醒,手忙腳亂的擡着衛伉回營。軍醫還是那個軍醫,不過這次舒婧看出來了,這個軍醫好像是太子身邊的那個叫素瓷的姑娘,樣子挺俊秀的,醫術也很高明,她初來大漢之時多次都是素瓷救得,有她在,也比較讓人放心。

素瓷道:‘受了幾處比較厲害的刀傷,還有箭傷,塗了藥,再按照我的方子吃幾天,修養幾日就會好,只是短時間裡還是不要動刀槍、上陣的好,否則再添新傷,就不好辦了。’

‘嗯!’衛登接過藥方就去配藥,屋裡一時間就剩下了舒婧與衛不疑,兩人對望一眼,又很默契的看向躺在牀上的衛伉,滿目憂傷。

忽然外面傳來一道聲音:‘大將軍請舒姑娘前去!’一聽此言,舒婧的小臉立刻苦了起來,唉,是禍躲不過啊,早上的時候人家大將軍說的很清楚了,不按軍令行動,是要受軍法處置的!

舒婧唉聲嘆氣的走了出去,面朝着苦海,一步步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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