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宮大殿金碧輝煌。王竹正中面南而坐,背後是一副長兩丈寬五尺有餘的四雄爭勢圖,圖上熊嘯楚天,龍騰大海,虎躍山谷,豹越平川。對面牆上掛一副秦朝四十一郡萬里江山地圖。一郡一縣,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目瞭然。大殿四周,排列一盞盞銅質高腳燈,燈光明亮,燈油放有蘭花做的香膏,燈點燃後,蘭花膏脂融化,殿內蘭香四溢。西面牆壁上有一副絲絨織就的地毯式巨型錦畫,上面畫着八百隻各具神態的黑馬,畫前橫放一組巨大的青銅編鐘。
祭祀天地太廟的繁瑣儀式還沒有結束,大殿上儒家學派的代表人物奉常王綰正令人擊奏編鐘爲慶。樂師們分音節坐到每套編鐘前,其餘的彈箏吹簫,擊磬吹笙,一班優伶整齊的站在兩邊,總人數差不多超過五百。
王竹看着這些人白白淨淨油光四溢的臉龐心裡不由得產生個想法:這些人要是拉到戰場上去打仗該多好,在這裡養尊處優的當廢物,太浪費了。
就像是二十一世紀的交響樂團一個樣,樂君{樂隊指揮}站在虎座朱雀大鼓的上面,雙臂一揮,優美動聽的音樂便從樂師們的手指間,從編鐘裡,從各種樂器中“嘩嘩”的流瀉出來,接着六十四個裝束素雅的妙齡少女便踏着富有韻律的古典音樂,廣袖輕舒、蝶飛燕旋,翩翩起舞。大臣們坐在兩邊的矮几後,看着腰肢搖動的美人,浮想聯翩,如癡如醉。
其中也只有王賁、李信、公子嬰等少數幾個人,臉上露出很不耐煩的神色。可是,王綰不管這些,他正在一絲不苟的執行着孔老二關於祭祀的一套死板的規定動作。就算此時項羽帶兵衝入大政宮,他也要堅持着把這些做完。
終於,王竹忍不住了,揮揮手道:“帶下去,都下去,把方纔的鄒明給我帶上來。祭祀儀式到此結束了。”
王綰大爲不滿,表示抗議:“陛下,這可不合規矩,傳出去別人會說我們大秦不講禮儀。”王竹瞪了他一眼,心想:大秦朝遭到滅頂之災,跟你們這些見風使舵的儒生也有關係。秦朝一向都是虎狼之邦,什麼時候講過禮義廉恥。說這些簡直就是廢話!不耐煩道;“好了好了,王大人要看歌舞,朕把這些女子都賜給你,你帶回家去看吧。”
王綰這人迂腐,卻不卑鄙,而且一向自詡正直,這話怎麼受得了,臉色一下子白的像張紙:“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
王賁一看壞了,這窮酸又要較真,已經拉開了長篇大論的架勢,用不了一會兒一大堆之乎者肯定被擡出來了。連忙打斷了他的話;“陛下已經下旨,你等還不退下去。”
宮女樂人嘩啦嘩啦倒退着走出大殿,提着寬大的長袍羅裙,跑下樓梯去了。王綰回頭瞪了一眼王賁極不情願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臉拉的八丈長。鬍鬚一個勁的抖動着,像山羊在吃草。看看有點悲憤過度。儒生對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看的最重了。
鄒明被人帶了上來。
陰陽家鄒衍的孫子,道家五行術數創始人的嫡系傳人。
別人不知道他的厲害,王竹可是絕對門清。諸葛亮的八陣圖、九宮圖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陣法,以極推算天文學歷法的手段,大多是經過鄒衍的手結合了道家的一些理論而形成的。作爲鄒衍的嫡孫,王竹不相信這個鄒明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清白什麼也不知道!
就拿王竹手中的這把劍來說吧,裡面就似乎蘊含了不少玄奧的不爲人知的至理。鄒明騙不了他。
鄒明五尺多高,寬肩膀,長胳膊,高鼻樑,一雙小眼睛,開闔之間總要露出刻意隱藏的什麼氣息。一身肌肉,結實的就像王竹手中的銅劍。這應該是長期做苦工的結果。
王竹暗自點了點頭,什麼都不知道?小子,你騙鬼吧!神秘的陰陽學派傳人,諸子百家中號稱最爲神秘的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的家族,是絕對不會生出白癡的!
王竹冷笑了一聲,陰陰的聲音道:“鄒明,朕,給你兩條路走,第一把你的才學拿出來給大秦征戰效力。朕封你爲中興侯,賜給土地百頃,美人五十。第二嘛”
王竹看了一眼廷尉隗林:“隗大人,你可知道蒸烏龜的方法。”隗林立即由矮几後爬出來,戰戰兢兢道;“皇上,臣知道,最好的辦法是把烏龜放到一個罈子裡,罈子裡放上水,用黃泥封口,下面架上炭火,進行烘烤。那烏龜覺得罈子裡的溫度太高了,就會把頭拼命地伸出罈子乘涼,這時候,取一勺湯料,給烏龜喝下去,再把它塞回罈子,過一會兒烏龜再次伸出頭來,就再喂一口,這樣反覆四五次,罈子裡的水乾了,烏龜從裡到外被沸水烤熟了。拿出來的時候,全身冒煙,像一塊燒紅的青磚,可冷卻之後,就變得外酥裡嫩,好吃的不得了。陛下,臣說的對不對?”
王竹笑道;“隗大人說的很對。可是隗林大人,不知道這種方法用到人的身上行不行?”隗林不假思索的道;“陛下,烏龜的殼子這樣硬都蒸熟了,人更加受不了。只要換個相應大一點的罈子就可以了。”
“好、好”王竹讚歎道:“好,你去找個大的罈子來吧。”
隗林眨巴着一雙三角眼不知所措:“陛下,這是何意?”
隗林沒聽明白,一旁的鄒明倒是聽得一清二楚,堅硬的膝蓋頓時變成了棉花團,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求饒:“陛下,陛下開恩。黔首知罪了。陛下,鄒明甘願自盡,我沒有後人,驪山陵墓的秘密從此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王竹急道:“慢着,誰說讓你自盡了。”隗林道:“大膽刁民,陛下沒讓你自盡,等我去找個罈子來,煮了你。”
鄒明磕頭如雞啄米:“陛下,陛下開恩,不要煮了我。”
王竹咂嘴道:“朕剛纔說的話,你好像沒有聽清楚。朕不是給了你兩條路走嗎?你自己選擇吧。朕可管不了那麼多。”
鄒明回憶了一下,猛然道;“陛下,我選第一條路,選第一條路”王竹樂了:“那好,我問你,驪山陵墓的秘密你到底知道多少!”
“略知一二。”
王竹揮揮手:“隗林,去找個大些的罈子來。”隗林毫不含糊,挑了幾個膀大腰圓的武士,就要出去。
“陛下,我想起來了,大概知道四成左右”鄒明向前爬了兩步。
“隗林,記住,火生的不要太大,小火熬湯纔會有味道!”
“是,陛下,臣記得了。你你你,跟我去找罈子”一羣武士,跟着隗林跑出大殿,跑下樓梯。
“陛下,先父生前,只把五行變化的陣法傳授給我,其中還有驪山陵墓外圍的機關設計。當時年紀小,不能學全,所以只知道六七成而已,陛下,你逼我也沒有用啊!”
王竹心想,這次應該是實話了,不過像鄒衍、鄒靈公這樣的什麼智者,用後腦勺看看星象或者看看地表什麼的,也知道自己修建完了陵墓,絕對活不了。他們怎麼會不給自己留條後路呢?
“鄒明,朕再問你最後一次,你老爹生前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奇怪的話?你要好好的想清楚了隗林大人馬上就要把罈子找回來了!”王竹懶洋洋的斜倚在軟墊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鄒明的確只知道六七成,鄒靈公死的時候,鄒明年紀太小了,告訴他,他也學不會。所以鄒靈公也就沒說。鄒明豎起耳朵聽着大殿外隗林的吆喝聲。
“這個罈子夠大了,待會把那個小子的腿腳都剁下來塞到罈子裡,你們就生火,記住火不能太大,這是陛下的意思”
武士們紛紛應聲:“大人放心大人放心”
鄒明全身皮膚和嗓子眼一陣發乾彷彿已經被人扔進了悶熱滾燙的罈子,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耳邊聽着吱吱的油脂蒸發的聲音,眼睜睜看着自己一寸寸收縮變成通紅的人幹。
“陛下,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爹爹曾經說過,等我長大了,讓我到驪山陵墓的‘天河宮’去撫摸北極星,那裡有他的魂魄陛下,秘密一定在那裡,陛下,我去把它找出來陛下開恩陛下饒命啊。”鄒明聲嘶力竭的扯着嗓子喊,像瀕死的野獸。
人這種動物就像海綿,只要擠一擠總是有潛力反射的。
王竹大喜:“快,帶朕去看看。”
這個時候,隗林又火急火燎的跑進來了:“陛下,火已經生好了,是不是把鄒明扔進去?”王竹道:“先別扔了,等我們從驪山陵墓回來再說吧。”
趕了一夜的路,來到驪山陵墓。
從大政宮到阿房宮再到驪山陵墓,王竹第三次從心底狂涌出萬頃的震撼波濤。這座發動了六七十萬民夫、囚犯、奴隸修建的陵墓,比埃及金字塔和什麼空中花園的要雄偉壯觀的太多了,其神秘程度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據鄒明介紹,陵墓的整座地宮,深達數十丈,從土層挖到沙層,從沙層挖到石層。然後把大量的銅加熱爲銅液,整體的澆灌,鑄成一大片結實的整體銅宮地墓,然後在上面建造石室,墓道,陰間宮殿和文武百官的座次。另外將六國掠奪來的稀世珍寶全都搬入地宮作爲陪葬。就在這些掩埋珍寶的地方,始皇帝命鄒靈公絞盡腦汁運用才學建造了精密無比舉世無雙的機關埋伏,有人盜墓的話,不是被射死,就是被毒氣薰死,此外還有上百種特殊的死法,非常人所能知曉。總之,墓室的關鍵部位,處處是機關,步步是陷阱,只要你踏錯一步,立即萬劫不復,身首異處,甚至很可能化爲灰燼灰飛煙滅。
鄒靈公還運用自己舉世無雙的天文地理和星相學、五行學的知識,在墳墓中挖出了江河大海的樣子,灌上水銀,用精巧的全自動機關來控制江河的漲潮和落潮。主墓室的牆壁上裝飾了滿天繁星,全都按照各自的運行軌道生生不息的運動着,地下佈置了山川地貌,六國城池,供始皇帝沉睡,取人的脂肪作爲燃料,墓穴內終年火光熊熊,長久不息。
鄒明說的這些事情,王賁、公子嬰就表示懷疑,因爲墓葬他們已經進去過無數次了,只不過就是一座佔地廣袤,高大威嚴的建築,那有這麼多的神秘之處。更加沒有發現什麼地宮之類的東西。
王賁建議吧妖言惑衆的鄒明立即扔進罈子烤熟。讓他吃多了撐的,耽誤大家睡覺。
王竹對鄒明的話,可是深信不疑,至少,後代的文獻中是這樣記載的,雖然沒有人進去過,至少有個影子。
王賁等人不相信也有道理,因爲在驪山陵墓完工的同時,有將近三五萬名搞精密設計的工匠遭到陪葬,這些機密情況,隨之埋於地下了。
王竹道;“先等等,假如他真的能夠帶領我們進入地宮,就饒了他,假如胡說八道,朕讓他死的比趙高還慘!”
鄒明心裡叫苦,說實話,他也只有三成把握而已,畢竟老爹死的時候,年紀還太小了,記不太清楚了。
在五千名甲兵的護衛之下,鄒明領着衆人進入陵墓上面的宮殿。他憑藉着幼年的稀薄記憶,好容易摸索到了,一個青銅大鼎下方的一個機關按鈕。欣喜若狂中,手指猛力按下去,前方的一丈之外,一塊丈許的青石板發出咔咔咔咔的響聲,緩緩下降。露出了四四方方的一個大洞。
“果真有機關”公子嬰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王竹大力拍手,這下好了,軍費有着落了,地宮裡不知道有多少金銀財寶在等着他呢。
王賁命令士兵找尋火把,點燃了,高舉着,在洞口一照,失聲道:“陛下,是樓梯,下面黑糊糊的看不清楚。”
鄒明道:“不用說了,一定是地宮。放財寶的地方。”公子嬰道;“你這麼清楚不如先行一步。”
鄒明心想,橫豎也是死,怕也沒用,從士兵手中接過一隻火把,率先踩着下行的樓梯,一寸寸沉入地底。王賁第二個跟着。王竹搶在第三個下去,所有人都失聲驚叫:“陛下,危險”
王竹心想,危險就好,老子最喜歡刺激了,要不還是特種兵嗎?
王竹在心裡默默地數着步子,大概走了有一百七八十級臺階,下面忽然傳來了鄒明的叫聲:“到底了,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