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南弱而北強!
每一次中國本土的大亂,都會有一隻力量乘機興起於瀚海戈壁千里草原。匈奴興起於楚漢大混戰;突厥興起於南北朝後期;回紇興起於安史之亂;契丹興起於五代十國。
王竹知道中原用來抵禦遊牧民族最有效的武器是長城。
秦國的長城東起遼東郡,西至臨洮,將秦、燕、趙三國固有的長城連接在一起。邊防達到一萬多裡。自東向西將遼東、遼西、漁陽、上谷、雲中、雁門、太原、上郡、北地、隴西這些和草原接壤的重鎮保護起來。
當年蒙恬帥三十萬秦兵出雁門關,將匈奴勢力從河套一直驅逐到陰山以北。從此之後,北方蠻族必須付出慘重的代價,才能攻破長城,進入中國本土。
整座長城,跨峻嶺,穿荒原,橫瀚海,經絕壁,縱橫數萬裡,望不盡長龍烽垛,雄關隘口,起伏奔騰,飛舞盤旋。
‘天下九塞,雁門爲首’雁門關依山傍險,城門凌空,以巨大條石壘砌而成,垛口一萬,敵樓十八座,險要的形勢更勝函谷關。所謂雁門關,就是大雁也無法飛躍,只能從兩座山峰中間穿過,所以叫做雁門。趙國大將李牧曾經在這一代抵抗過匈奴騎兵。
可是這些都沒用了。
王竹帥軍剛到北地郡,前方戰報傳來,楊端和沒有守住雁門關,匈奴大軍已經進入河套{鄂爾多斯高原},九原郡陷落。長城的作用徹底報廢!
王竹立即召開緊急會議,看着地圖他就納悶:“冒頓是什麼意思?爲什麼不向東攻取馬邑、平城、晉陽,卻把矛頭指向關中。”
王賁道;“一來河套地區水草豐盛,適合遊牧,本來就是蒙恬從匈奴人手中搶來的。二來據報匈奴此次出兵,頭曼和趙王歇有協議,要共分關中之地。馬邑、平城眼下落在趙歇手中,匈奴兵自然不會向東。”
王竹罵道;“賣國賊,吃裡扒外的畜生!原來是有家賊,難怪這冰天雪地的冒頓也不休息休息。”
王賁苦笑道:“陛下,匈奴人跟咱們不一樣,越是到了冬天萬木枯萎,景色蕭條,生機斷絕的時候,他們越是會用兵!”
王竹愕然:“爲什麼?”
章邯在一邊搶着道;“陛下,窮則思變,冬天糧草不足了,他們就出來搶劫!”王竹罵道;“一羣野獸!”
“眼下整個河套都被冒頓佔據,匈奴騎兵距離咸陽不過四百里,騎兵一天就能兵臨城下,諸位有何破敵之策!”王竹擔憂的問。
章邯道:“還是先到上郡會和楊端和再作打算!他比較瞭解匈奴的戰術!”王竹冷笑道:“他了解個屁,沒用的東西,一而再再而三的戰敗,還活着幹什麼?”
章邯不好說話了,王賁答道:“楊端和爲人謹慎,用兵靈活,絕不是無能之輩,此次戰敗,事出有因。他這人,知恩圖報,別人對他七分,他一定對人十分,陛下對他撫慰一番,楊端和一定誓死報答。”
王竹沒說話,心裡對楊端和非常不滿!
軍情緊急,快馬加鞭,王竹、王賁、蒙鐸只帶三萬騎兵奔上郡。後軍由李信、章邯、司馬欣率領,隨後趕來。
第二天中午見到楊端和的時候,匈奴的前鋒軍距離上郡還有一百餘里。
“陛下”楊端和被人扶進屋“噗通”跪在王竹面前,嘶啞着聲音說:“陛下,末將對不起你!”
王竹、王賁、蒙鐸見楊端和血頭血臉,衣衫襤褸,全身上下千瘡百孔,像個打碎的玻璃瓶子,右肩有槍傷,左胸有刀傷,渾身上下全是血跡。無不動容。
王竹見楊端和如此慘象,急忙起身,走到楊端和眼前,雙手扶起他,關切的問:“楊將軍,你怎麼弄成這樣?”說罷就給楊端和擦拭臉上的血跡,可是右手剛擡起來,楊端和就軟癱在地上了。
扶着楊端和進來的侍從說:“陛下,楊將軍侍從幾裡外爬回城內的,身上槍傷六處,刀傷四處,傷情嚴重。”
王竹嘆道;“怎麼弄成這樣?”
楊端和哭道;“陛下,臣該死,臣的弟兄們都死絕了,那可是五萬將士啊!他們全死了,匈奴人太殘忍了!長刀一揮兒,頭顱到處亂滾”
王竹哼了一聲:“朕不是囑咐過你,等朕過來。堅守不出,堅守不出,你怎麼不聽?”
“陛下,臣身爲秦將,受兩代皇帝大恩,面對關外秦人生靈塗炭,死傷無數,怎能坐視不理,臣實在是不忍心老百姓被屠戮啊!”
那侍從也跟着垂淚:“陛下,匈奴人太殘暴,簡直就是山中的野獸,沒有半點人性,他們捉住了雁門、九原一代的老百姓,不分男女全部剝光了衣服,放在冰天雪地裡。男的砍下人頭堆積成山,夜晚點着了取暖照明。女的就樂,不分老幼,不死不休,附近三四百里之內,所有會喘氣的人沒一個能逃過厄運的。他們殺秦人取了,喝秦人的血,吃秦人的肉,楊將軍實在是忍無可忍,冒着生命危險,親在帶兵出城,想要劫營,把百姓們救出來。誰知道,那匈奴王子冒頓,是個奸詐的小人,他早就料到這一招,事先把老百姓換成了強悍精銳的匈奴兵,外面岔路上在佈置兩隊主力騎兵。我軍進入營寨想救百姓的時候,匈奴兵從內殺出,我軍一下子中間開花,四散奔逃,一片潰退。
楊將軍知道中計,帶着我們死戰,跑到岔路,又被兩路騎兵追殺一陣,損失逃回城內。那匈奴騎兵好厲害,像午夜的幽靈一樣,來無影去無蹤,來去如電,來去如風。我們看不到人,只聽到弓弦響,每一下響,就會帶走一條兄弟性命。他們來的時候放箭,去的時候放箭,無時無刻不在放箭,咱們根本連人家影子都捉不到,怎麼打,沒法打?所以就就敗了”那侍從像是豁出命去說這番話,說完了也軟跪在地上了。
“冒頓啊,冒頓啊,你果然是一代奸雄,狡詐、奸詐”王竹對這個冒頓還是十分了解的,奸詐嗜殺加上殘忍無情就可以形容。匈奴自冒頓開始昌盛。
王賁道;“這個冒頓不同於別的匈奴將領還懂得誘敵深入,這人不好對付!”蒙鐸道;“聽說頭曼單于是個粗獷的人物不足爲慮。”
王竹冷笑道;“這個兒子,不想老子,可能是誰的野種吧,雜種。”王竹親手將那侍從扶起來,對楊端和道;“將軍雖然戰敗,有情可原,就算是朕看到這樣的情形,也會忍不住出關決戰。朕不怪罪你。”
楊端和道;“雖然陛下不怪罪,臣也不能原諒自己,臣本來想救人,卻沒想到因小失大,致使匈奴鐵騎長驅直入,深入河套,受害的百姓比以前多了十倍。這羣畜生像蝗蟲過境,所到之處一片荒涼,寸草不生。都是臣的罪過。”
王竹道;“你的功過,會朝再說,眼下最要緊的是把冒頓趕出河套,奪回失地,你有沒有什麼計劃?”
楊端和道;“匈奴人的戰法和中原大相徑庭,他們的軍旅沒有什麼複雜的防守陣型,屬於全攻型,越是在平地上越能展現出超強的戰鬥力。來時一片瓢潑箭雨,去時又是一片箭雨瓢潑,我們的騎兵根本抵擋不住。末將的意思,只有守城!”
王賁道:“匈奴人善於騎射,單兵素質勝過我軍,幾乎每個人都是騎術高超,甚至可以躺在馬背上睡覺,和他們打騎兵戰太吃虧了。”
蒙鐸道;“問題在於,上郡周圍還有兩三千戶百姓,如果此時內遷顯然已經來不及了,假若置之不理,勢必遭到屠殺,這怎麼辦?”
王竹長出了一口氣:“是啊,朕怎麼能讓這些百姓慘遭殺戮而眼睜睜的看着!”
王賁耷拉眼皮:“陛下的意思,是要出戰?”
王竹道;“出戰,一定要出戰,趁着冒頓還沒有親自來到,給他個迎頭痛擊,讓他們知道秦軍的厲害。”
“可是匈奴騎兵?”王賁挺擔心!王竹道:“沒別的辦法,朕去會會這些騎兵,老將軍帶人立即組織百姓內遷,朕儘量把他們拖住。”
王賁急道;“這怎麼行,陛下怎能親身冒險,還是臣去”王竹道;“你去不行,你別忘了朕有刀槍不入的鎧甲,而且朕去了可以鼓舞士氣,大秦將士必然以一當十,大破敵軍,以震聲威。”
王竹道;“而且,朕想看看,這些匈奴人到底有沒有破綻!”
楊端和身受重傷,站都站不穩,不能出戰,留在後方協助王賁遷民。
大軍半個時辰後,列隊完畢,隨着城門吱呀呀打開,總共三萬騎兵衝出城門。據報告,匈奴的先頭部隊總共也只有兩萬人不到。
王竹左右是新近收攬的護駕武將秦矮、秦射兄弟。這兩人的父親就是秦國有名的遊俠,家學淵源,武功高強,尤其是箭術冠絕天下。矮的左半邊是‘矢’就是箭的意思,右半邊的‘委’字代表高大,所以取名秦矮;弟弟因爲身材短小,就已‘身’‘寸’結合取名爲‘射’。
兩兄弟經皇帝親手提拔平步青雲,躋身行伍,都躍躍欲試,想要立下戰功,跟在王竹身邊寸步不離。兩兄弟身邊,依次是蒙鐸、王陵、酈食其、章邯、司馬欣等將。也算得上陣容強大。
出了上郡五十里,就是鄂爾多斯大草原,當時稱作河套。這是匈奴乃至於日後的蠻族唯一一塊可供耕種屯田的土地。這裡水草豐盛,四季輪換,牛羊成羣,氣候溫潤,匈奴人把它看得和胭脂山一樣重要。經常派重兵守衛。
可是這塊地方距離咸陽太近了,騎兵一天就能到達。始皇帝不讓他們住在這裡,命令蒙恬從咸陽撲射一條‘秦直道’,直通河套,用來運兵運糧,數年之內,將強大的匈奴鐵騎,逐出河套,蒙恬憑藉超卓武功,跨過黃河,一直把頭曼送到了銀山之北方纔返回。頭曼無力還擊,望山興嘆。
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是騎兵的天下。匈奴人在這一覽無遺的快速的縱橫馳騁,橫行無忌,像活躍在水中的魚兒一樣,難以捕捉。
被風吹過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這裡的天氣自然是比街巷縱橫高樓林立的中原要冷的多了。正直一月的天氣,北風如刀,騎在馬上奔馳,就等於迎着飛刀奔馳,臉上差點被北風兒劃出血槽。
冬季,整個大草原就像是一塊淺灰色的氈毯,在馬蹄下平鋪開去,無邊無垠。草兒,雖然乾枯了,卻未死寂,依然高昂着頭,搖曳着等着來年的返青。王竹奔馳過的這片豐美的草場,草兒長的齊小腿高,一隻只的野獸,隱藏在敗草中伺機而動。北風狂掃下,就能微微的看到它們的身體。
越向前走,植被就越茂密,血腥氣也越盛!
前方突然出現一條綿延十里的灰色軌跡。那是嚴陣以待的匈奴騎兵,他們在地平線上,相隔三十里,一覽無遺,蹄聲隱隱,塵土蔽空,鏗鏘不覺,殺氣四溢!!
草場之後,是一片沙石連天的狂野!灰色的線條隨着他們向前推移,變成了一片灰色的叢林,縱的、橫的、一條條、一行行的聳立着。筆直的楊樹和茂密的槐樹,緊挨叢生,圍繞着一座死寂渾濁的小小湖泊。
湖水冒出死氣,令人窒息。沿途的草叢中露出無數倒斃在湖邊的動物的白色骷髏!
王竹率領騎兵,迅速的從這裡通過,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心裡突然震盪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
地平線上彷彿有一條灰黑的浪頭正跳躍着向這邊洶涌過來,勢頭猛烈,排山倒海;速度奇快,奔雷閃電!!
“嗚!嗚!嗚!嗚!&qu;的野人怪叫聲不絕於耳。
蒼白的刀劍帶着森寒的殺氣,紛紛出鞘,王竹大吼一聲:“保家衛國,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