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薄少傾都是這樣握着我的手,靠在我的肩膀上,而我再也沒有將手收回來。
我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些走神,直到司機的聲音響起來。
“少奶奶,醫院到了。”
司機將車停下,然後轉過臉看着我。輕聲說道。
我點了點頭,打算跟薄少傾下車,垂眸去看薄少傾的臉,卻發現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之間睡着了,睡顏安詳,線條柔和。
“少傾……?”
我輕輕地叫了一聲薄少傾的名字,他沒有任何的反應。
這是……睡熟了嗎?
“少奶奶,少爺好像睡着了”司機探過頭來,看着薄少傾閉着眼睛的樣子,低聲說道。
我點了點頭,伸手準備把薄少傾搖醒。
“少奶奶,其實,少爺已經好幾天沒閤眼了。”司機看着薄少傾熟睡的樣子,不由得出言提醒道,“少爺這幾天一直守在您的公寓樓下,就爲了接您回家。”
我準備搖醒薄少傾的動作一僵。隨即擡眼看向司機,聲音有些吃驚,“你說他這幾天一直守在公寓樓下?他……”
“少奶奶,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司機咬了咬牙,似乎是有什麼事情想跟我說,卻又不敢跟我說的樣子。
“說……”我抿脣,看着薄少傾的樣子,心裡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滋味。
“小少爺放火燒了陸家的宅子,帶人公然挑釁陸家少爺,這已經觸犯了老爺的底線,小少爺一定會因此受到責罰,甚至還有可能丟掉當家的資格,這一切都是爲了少奶奶您,您既然是小少爺選中的妻子,那就不應該再……”
司機的話沒說完,但是我怕完全瞭解他後面要說的話是什麼。
所以,現在就連一個司機都在爲薄少傾打抱不平了嗎?
就連一個司機都在拐着彎的指責我三心二意,對不起薄少傾了嗎?
我垂眸,視線定格在薄少傾的臉上。他的眉眼依舊跟陸雲非相似,我曾經癡迷的看着這相似的眉眼,想象着跟自己訂婚的那個人是陸雲非,而忽略了薄少傾的感受。
我看着薄少傾臉上的那些淤青和傷痕。心裡有些難受,我一直在利用薄少傾,利用他讓我重新回到陸雲非的圈子裡面,卑鄙的想方設法的讓陸雲非注意到我,然後將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藏起來,固執的告訴別人,我回國只是爲了陸憶。
我在很多的事情上欺騙了薄少傾,我甚至無數次爲了陸雲非毅然決然的放開薄少傾的手,毫不留情的說着那些冠冕堂皇卻根本沒有說服力的話。
而薄少傾對我……一直就是傾盡全力。
可是——我並沒有要求他那麼做不是嗎?
我沒有要求薄少傾對我好,爲我全心全意的付出;我沒有要求他爲了我去得罪陸雲非,得罪陸家;我沒有要求他爲了我放棄自己的名聲,執意的去娶一個父不詳的未婚媽媽;我沒有要求他爲了我幾天幾夜不合眼,就爲了瞅準機會帶走我;我也沒有要求他……喜歡上我不是嗎?
我沒有錯,自始至終,從頭到尾都沒有錯,錯的是他們,不是我!
可是……爲什麼我現在會想哭,眼角的眼淚爲什麼會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伸手一摸,有什麼溼潤的東西順着臉頰流了下來,我的手一抖。我不應該哭的啊,我有什麼好哭的呢?明明……明明……
我沒有錯,沒有委屈,沒有愧疚的啊,可爲什麼……
爲什麼……我會想要哭呢?
是因爲自己也在爲薄少傾感到不值嗎?
我伸手想要去觸碰一下薄少傾的臉頰,卻在半空中頓住,薄少傾的感情太沉重,我無法迴應。所以他對我所有的好,到最後都會變成枷鎖,沉重的將我囚禁在愧疚的世界裡面,逃脫不得……
“少奶奶——”司機看到我眼角不斷有眼淚流下來的樣子,一下子慌了神,他看着我,費力的解釋道:“少奶奶,我,我嘴笨,如果,如果我哪裡說錯了,您直說。您就這樣哭了,要是被小少爺知道了,我一定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我張了張嘴,下意識的就想要擦乾淨臉上的淚水。
一隻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比我更快的附上了我的臉,然後輕柔的拭去我的眼淚,我詫異的低頭去看,撞入視線的是薄少傾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和那雙燦若星辰的黑眸。
“少傾——”我驚叫,他,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我已經聽到了……”薄少傾側了側臉,眼神銳利又冷冽的看着前面的司機,聲音壓抑着怒氣,冰若寒霜的說道。“多嘴多舌!”
那司機自知惹怒了薄少傾,只能縮了縮脖子,有些畏懼的開口,“小,小少爺,對,對不起……”
“少傾,不是他的原因,是我自己……”我看着那司機懊悔萬分的樣子,抿了抿脣瓣,低聲的說道。
“可他的話讓你哭了……”薄少傾收回自己的視線,素白的手指輕撫過我的眼睛,語氣有些涼,“他既然讓你哭了,就該付出代價。”
眼角的餘光掃到那司機瑟縮的脖子,我伸手握住薄少傾附在我眼睛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將他的手拉下來,然後似是而非的說道:“是不是誰讓我哭的,誰就該付出代價?”
薄少傾理所當然的點頭,“當然!”
我想,薄少傾可能還不知道那個司機說了什麼,只是聽到那個司機說他說的話會把我惹哭了,所以薄少傾纔會一醒過來就對那個司機橫眉冷對的吧。
“如果我說……讓我哭的那個人是你呢?”我看着他,輕聲道,“那你是不是也要懲罰你自己?”
“那肯……你說什麼——”薄少傾的話說到一半就反應過來了,他看着我,眨了眨眼睛。然後詫異的說道:“因爲我?你確定?”
我點頭,“嗯,因爲你,我確定。”
“……”薄少傾默,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我看了一眼司機,低聲吩咐道:“走吧,回別墅。”
“可是這醫院……小少爺他……”司機指了指醫院的門口,有些急。
“沒關係,他的傷,我給他擦點藥就會好……”我看了一眼醫院門口停着的那輛分外熟悉的黑色跑車,揮了揮手,道:“況且,你們少爺現在最需要的,大概是睡眠。”
那司機看了一眼薄少傾,然後連忙點了點頭,迅速的發動引擎。
薄少傾順着我的視線,望到了車窗外面,涼薄的脣瓣緩緩揚了揚。
“回去給你熬粥喝好麼?就是你喜歡喝的那種白粥……我學會了,真的,就是上次在b市跟保姆學的,保證讓你回味無窮。”
我看着薄少傾的笑容,輕輕的點了下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