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樑國在揚州戰事接近尾聲,長達半年的戰爭,如今東齊揚州只剩下北部的薪春郡、廬江郡和丹陽郡。
雖揚州被逼入了絕境,但整合了全州的兵力,高達二十萬駐守在這三郡之地,抵抗樑國進軍東齊腹地。
本來如火如荼的樑軍攻勢,不應該被敵方這些敗軍所震懾,然而,一系列突然的事件,讓樑軍不得已,只能停待不前了。
當沈玉嘉收到消息時,樑軍各路統帥,死的死,傷的傷,不是中毒,就是被暗箭射殺,短短半個月裡,竟然死了八名統領三萬大軍的將軍,和許多參軍幕僚。
沈玉嘉不得不慶幸自己的任務完成了,因爲聖旨下來了,他即日便要前往洛陽,成爲大理寺少卿。
一位年紀不過二十五六的青年,成爲大理寺少卿,這是何等的榮耀,一時間把許多樑國大小官員,都給羨慕到恨死他了。
沈玉嘉知道,這是李毅德想要讓李家坐穩皇位,尹家勢大,賀家也勢大,想要把這兩家人給徹底的踩在腳下,就必須擁有一批屬於自己的忠臣,無論是李毅德,還是李曄,亦或者李家皇室的人,都在四處拉攏,尋求人才,把這一批新鮮的血液,注入到李家中,這才能讓他們在戰後依然能坐穩江山。
沈玉嘉無疑是被捲入了這場三家奪權中,別看現在李家稱皇,其實當初只是因爲他們敢頂着大不爲,先一步稱王稱帝,而且攻到了汴梁,才把賀家穩穩的壓在下面,賀家其實也有稱王稱帝的魄力,只是不想出頭太快,卻沒曾想晚李家一步,結果還被綁到一條戰船上。
若是賀家心甘情願做一個藩王,那還好解決,但是從賀家如今種種跡象表明,他們好像有些不情願啊,否則怎會出其不意,佔領了揚州南部的廬陵郡、建安郡和臨海郡。
本來沈玉嘉還認爲,這是李毅德的安排,可是當他當上了餘杭郡郡守後,便算半個腳踏入了這場內戰中,在加上受到的消息,他才發現這些軍隊都是賀家的人,而且他們佔領了三郡之地後,便沒有要協助樑軍,繼續攻打東齊了。
現在局勢越來越亂,讓沈玉嘉大感驚訝,在他從上輩子的古裝戰爭劇裡,看到的都是軍中一條心,打到哪,那裡便是他們的地盤了,等打完了全國,那麼他們就可以稱王稱帝了。
而現在不同,刺客滿天飛,密探到處走,今日還是友軍,明日就變成敵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就有可能死在自己人手裡,更不知道對方究竟歸屬何人,一切都太亂了,只要有兵權,那麼這個人就有可能隨時會造反,你想防都防不住啊。
直到現在,沈玉嘉有些立即爲什麼宋朝會把兵權全部掌握起來了,而且還重文輕武,穩固中央勢力,看來正驗證了毛偉人那句話,槍桿子裡出政權,有兵纔是老大啊。
在這樣發展下去,沈玉嘉真怕一個小城小鎮,甚至一個村長,拉上幾十個壯丁,就敢稱王稱帝,如同秦朝滅亡前,隨便跳出一個亭長,召集幾個人殺了縣令,起義造反,最後還被他一統天下,這要是當時,那沈玉嘉沒話說,可是蒙古還在虎視眈眈,你現在就內亂,不是被漢人的天下,拱手讓人嗎,這可真是諷刺啊。
收斂心情,沈玉嘉要上路了,與來之前不同,來時是統軍五千,還帶有降軍三千,那是一路威風凜凜的出現在錢塘城外,而現在,小車一輛,戰馬數匹,隨行人不過七八個,這其中,還沒有包括童四海和他以前的火頭軍兄弟。
童四海成爲了錢塘城城衛統領,不得擅離職守與他去洛陽了,倒是趙穆,本來他也是被要求留下來的,但是他個人死活不同意,非要和追隨戴騰,這讓李毅德也無話可說,只能卸了他的官職,任其自行離開。
這次回去,一路兇險難料,路線沈玉嘉一定要選擇好,否則遭受埋伏。
出乎意料的,明知此行有兇險的楚苓君,這一次居然跟他們一同上路,好似怕她晚一步到洛陽,沈玉嘉就不給她官做似的。
再說了,一個大理主薄,其實他想讓誰做,誰就能做的,但這對楚苓君好似根本不難,說戴大人只要照着她的要求,去和誰誰誰勾搭一下,她這個主薄便能當上了。
若是沈玉嘉真是戴騰,他自然沒話說,可他是沈玉嘉啊,搞不好這丫的讓他去巴結的人,是以前的同僚,亦或者認識他的人,那可咋辦。
變裝只能頂一時,怎能頂一世啊,幾句話說出去,要認識他的人還沒有認出來,那對方真可以說是瞎子了。
沈玉嘉等人坐車騎馬出了城,到了碼頭,昨日沈玉嘉便讓華永在這裡買了一艘畫船,也不僱船伕,全是他們自己人撐船。
出城一路直到上船,那都沒什麼危險,沈玉嘉想想也是,若是敵人要現在下手,困難不說,想要逃走也跑不了啊,自己的大軍可就在城外駐守呢。
但是,讓沈玉嘉想不到,纔剛剛上了船梯,便有一人追了上來,當她被華永給攔下後,這一名婦人突然就哭了起來,跪在華永面前不斷懇求,嘀嘀咕咕說了一大通,沈玉嘉聽了片刻,得知這婦人想要上他們的船,急急忙忙趕去建德,要去看望重病不起的老父親。
沈玉嘉心中冷哼一聲,朝着華永道:“給她五兩銀子。”
華永當即就給了婦人五兩銀子,隨後在婦人意味難明的目光中,衆人上了船。
“只她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戴大人爲何不幫她一下,這到建德的船,恐怕要待明天早上纔有了。”楚苓君出現在沈玉嘉身旁問道。
“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啊,本官現在招人惦記着,湊巧的事請一概不管,那怕她自刎在我面前,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這叫好人早死!”
聽着沈玉嘉這冷血的話,楚苓君搖搖頭,其實她也知道,如今是緊要時刻,一切都不能用常理待之,否則後悔終生。
畫船一路行了五十里,到了半夜,沈玉嘉命人把船靠岸,而後叫衆人下船,此時岸邊,早已經有馬車等候,這倒是讓楚苓君感到驚異,沒想到這戴大人早有安排,但是讓她跟想不到的事,他們提着燈籠上了馬車後,沈玉嘉卻讓他們把燈籠熄滅,而後悄悄的有下了車,蹲在一個蘆葦叢裡,那幾輛馬車便緩緩的向着最近的城鎮走去。
“戴大人用不着如此謹慎吧,即便你用了這一招,待這些車伕落入唐睿的人手裡,他們還是要招的。”楚苓君沒好氣道。
“能拖一時是一時,擾亂敵人的思路,讓他們不知道我們何時回下船,所以每次有馬車靠近畫船,他們就要分兵追趕,如此下去想要爲難於我,談何容易啊。”
楚苓君皺皺眉,好奇道:“戴大人安排了多少馬車?”
“不多,這一路到鄱陽湖,大概有百輛左右吧。”
“百輛,戴大人你究竟謀劃了多久?”
這不得不讓楚苓君驚駭,她告訴沈玉嘉有人要加害他時,才過了一天而已,一天時間不可能把人安排到鄱陽湖如此遠的地方,這要耗費的人力與財力,肯定不小了,但是她跟在沈玉嘉身邊大半個月,卻從未發覺他做出這等安排。
“這你就別問了,安心跟我到洛陽就好了。”沈玉嘉笑了笑,起身便上了畫船。
沈玉嘉的古靈精怪,讓楚苓君十分無語,這傢伙說是安排了百輛馬車,本來楚苓君還以爲很多了,可是在未來的三天裡,出了馬車,居然還有與他們身材相近的人,上了船,走了幾十裡水路後,有下了船,如此虛虛實實,又過五天後,他們便安全到了鄱陽湖。
“接下來可是最困難的了,我的人手跟到這裡,已經是極限了。”沈玉嘉看着隱約可見的湖對岸,由此惆悵的說道。
“戴大人若是能把人手安排的豫章郡,那纔是手段通天了呢。”楚苓君冷哼道。
她對沈玉嘉的鬼點子,可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若以後她要派人來刺殺沈玉嘉,她絕對會在沈玉嘉還沒離開錢塘時,就叫人下手了,否則離開了錢塘,你壓根就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換路線,是水路,還是旱路,如此分兵追趕,究竟需要多少人手?連她都有些無法估量了。
其實,她若是知道沈玉嘉早已經安排了後路,恐怕就不會這般吃驚了。
沈玉嘉可不同別人啊,他身份特殊,可以說現在是身在敵營,他每一步都要想出後路,否則一遭劫難,那是插翅難飛咯。
南昌城遙遙在望,沈玉嘉本來不想進入南昌,奈何,他剛下了岸不久,李毅德的人就跑來接他入城了。
在南昌城裡,沈玉嘉再次見到了李毅德,兩人話不多說,直接談正事。
說是談,其實都是李毅德在告誡沈玉嘉,到了洛陽後,他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什麼人可以結識,什麼人不可能相處,這些他都一一告訴了沈玉嘉,本來沈玉嘉不感覺有什麼驚訝的,然而從李毅德說出的局勢中,居然和楚苓君分析的一模一樣,這就不得不讓他驚訝了,李毅德可是王爺啊,自己人是誰,他能不知道嗎,反觀楚苓君,是敵國的人,她又是如何知道的?而且還知道如此詳細,或許比李毅德更清楚也說不定啊。
“戴騰此去洛陽,沿途或許有些風險,要不要我派人沿途保護你們啊。”正事談完,李毅德終於說出了私事。
沈玉嘉本來想立即點頭答應,但是考慮了一些,還是先問道:“王爺打算派多少人?”
李毅德一呆,不由笑道:“你想要多少人?”
“這個嘛……”
沈玉嘉籌措半響,道:“一千人!”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