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非的臥室很乾淨,通體都是暗色調的房間裡面卻在牀頭處亮着一盞溫暖的燈,這是他的習慣,睡覺之前必須要亮着一盞燈,否則他會失眠。
現在這盞燈亮着,是因爲……昨晚他忘記關了嗎?
我走到牀邊,坐了下來,雙眼怔怔的看着那會給陸雲非拿胃藥的時候。順手塞到口袋裡面的照片。
原本因爲孩子的事情而驚恐紊亂的心思,在這一刻居然出奇的平靜了下來,也許是因爲知道了孩子現在安全的在陸家,也許是因爲……
手裡面的這張照片。
照片上的陸雲非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閒裝,這是他第一次穿着淺色系的衣服,脣角微微揚起,精簡的利落短髮,額前有些細碎的劉海。俊美的如同太陽神的面容,深邃的雙眼看着前方的鏡頭,他的身旁是依偎在他的懷裡做小女人姿態的我……
我的手滑過照片上陸雲非熟悉的眉眼,陸雲非說,五年前的我對我們的感情不信任。
我承認,那時候的我不敢去相信,也沒有足夠的勇氣去相信。
我拿出錢包,把之前從雜誌上剪下來的照片跟合照對比。
雜誌上的陸雲非眉眼深沉。精緻的臉上隨處可見的都是那種運籌帷幄又意氣風發的神色,他的脣角平直,眼神冷漠,眉眼之間再不見當年的星星點點笑意。哪怕只是淺笑……
五年的時間,陸雲非彷彿脫胎換骨,完全蛻變成了另一個人,而我竟然越來越看不透他。
我默默地將雜誌的照片和合照重疊在一起,然後放到了自己的錢包裡面,突然記起來,那會跟陸雲非往這裡趕的時候,似乎響起來過。
之前因爲一直擔心孩子的事情,後來陸雲非又胃疼,忙的焦頭爛額根本沒時間去看,手指下意識地劃開了屏幕。
“好的愛情,永遠是兩個人的努力,而不是一個人的委曲求全,我不承認我不如陸雲非,只是給你的時間太短,五年不夠你忘記他。我可以給你十年,二十年,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哪有什麼忘不掉,不過就是時間不夠長,新歡不夠愛。”
我握着,仰躺在牀上,被褥之間都是陸雲非身上的味道,我閉了閉眼睛,想着,也許,時間不是不夠長。新歡不是不夠好,只是我早已經把陸雲非當做是生命裡面的一部分,深入骨髓而不自知。
陸雲非醒過來的時候,我剛剛煮好小米粥,小籠包還沒熟,我端着裝着小米粥的碗,看着陸雲非緩步走到我的面前,有些訕訕的。
“那個,我看廚房有小米,就自作主張熬了一點小米粥,你的胃昨天疼得那麼厲害,今天喝點小米粥會比較好一些。”
陸雲非沒說話。只是視線移到了廚房正冒着熱氣的蒸鍋上,我順着他的視線望了過去,解釋道:“哦,那個我覺得時間還很早,沒打算出去買,所以就做了點小籠包。”
陸雲非點了點頭,像很久之前那樣,習慣性的扒了扒自己的頭髮,“我去洗漱。”
我怔愣的瞬間,他就已經轉身去了臥室。
等小籠包被我端到餐桌上的時候,陸雲非已經坐在那裡,也不說話也不喝粥,只是握着湯匙,看着橙黃色的小米粥發呆。
在陸雲非身上很少有發呆的時候,我詫異的開口,“怎麼了?這粥……”
“沒事,快吃,吃完了,我送你回去。”他似乎一直想讓我離開,從昨晚就在不斷的促催我離開,心裡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
我將手中的小籠包放下,看着陸雲非,低聲道:“孩子呢?至少,讓我見一面再走吧。”
陸雲非握着湯匙的手一僵,眼睛裡面似乎醞釀着一團濃霧,讓人看不真切,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的胃疼還沒好,我總覺得陸雲非的臉色有些蒼白。
“你是不是胃還疼?早上吃藥了嗎?”我一急。按着餐桌就想站起來去看看他的臉色。
“沒事。”陸雲非輕聲道,他將手中的湯匙放下,深深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呼吸有些不暢的說道:“我可以帶你去見他。但是,不管發生什麼,你都別太激動。”
我沒理解陸雲非的話,但是一想到陸雲非終於鬆口,肯讓我去見見那個孩子,心裡就被一種難言的興奮和喜悅所充斥着,連眼角眉梢都渲染上了笑意。
“對了,孩子……叫什麼?”我笑着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了自己還不知道孩子的名字,只能看向對面的陸雲非,輕聲問道。
“陸憶。憶,記憶的憶。”陸雲非頭也沒擡,只是專心致志的喝着粥。
“陸憶,陸憶。”我喃喃着孩子的名字,第一次發現,當冠以陸雲非的姓氏的名字念在口中的時候,會帶着一點難言的幸福感。。
陸憶……陸憶……憶相逢……
臨出發之前,陸雲非好像是給陸家老宅打了個電話,他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隱約間我聽到他問陸夫人在不在,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讓他隨即掛斷了電話。
我站在大門的玄關處,看着正在換鞋子的陸雲非,我想打電話跟老宅的人確認陸夫人在不在。是因爲我吧,怕我跟他的媽媽遇見,怕我的突然出現,讓他跟自己的父母不好解釋?
我垂了垂眸子。應該的,即便我是孩子的媽媽,但是我畢竟無名無份,貿然前去,嚇到他的父母也不好,所以打電話是應該的,應該的……
我安慰着自己,到最後眼睛卻越發的紅了起來,我深呼吸兩下,沒等陸雲非換好鞋子,率先走了出去,仰着頭站在電梯的外面,腦子裡面一片混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怎麼突然跑出來了?”身後有腳步聲響了起來,隨即陸雲非困惑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沒回頭,“我之前見過孩子的照片,他好像面無表情的樣子,從小就是一張撲克臉呢。”
陸雲非沒接話,只是呼吸有些沉,而我因爲沒回頭,所以根本看不見他的表情。
頓了頓,我又問:“五年,我通過各方面都沒能查到孩子的下落,是你把他藏起來了嗎?”
“我們的孩子不適合暴露在鎂光燈下,我只是做了一個小小的保護。”陸雲非三兩步的走到了我的身邊,然後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看着電梯上不斷往上蹦的數字,我聽到陸雲非乾淨低沉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蘇陌念,這一次,別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