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賁親帥五萬大軍過河,在濰水東岸擺開陣勢,向龍且叫陣。
秦軍表現的既疲憊又攜帶,沒精打采。
龍且在轅門內整軍,冷笑着對周蘭道;“王賁老了,不中用了。秦軍乏了,打不動了。三天前那麼好的機會不利用現在跑來送死,簡直莫名其妙。可見秦國的老牌名將已經糊塗了。”
論資歷,論名氣,周蘭比龍且差的太遠了,其實他的爲人很精細,聽了之後,連忙提醒;“王家三代大將,始皇帝圖滅六國,王氏立功顯著,將軍千萬不可大意。”
龍且滿不在乎,大大咧咧的說;“我生平很知道王賁的爲人,他只不過是靠着秦國雄厚的國力,加上王家在秦國的權勢,才輕而易舉的爬上了將軍的位置,其實不足爲據。”心裡又補充了一句,王賁是大將,難道我龍且就比他差了!王氏父子造就了一個時代,難道我龍且就不能?!
楚軍集結完畢。
周蘭很擔心的說;“將軍莫要忘記鍾離昧將軍的囑咐。”
周蘭說錯了話。犯了大錯。假如他不說這話,龍且有可能會考慮他的意見,這話兒一出口,馬上把龍且給激怒了。
“鍾離昧,哼,他早就和秦國人有勾結了,霸王根本就不信任他,他的話能信?霸王交代我的任務是擊秦救齊,結果我避而不戰死守不出,從何談起救齊。如果不用戰鬥而使王賁屈服,那除非是等着天雷擊殺秦兵。我和王賁爭戰,以武力將其挫敗,說不定霸王能把齊國的一半土地分封給我,我何樂而不爲呢。”
周蘭一聽,原來龍且是惦記上齊國的領土了。也就不敢再說什麼。
龍且率兵出戰,在濰水岸邊擺開陣勢。
王賁見到強橫的楚軍列隊出戰,立即表現的慌手慌腳,就像個初次臨戰的新兵。龍且本來還想跟王賁來幾句開場白,例如:快快投降。這一系列的。王賁根本就沒給他機會,馬鞭一揮兒,大隊人馬衝殺了過去。
荊蠻楚軍一個個的早就瞪紅了眼睛,見秦軍衝殺上來,戰鼓轟隆中立即迎戰。龍且還有些意外,沒想到王賁這麼沉不住氣。
兩軍一經接觸,龍且心裡就樂開花了。王賁指揮下的秦軍大概是由於多日征戰疲累不堪,戰鬥力所剩無幾。在楚軍一輪猛攻之後,半個時辰即行潰敗,旌旗倒地,刀矛亂跑,鬼哭狼嚎,退潮一般向濰水方向逃跑。情形有點像當年楚軍在彭城擊敗田榮的軍隊一樣。楚軍瘋了般喊叫着追打落水狗。但,秦軍跑的很快,河水又淺,人數不多,很快過了對岸。
龍且見狀哈哈大笑;“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王賁老了。”一聲令下,命令全軍渡河追擊,直搗秦軍巢穴,必要一舉剷除王賁和灌嬰。十萬楚軍在長達十五里的河道上飛快強渡,剛到河中間,突然間,上游決堤,積聚的流水如脫繮的野馬狂奔,直向楚軍撲來,龍且被這來勢兇猛的水流嚇得不知所云。轉眼間楚軍被衝的七零八落,過河僅一小部分,被河水沖走了有一大部分,還有小股部隊被阻隔在河東。
王賁大軍四路出擊,把已經過河的龍且圍的水泄不通。武蒲、章平從西岸南面殺來,章邯司馬欣從北面殺來,王賁馮敬駱申變後隊爲前隊,從正面殺來。灌嬰周勃的軍隊已經在上游渡河,向東岸的楚軍大營殺去。
龍且看到無數楚兵哀嚎着被大水沖走,心如刀絞,後悔沒有聽鍾離昧和周蘭的好言相勸,可是現在說什麼也已經晚了,雖然全力拼殺,可是終究沒有打開一條血路,只在原地打轉,秦軍的屍首已經在身邊壘成了垛子,活着的秦軍仍然前仆後繼的衝過來,龍且就像孤舟陷入大海中一般。
上了西岸的楚兵全部被消滅了,地上只有殘肢斷臂和鮮血,龍且簡直殺紅了眼,大刀上下翻飛,左斬右砍,憑着靈活的身法,超卓的騎術,無敵的刀功,秦軍十幾員將領,竟然近不了他的身體,只在外圍打轉,靠近他十尺的秦國步騎兵,全都身首異處魂飛天外去了。龍且想個血人,粘稠的血漿胃腸從他的臉上鎧甲上腿上胸口像泥漿一樣一團團的滾下來,他瘋狂地喊叫;“王賁,你給我出來,王賁老匹夫,我殺了你,老匹夫,你出來——”
王賁老匹夫長笑着從一片黑漆漆的晃動的旗影中投影而出,就在龍且十步之外,大聲喊道;“龍且將軍,投降吧,不投降,你死路一條,你回頭看看,你的大營已經被灌嬰連鍋端了。你在看看高密城頭,哈哈,你來救人,人家卻沒心思救你,共尉匹夫,把城門關的好緊,在城樓上拍着手跳着腳看戲,看着你怎麼死呢!”
龍且惡狠狠的野獸般哼了一聲,削掉一顆人頭,轉過身來觀看,頓時悲哀憤怒一起涌上心頭。後背被熱血燙的火辣辣疼痛。
西岸,西楚大營已經變成火海,灌嬰的大旗在火海外迎風招展,彷彿是火堆中竄出的黑色的巨大的吸血蝙蝠。海岸邊的楚軍變成了上萬具屍首,整個西岸通紅一片,泥濘不堪,剩餘有上千楚兵還在苟延着殘喘着,被動的遭受着屠殺。這些人被近乎邪惡的秦兵擠到河邊,一個個的砍成兩段,慘叫聲串成了串——“老匹夫,我殺了你!”龍且百忙中用左手抽出肋下的佩劍,使盡全力向王賁擲過去。王賁大刀一擺,輕輕鬆鬆,將佩劍送上半空,笑道;“投降吧,龍將軍,困獸之鬥,愚蠢之極呀。”
龍且瞅準了一個機會,雙臂用盡全力,一扯馬繮,充滿靈性久經考驗的戰馬,心領神會,從重重圍困的人海中找到一個空擋,“稀溜溜”一聲鳴叫,竄了出去,龍且大刀環形削去,三兩顆人頭墜落於地。王賁就在這三兩顆人頭之後。
龍且大喜,獰笑道;“老匹夫,死矣!”刀柄斜引,刀尖斜指,刀身閃耀片片雪光,龍家刀法‘血戰八式’中的‘血海無涯’應手而發。頓時,王賁身邊紅光綽綽,刀影重重,重重疊疊,角度刁鑽,進路退路全都被封閉。
龍且如此自信的大喊並不是發瘋,他這招刀法,說白了就是用來和敵人同歸於盡的。從軍十幾年來,他還是第一次使用。眼下的王賁已經沒有了退路,就算是還手都有些來不及,刀劍直直的戳向胸口,除了捨棄一條右臂,王賁簡直想不出自救的辦法。可是,龍且的情況也絲毫不見得樂觀,他施展這樣的刀法,已經把全身三百六十塊肌肉全都暴露在了敵人的白森森的刀刃之下,隨便是個士兵都能結果了他的性命。龍且在**,他覺的自己的速度夠快了,秦軍在沒有防備之下,一定比他慢。就算死,也讓王賁先走一步。
王賁笑了。早在龍且的戰馬從人牆中竄過來就已經進入了秦軍大將的埋伏圈裡。王賁只不過是魚餌罷了。龍且的刀尖距離王賁的心臟三寸不到,武蒲的鐵戟、章邯的大刀、駱申的鐵*頭,就同時進入了他的身體。龍且的身體彷彿被一枚重磅的手榴彈扔中,“彭!”隨着一片血雨而四分五裂開去。
四周的秦軍登時縱聲高呼:“龍且死了,龍且死了,楚國人投降吧。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周蘭正在殺敵,猛然聽到這陣呼喊,收回長*一看,只見龍且已經被剁成肉醬屍骨無存,無數的楚兵楚將跪地求饒,七八員秦軍大將餓虎惡狼一般嚎叫着向他衝殺過來,身後是湍急洶涌的濰水,身前時浩瀚如海的敵軍,這種情形下,除了投降,還能有什麼出路。
周蘭戰馬盤旋,頭腦一片眩暈,猛然雙手舉起鐵*,喘息不已的喊道;“我——我投降——我投降——”一個秦兵倒轉長矛,用矛柄狠狠的將周蘭戳下馬背。周蘭拼命的喊;“我投降,我投降,別殺我,別殺我——”
那些秦兵見他是個將軍,捉活的能得到賞錢,便找了條繩子,五花大綁起來,推推搡搡,壓到後隊,面見王賁。
戰鬥基本結束。王賁帶着一身熱氣騰騰的鮮血,指揮士兵打掃戰場。見到周蘭過來,以大刀抵住其胸口道;“你是何人?”
周蘭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周蘭,末將,不,我是楚將周蘭,王賁大將軍饒命啊,饒命啊。”
王賁自語;“周蘭——”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押回去,押回營寨。”
王賁回到帥帳立即召見周蘭。周蘭心膽俱裂,只想保命,已經到了見誰都磕頭的地步了,滿屋子血腥秦將都對他表示鄙視。王賁高踞帥位,厲聲道;“周蘭,你是想死還是αр.①⑥κxs.m想活。”
周蘭磕頭道;“想活,想活。”
王賁道;“想活容易,你想個辦法把高密城拿下來,本帥不但不殺你,而且稟報秦王,給你封地賞金,你意下如何?”
周蘭語無倫次的喊;“我想——我想——高密城——辦法——可是我沒有辦法——”王賁揮揮手;“拉出去五馬分屍,留下個沒用的人浪費糧食,衛兵何在?!”四名親兵齊聲應諾,撩起帳幔帶着未消退的血腥氣衝入帳內,攙着周蘭的胳膊,拽死狗一樣往外拖。
周蘭慘叫道;“別,別,別,大將軍,我有辦法,我有辦法了——”王賁冷笑道;“說——”周蘭掙脫了親兵,飛快的爬到王賁的腳下。王賁用獸面戰靴踩着他的肩膀,陰森森的說;“快講!”
周蘭道;“大將軍給我一天時間,另外三萬人馬,我今夜秘密帶人去定陶大路埋伏,明天早上趕回來,就說是霸王的援兵到了。大將軍可以在秦軍中找一個和楚霸王身材面貌相似的人物過來,我保證讓共尉自己打開城門。”
王賁怒道;“一派胡言,趕緊殺了,趕緊殺了。”親兵過來一頓暴打繼續往下拖,周蘭沒命的喊;“句句實情,大將軍,你殺了我就——就見不了城了——我一定會成功的。”酈食其給王賁使了個眼色,站起來道;“大將軍,這人既然口出大言,想必有些本事,不如就讓他說下去。”
王賁怒道;“這人一派胡言,拖延時間,分明是耍花樣。”周蘭搖頭;“沒有,大將軍,我說的都是實情。”
王賁冷笑道;“我問你,你和龍且一同前來救齊,共尉知道不知道?”周蘭道;“當然知道。”王賁哼了一聲;“這就是了,定陶距離高密兩三百里,龍且戰敗的消息,還沒有傳到西楚大營,項羽怎麼會無端端的帶兵來救,你以爲共尉是個傻子,還是覺得本帥好欺騙。來呀——”
“慢着!”周蘭豁出去了,一跳從地上跳起來,灰頭土臉的喊道;“大將軍,你殺了我一定會後悔的。剛纔你說的沒錯,楚國的救兵不可能一夜之間趕到,可是,這裡有個情況是大將軍你不知道的。”
“哦!”王賁看了看酈食其,酈食其聳了聳肩:“說來聽聽。”酈食其擺了擺手,示意那幾個親兵暫時退下。
周蘭活動了一下肩臂筋骨,振聲說:“龍且來的時候,害怕共尉見到援軍太少,而霸王又沒有親自救援,膽怯投降,所以,就向城內輸送了假情報。龍且對共尉說,只要堅持四五天,霸王就會親自帶兵來援救,大部隊正在路上,讓共尉一定不要喪失信心。王賁大將軍,有了這話,我方纔說的就一定能成功。”
王賁欣喜若狂,表面上卻依然冷淡;“就算你說的都是實話,也不一定就能成功。你的腦袋本帥就先寄存起來。章邯、灌嬰聽令。”
“末將在!”兩人從帳外閃進來,也是一身鮮血,雙目通紅,看着能嚇死人。
“給你們三萬兵馬,協助周蘭攻破高密。酈先生,麻煩你到軍營中去找一個長相酷似項羽的人物,僞裝一番。”
酈食其道;“這個倒是不難。就怕那楚將使詐,到時候事情辦不成,反而損失了無數的秦兵。”王賁沉這臉道;“假如周蘭有一絲異動,立即斬首,章邯、灌嬰你們親自監視,不得有誤。”
周蘭連連磕頭:“不敢不敢,末將誓死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