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不是問過我你爸爸是誰嗎?”凝視宋小源一張惹人憐愛的小臉,宋言鼓足了勇氣,雙手按住他的小肩膀,堅定道。%d7%cf%d3%c4%b8%f3“他就是你的爸爸。”
“……”
“聽着,傅寒深就是你的爸爸,你的親生爸爸,你一直想着卻又從來不敢問出來的爸爸。”
“騙人!”宋小源倏然甩開她的手,氣憤填膺,“你們在一起我又不反對。可是你爲什麼要說出這種話來騙我?我不想理你們了!”
說着,小傢伙反應激烈地推開宋言,從她腿上滑下來,大步朝外面衝去。
傅老太太跟傅中天一看他這架勢,忙都站起身,“小源!!”
宋小源一個步箭衝到門口,腳步驀然又停下,回頭用力蹬了宋言一眼,“我討厭你!”
第一次,宋小源對宋言用了“討厭”這個詞,也是第一次,對她反應如此激烈。
這個詞就如同一把尖銳的利刃,狠狠的刺入宋言的心尖上,心尖顫了顫,那一刻是尖銳的痛。
宋小源扔下那三個字,就直接衝了出去。
傅老太太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趕緊起身追了出去,傅中天也不敢停留,宋小源一個孩子出去不安全。即刻跟着傅老太太一起走了出去。叉介麗才。
但在出去前,傅中天看了宋言一眼,眼神是晦澀如深的複雜。
景臣也是被這突然的狀況弄得左右不是,最後對傅寒深使了個眼色,也忙着跟傅中天等人一起追出去找宋小源了。
有三個大人追出去,不用擔心宋小源的安危問題,傅寒深選擇留在包廂內。
宋言心裡被一個口氣悶住了,眼眶是遂不及防的酸紅,宋小源的那句“討厭”,遠遠比任何東西都來得刺她心扉,沒有一刻會比現在來得更難受。
她強忍着不想讓眼淚流下來,可在身旁的男人將她輕輕擁入他寬厚懷裡時,在眼眶邊打轉的酸澀還是沒能忍住。
“他現在一定恨透我了。”雙手揪住傅寒深胸前的衣服,宋言幾乎泣不成聲。聲音沙啞低喃,“我傷他心了……”
“他只是還小,一時不能接受。”低眸凝望窩在懷裡的女人,傅寒深聲音出奇的溫柔,有安撫人心的作用,“給他點時間。總會好。”
比起她,傅寒深只會覺得自己更加沒用,她做了一件他們都不敢輕易去做的事情,誰也沒資格在這種時候責怪她什麼,在這件事情上,她的勇氣比他們都大得多。
抿着脣,宋言聲音難掩哽咽。
傅寒深輕擁着她,任由她緊緊抓住他的衣服,沒多說什麼,卻是在用無聲的力量安慰她。
傅老太太跑不快,倒是步履如箭的傅中天在一樓外面先追上宋小源。
拉過小傢伙負氣的小手,傅中天雖然板着臉,但聲音卻好聲好氣地說,“跑這麼快做什麼?”
宋小源心裡悶,不肯吭聲,小臉上滿是怨氣,小嘴都翹了起。
“這件事,不能怪你媽媽。”傅中天老臉寫滿了自責,“她心裡恐怕也不好受。”
說到宋言,宋小源無意識的咬了咬嘴,眼眶裡閃爍着晶瑩。
當宋言跟他說,傅寒深就是他爸爸時,他就感覺宋言好像是在拋棄他似的,這讓他心裡很委屈,卻又不懂怎麼發泄,只好一股腦兒地跑出來了。
可現在出來後想想,發現自己剛纔說話有點過重了,他沒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會對她說“討厭”兩個字,一定也是很傷她的心……
傅中天蹲下身來,與他平視着,原本蒼老而威嚴的聲音,不自覺的放柔,“就這麼不能接受,你是我孫子的事?”
宋小源有着晶亮光澤的眸盯着傅中天,喉嚨裡像是被什麼哽住了,仍舊嘟着嘴不說話。
景臣扶着傅老太太也在這時走了出來。
傅老太太眼中有了淚痕,踱步到宋小源身邊,讓景臣放開她的手,看着宋小源卻又說不出什麼,半天才能紅着眼睛,拉起宋小源的小手悲嘆,“孩子……”
宋小源平日裡就被宋言教育得很有禮貌,儘管他能對宋言發火,卻無法對於他而言並沒有宋言那麼熟悉的人發火,更何況面前的兩人還是老人,縱然現在心裡再多的委屈,也不能給兩老臉色看。
他只能憋着,不說話,直到看到宋言跟傅寒深也走了出來,泛着晶瑩淚光的眸,第一時間定格在宋言的身上,眼神還帶了絲怨氣。
大小四目對視到一起,宋言腳步頓了頓,然後鬆開傅寒深拉着她的手,徑直踱步到他面前來。
傅中天跟傅老太太也都讓了開,站在一旁,把時間暫時交給這對相依爲命多年的母子。
宋小源對自己剛纔說話過重有點自責,但此刻面對宋言時,仍舊是氣鼓鼓的。
宋言站在他面前,脣畔輕抿,彼此對峙良久,她慢慢蹲下來,不安試探地問,“還在生氣?”
她眼眶有點紅,樣子分明也是剛剛哭過了。
宋小源頓時有點不忍了,可偏偏一想到剛纔她說的那些話,心裡依然憋屈得很,口氣帶着怒意,“是啊,生氣着呢!”
“那要怎樣才能不生氣?”沒有拿出大人的架子,她輕聲細語,模樣懇求地說,“有什麼辦法能讓你不生氣?”
宋小源頭負氣地撇到一邊,不予理會。
宋言手指撫上他的小臉,眉目滿是憂愁,言語間盡是懊悔跟想要彌補的情愫,“你知道我很笨的,告訴我好不好?”
宋小源用力把在眼眶邊打轉的淚珠逼回去,咬着牙,受不住宋言這個認錯的樣子,終於是拿正眼看她,口吻依舊不善又彆扭,“我問你,你到底是不是想拋棄我?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
“騙人!”宋小源氣勢洶洶地瞪她,“你分明就是喜新厭舊,你怕帶着我麻煩,就把我交給別人,你這叫什麼,叫……叫……”腦袋裡靈光一閃,他更加大聲了,“叫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宋言,“……”
“我在說你呢!”宋小源氣鼓鼓地哼道。
宋言解釋,“真的沒有半點那個意思。”頓了頓,她又認真看着他說,“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想你,如果你真不想去,沒人能勉強你。”
宋小源不太相信她,“你說真的?”
宋言堅定保證,“真真的。”
“那你剛纔幹嘛說我是他兒子?”宋小源指了指站在一旁身軀挺拔的傅寒深,眼睛不客氣地瞟他一眼,然後又衝宋言恨聲道,“就算你想讓我去跟傅爺爺傅奶奶住,你也不能編這種藉口來騙我呀!”
莫名其妙就說傅寒深是他爸爸,簡直讓宋小源不能接受,就算她想跟傅寒深在一起,也不能隨隨便便就說他是他爸爸啊,他雖然內心裡確實有點想知道自己從沒見過的爸爸是誰,甚至曾一度還以爲唐慕年是他的爸爸,可卻也不能說是傅寒深啊!
這樣也太隨便了吧!
宋言啞然片刻,轉過眸光看了傅寒深一眼。
傅寒深就站在他們身邊,聽聞了宋小源的話,一張俊臉霎時黑沉下去,口氣不善,語氣低沉,問,“我是你爸爸讓你覺得很丟臉?”
丟臉倒還說不上,要是覺得他丟臉,當初他也不會看上他了。
但是,這根本不太可能的嘛!
宋小源悶聲悶氣的瞅他,“可是你覺得我看着像你兒子嘛?我沒有滿大街撿爸爸的習慣。”
“呵呵。”
傅寒深笑了,那笑容直讓宋小源背脊發毛,低低涼涼的笑聲,很是讓他感覺毛骨悚然。
宋小源不自覺的脖子往後縮了縮。
然後,他看到傅寒深在他面前蹲下來,雙手放到他肩膀上,笑容慈愛得讓人頭皮發麻,聽見他說,“我好像,不止一次的聽到,某人經常在同班同學面前,炫耀我就是他爸爸?”
“……”
“那個時候,是誰在滿大街撿爸爸?”
小嘴抽了抽,宋小源說不出話來了。
隨後傅寒深起身,一把提起他的衣領,帶着他跟大家說了幾句話回去之類的話,示意宋言可以離開了,就提着宋小源的衣襟往車子走去。
宋小源哪裡肯讓他這麼不客氣的對待自己,掙扎的掰開他的手站在地上,昂着腦袋衝身旁的男人不確定地問,“難道你還真是我爸爸?”
傅寒深又是輕笑,笑得宋小源一陣的心裡發寒,然後就見傅寒深說,“很不幸,這就是事實。”
“……”
宋小源頓時覺得,再也不能好好玩耍了!
宋言望着父子倆離開上車的背影,心裡懸着的石頭總算悄然落下去。
可能是跟傅寒深相處有一段時間的原因,又因老早就對他有了好感,宋小源在確定了傅寒深就是自己那個幾年來素未謀面的爸爸後,反應不如方纔以爲宋言要拋棄他那麼濃烈。
畢竟在宋小源心中,宋言纔是第一位,只不過,心中傅寒深在他心中的形象,突然多出爸爸這麼一個職位,實在讓他不能適應也不是那麼好接受。
但看那對父子相處得還算融洽的畫面,傅老太太老淚縱橫,也顧不上心心念唸的孫子趕緊讓他叫自己一聲奶奶這事了,走到宋言的身邊,拿着紙巾抹了把老淚,“你把孩子教得好啊,我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就接受了,這些年都辛苦你了。”
辛苦說不上,倘若沒有宋小源,宋言想,她自己可能早在之前因爲唐慕年的諸多事情而支持不到現在,雖然諸多事情也因宋小源的關係,讓她當初無法跟唐慕年坦白,但相比起來,還是會覺得有小傢伙的存在,會更讓她覺得這個世界還有讓她努力的動力根源。
傅中天沉吟着看着他們,倏爾收回視線,對傅老太太說,“我們也回去了。”停頓一下,也對宋言道,“你也跟着他們回去吧。”
在兩老的理念裡,儼然對宋言沒再有半點芥蒂,哪怕是離婚過,也覺得無所謂了。
人嘛,哪裡會有十全十美的?
離過婚其實也沒什麼。
這又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宋言跟他們說了句路上小心,景臣很是熱情地過來,“伯父,老太太,上我的車吧,我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傅中天淡淡拒絕,“你自己也早點回去,我讓秘書把車開過來了。”
見他都這麼說了,景臣倒是不繼續邀請。
但在傅中天跟傅老太太轉身上車時,在他們身後的宋言忽然叫道,“我想問您一句話。”
傅中天跟傅老太太都停下身回頭看她。
宋言抿了抿脣,“那位女士……是誰?”
她斟酌半響也只能用“女士”來稱呼當初提供卵子的女人,可不知是她語言不夠直白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傅中天跟傅老太太一時間沒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他們正要開口詢問,宋言卻又搶先道,“你們回去吧,注意安全。”
說完這一句話,她匆匆轉身,往傅寒深的車子大步走去,心底有點小懊悔也有些小失落。
失落是沒能從他們口中問出來那個女人是誰,懊悔是因自己不該魯莽的對他們老人家問這種問題。
這種話,怎麼合適跟長輩問呢?
都有些像是在質問的感覺了……
在餐館一樓門口的拐角處,柳卿卿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雙眼不敢相信地瞪大。
天啊!她剛纔都聽到了什麼?!
宋小源居然是傅家的孩子?是傅寒深的兒子?
柳卿卿內心難以平靜,久久消化不掉這個事實,這種事情,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難怪之前看到宋小源時,她就隱隱覺得他的模樣有點熟悉!
沒想到,居然會是傅寒深的兒子,是傅家的孫子!!!
本來她今天柳家打算擺宴祝賀傅老太太出院的,結果傅家人都婉拒了,然後她就帶着父母跟唐慕年的父母一起吃個飯正式見上一面,本來之前看到傅寒深跟宋言的身影時還以爲是錯覺,現在是跟唐慕年一起下來結賬,結果反而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事實!
猛然,柳卿卿意識到了什麼,倏地驚恐扭頭朝身邊的男人看去。
只見站在她身邊的唐慕年,一雙漆黑的眼底,迸裂出了絲絲陰鷙的氣息,之前所有的僞裝跟僞善,都在這一刻見了裂痕,眼中有着深深地寒戾,俊美五官染着讓人心驚的森沉。
柳卿卿聲音失在喉嚨裡,“唐慕年……”
“呵。”彷彿從身體深處發出來這麼一聲,唐慕年嘴角勾勒出來的弧度,滿是猶如瘋狂了般的自嘲跟譏笑,攥得緊緊的雙手,手背上青筋突突的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