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三月份的天依舊寒風凜凜,灰濛濛的空氣裡飄散着薄薄雨霧,繚繞迷離。
一輛低調的黑色賓利,平穩地行駛在前往郊區的柏油馬路上。待到達目的地時,穩穩停下來。
石恆打開駕駛座的門,繞到後座車門旁,打開車門,“夫人,到了。”
他話音剛落,另一邊的車門率先打開,一個**歲模樣的小男孩一抹溜煙的滑下車,“耶!終於到了!”
“宋小源,你別亂跑。”車內頓時傳來女人的聲音。
穿着一身黑色手工剪裁小西裝的宋小源,樂顛樂顛的衝到石恆身邊,“知道啦!”
隨後不久,女人抱着一個大約一歲左右包裹嚴實的嬰兒。低下頭,款款從車內下來。
石恆上前道,“夫人,讓我來抱小小姐吧。”
“不用,我自己來沒問題。”宋言衝他笑了笑,然後又朝旁邊的宋小源道,“進屋去吧。”
賓利所停下來的地方,是一棟郊區的別墅,四周環境幽靜安然,沒有過多其他家戶,別墅前是一顆矗立的桂花樹,初春的空氣飄散着幽幽香味,沁人心脾。
石恆忙上前打開雕藝鐵門。
似乎是聽到外面有動靜聲,玉姐匆匆從屋內出來,見到是宋言抱着傅小小跟宋小源以及石恆等人,她忙笑着迎過去。“是宋小姐。”
宋小源樂呵呵地衝玉姐打招呼,“阿姨好。”
“小少爺好。”玉姐撫了撫他的腦袋。
宋言衝她一笑,“玉姐,思愉在嗎?”
“小姐在的,”玉姐笑吟吟地,“外面天氣涼,趕緊進屋來。”
宋言點了點頭,然後由着玉姐帶領,幾人一同走進屋內。
到了客廳,屋內顯得暖和許多,玉姐回身笑着說。“我去給你們倒杯熱水。”
“好的。”
宋言三天兩頭都會來這裡,玉姐對她不生疏,宋言沒把自己當客人,徑直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中坐下來,將懷裡的嬰兒放到沙發裡,給她整了整包裹着她的厚實衣物,便對一邊的宋小源囑咐道,“你在這裡看着妹妹。注意她安全,我上樓去看你思愉媽媽。”
宋小源已經八歲了,稚嫩的面容又帥氣了幾分,一身黑色西裝襯得他格外俊俏,聽了宋言的話,他小大人的擺擺手,“你走吧,不需要你了。”
宋言失笑。站起身揉揉他的腦袋,又回頭對石恆囑咐了幾句,讓他一起幫看着孩子,隨後才朝着木質樓梯走去,上了閣樓。
宋小源立刻捱到沙發傅小小的身邊,小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子,“妹妹,你怎麼還是這麼小啊,你看我現在長得多大,以後要多吃飯你才能跟我一樣,千萬不要挑食,懂不懂?”
傅小小腳蹭了蹭他的臉,咬着手指衝他吐了幾個氣泡泡,澄澈的大眼睛蒲扇蒲扇的眨着,嘴裡咿呀咿呀地說着什麼。
宋小源臉蛋被她一腳蹭得猝不及防,淡定地挪開她的腳,想怒,但又怒不出來,又極其好耐心地說,“我是你哥哥,你不能嫌棄我。”
傅小小睜大一對大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模糊不清地叫着,“哥……哥哥……”
“對,我就是你哥哥。”宋小源一本正經地道,“咱們都是一個爹一個媽,所以,你絕對不可以嫌棄我。”
旁邊的石恆對於他的話,嘴角禁不住狠狠抽搐一番,是因爲有老闆這個前車之鑑,所以小少爺是怕被自己妹妹嫌棄嗎?
“抱……抱……”傅小小突然伸出兩隻小手,衝宋小源張開,小手捏緊又張開,漂亮的眼眸盯着宋小源,“哥哥……抱……”
“不要。”宋小源立刻拒絕,“一個男人抱孩子,像什麼話?你好好躺着。”
“抱……”彷彿是聽懂他的話,看出他拒絕的態度,傅小小委屈地眨了眨眼睛,小嘴癟到一起,“要抱。”
宋小源被她無辜委屈的眼神看得心裡軟軟的,可面子上還是板着臉,不容置疑地說,“好好躺着。”
傅小小不高興了,小嘴癟了癟,眼睛滲出水霧來,表示自己對他的控訴。
宋小源被她這個模樣看得心裡發慌,想抱吧,有辱形象,不抱又被她這幅模樣看得心裡彆扭。
他狠狠做了幾番糾結,等他終於伸手過去要開口時,玉姐卻端着水出來,望見沙發內傅小小可憐兮兮的小模樣,放下水直接就將她抱起來,“小小姐是不是餓了?”
宋小源伸出去在半空中的手僵住,沒抱成,擡眸看向傅小小時,傅小小在玉姐的懷裡窩了窩,然後衝宋小源給了一個疑似白眼過去。
宋小源嘴角抽搐,他好像感覺到了自家妹妹對自己的嫌棄……
旁邊的石恆有些幸災樂禍的拍了拍宋小源的肩膀,“小少爺,以後下手可要快點,不然機會都被別人搶走,以後就真被嫌棄了。”
宋小源,“……”
不明情況的玉姐看向他們,“怎麼了嗎?”
閣樓上,宋言推開主臥的門,卻沒有看到裴思愉的身影,再是又連接找了其他的房間,也依舊不見她。
擰了擰眉,宋言擡眸,看向走廊盡頭最後一間的那間屋子,眼底是辨不清的變換神情。
爾後,她邁開腿,還是朝着那間屋子走去。
當擰開門把手,打開房門時,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陰涼的冷風氣息,宋言腳步一頓。
房間裡沒有開燈,屋子被封密得很嚴實,唯一的一扇窗戶被厚實不透縫的窗簾拉起,哪怕是白天,裡面的光線依舊低如黑夜。
除了冰冰涼涼的地面,房間內沒有任何擺設傢俱,空闊得讓人感到一種空洞,像是被巨大的黑洞吞噬。
目光在暗沉的空間內掃視一圈,很快,宋言就窺見到角落裡蜷縮在地的一個身影。
心頭上有點微涼之感,沉了沉心緒,宋言邁開腳步,朝着那個身影踱步過去。
彷彿是感知到有人靠近,蜷縮在地的身影動了動,極其怕生的往後靠了靠,一個低啞的女性嗓音響起,“誰?”
“是我,宋言。”來到她的面前,蹲下身來,宋言望着光線暗沉裡的人,“我來看你了。”
角落裡的女人愣了愣,緩緩擡起了頭,瞟向跟前蹲下來的女人,喃喃地張了張嘴,“宋……宋言……?”
“嗯。”宋言扯脣,溫和笑了笑,伸手撫了撫她凌亂的頭髮,“你怎麼又跑這裡來了?這裡面很冷,我們出去好不好?”
“不……”女人慌忙搖頭,“我不想出去……不想……不想……”
“思愉。”按住她的手,宋言依舊微笑,溫溫的笑容如同初春的陽光般暖人,“小源跟小小也來了,他們都在樓下,我們一起下樓,跟他們說說話,好嗎?”
裴思愉一怔。
握着她冰涼的手指,宋言溫柔笑着,聲音輕淡,“他們都很想你。”
裴思愉怔愣了幾秒鐘,雙眼呆滯,彷彿是在努力的回想着她說的人是誰,可最後還是斷然搖頭,一句話也不說,只往角落裡縮了縮,像是懼怕陽光的動物。
望着她這個模樣,宋言眼眸有了幾許暗淡,心頭沉重着,卻還是微笑的道,“怎麼都不想下去嗎?”
裴思愉點了下頭,雙腿緊緊蜷縮在一起,腳趾觸着冰涼的木質地板,她卻彷彿感不到寒意,只是很像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嬰兒般,努力的將自己蜷縮在角落裡。
宋言也不強求她,淺笑應道,“那我在這裡陪你說說話。”
裴思愉沒開口說什麼,低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麼,不拒絕也沒答應,但對於宋言的靠近跟觸碰,沒有絲毫的抗拒之感。
凝視着她,不論看到她這個模樣多少次,依舊感到心頭沉悶得很,宋言暗暗深吸了口氣,然後衝她笑了笑。木在盡圾。
望着黑沉沉的空洞房間,宋言斂下眼眸,爾後,站起身,踱步到窗口邊,正欲要打開窗簾時,後面卻傳來裴思愉出聲制止的聲音,“別開……”
宋言擡起的手指一頓,側頭看了她一眼。
裴思愉沒有看她,只低垂着頭依舊是原本的姿勢。
不想強迫什麼,宋言試探着跟她商量道,“這房間太黑了,只開一點,讓我看清你一些,可以嗎?”
角落裡沒有傳來裴思愉的聲音。
知道她是默許了,宋言扯脣笑了笑,然後伸手打開了窗簾一邊,只拉開一條不大的縫隙,讓光線透過窗戶折射進來。
頓時,整個屋子總算有了些淡淡的光線,雖不是很明亮,但也能清楚地整個房間裡的每一處,包括看到角落裡的人。
房間裡很空,有光線照亮後,空得沒有一絲雜質,除了地板跟她和角落裡的女人,就沒有任何其他多餘的一點東西。
宋言掃視了一圈這個房間,心中不知是何情緒,這種空闊沒有任何一點擺設的空間,有時會讓人感到一股空洞的壓抑,偏偏,裴思愉最喜歡的,卻總是這裡。
然後目光又調到角落裡的女人身上,她抱緊雙腿緊緊窩着,長長擠腰的頭髮有些散亂,因爲低垂着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宋言慢慢朝她踱步回來,還沒靠近,裴思愉忽而低低的喚了一聲,“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