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見范增走進了帳內,蒙恬想,我是盡力了,不如看看范增如何。於是就在帳篷外面靜觀其變,王賁也跟隨着他。
他們透過門縫看去,范增四處打量了一番。
本是白色的帳篷布由於用的時間久了,變得泛黃、斑駁髒亂,帳篷最裡面是項羽的臨時辦事處和睡覺的牀,地上鋪着一張破舊的草蓆,上面一條被子揉成一團,邊上凌亂地放着行軍地圖、幾本兵書。
草蓆不遠處的兩邊,各立着一支快燒完的白色蠟燭,蠟油流了一地。項羽坐在草蓆上,就着那微弱薰黃的燭光正聚精會神的看着一本書。
看到這些,范增的火氣消了一大半,話也和氣多了。
“羽兒,亞父問你,你殺了那二十萬秦軍能得到什麼好處?”范增問項羽,看不出不滿和憤怒來。
“亞父,他們不是真的投降,是想趁我等不備然後突然襲擊,一舉殲滅我們。還好我發現得早,所以現在應及時剷除他們,以絕後患。”項羽也是心平氣和。
“你發現得早?你發現了什麼?”
“他們有異動,想要反叛!”項羽聲音大了一些。
“你有什麼證據嗎?”范增還是不動聲色。
“這種事!”項羽有些透不過起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要什麼證據?若是事事都要證據,那豈不是養虎爲患?”
“那你可知道?殺了他們,天下人會如何看你?你的威信將會一落千丈!那就是失去了民心,失民心者失天下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范增語重心長地說。
“沒什麼好想的,人都已經埋了大半了。”項羽一副無足輕重的樣子,繼續看書。
“什麼?你已經開始活埋了?混賬!你簡直就是‘人屠’轉世!哼!”范增盛怒無比,拂袖而去。
“走吧,不要再勸了。”范增走出帳篷,搖了搖頭,對蒙恬王賁說,“此子剛愎自用,不可教也。”
蒙恬、王賁在范增的帶領下,走進了另一個帳篷裡,那是范增的寢帳。
“我范增看得出,二位是有大本領,要做大事的人﹐”席地坐定後,范增先開口說,“項籍乃獨夫一個,看來在這裡二位是呆不下去了。”他頓了一下,“二位打算何去何從啊?”
這話正說到蒙恬隱痛處,他惆悵地思索他和王賁接下去該怎麼辦。
王賁陪笑接到:“我們知道亞父有大本事,不知道可否給我們指出一條明路來?”
“唉!”范增嘆了口氣,“二位是英雄,應該投靠明主……”
“蒙恬!蒙恬!”話剛說到一半,營帳外突然傳來強烈的喊叫聲,喊聲幾乎達到
了震耳欲聾的效果,看來此人定是身強力壯,“救救我啊!你說過要保我沒事的,現在人怎麼不見了?”
蒙恬一聽,這不是章邯的聲音嗎?立馬跑出去,一看,果然是章邯,他正被兩個士兵押着往營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大喊。蒙恬慌忙跑過去,問他:“你怎麼了?這是要幹什麼”
“項羽說是我鼓動降軍叛亂,要殺我!”章邯無辜又恐懼地說,“蒙恬,你不是說保證我沒事的嗎?幾位,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啊!”
這時王賁和范增也過來了。
“怎麼回事?他是誰?”范增問道。
“哦,”王賁趕忙解釋,“他就是章邯。”
“你怎麼了,上將軍要殺你?”范增問章邯。
王賁連忙向章邯解釋﹕“他就是亞父范增。”
“他說末將鼓動舊部叛亂,要綁我午夜斬首,以儆效尤。”章邯給范增跪下了,“亞父啊,你知道的,末將已經降楚了,怎麼還會叛變呢?您要救救末將啊!”
“亞父,章邯這個人我清楚,雖然有些愚忠,但還是是非分明的。”蒙恬誠懇地范增說,“他的生死就全靠您了。我曾在勸他投降時說過,保證他沒事。現在,我是無能爲力了,但絕不能袖手旁觀啊,我決不能食言。還望亞父相救。”
“蒙恬、王賁,你們剛纔也看見了,項羽他還聽我的嗎?他根本就沒有把我這個亞父放在眼裡。他現在就是一個一意孤行的獨夫。那二十萬人他都敢殺,他還能放了你這個章邯?”
“那怎麼辦呢?章邯有恩於我們,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啊!”王賁說。
范增把他們拉到一邊,低聲說﹕“如果真的沒有辦法了,我倒是有一個。”
“蒙恬、王賁,你們一定要救我啊!”章邯的喊叫聲漸漸遠去。
不遠處,章邯被綁在旗杆上,旁邊站着一干守衛的士兵。待到午夜時將準時問斬,殺一儆百,穩定軍心。屆時,士兵們都將集合至此。
蒙恬和王賁走到軍營外面一個恰巧能讓章邯看到的隱秘處,向他打了一個“救他”的手勢,章邯微微點了一下頭,表示知曉。
蒙恬警覺地看了看四處,低頭對王賁說﹕“等一下我去攔住他們,你把只管把章邯救走。”
“你知道我的武功的,你可要撐住哦!”王賁說。
“不要光看我,你自己也要跑快點﹐”蒙恬看了一眼章邯說,“記住,救出人後就跑,不要和他們糾纏。他們人多勢衆,我們打不過的……”
“唉!我知道了,不要這麼囉嗦。”
兩個時辰後,蒙恬和王賁還是站在那個地方。他們看了一眼章邯
,他正在假裝熟睡。他們又擡頭看了看烏黑的夜空,月亮已經竄出烏雲了,像一個玉石雕琢的盤子。離午夜大概還有一個時辰了。再看那些守衛,大部分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長矛、佩劍倒在一邊,僅有的幾個“意志堅強”的都抱着柱子搖搖入睡。
蒙恬知道時機來了,先向章邯使了一個眼神,又向身旁的王賁打了一個手勢。然後兩人躡手躡腳地走到旗杆旁,由王賁去割斷繩子救走章邯,蒙恬來負責斷後,保護他們兩人。
王賁順利割斷繩子,但就在扶起章邯的時候,可能是被綁的時間久了,身體不靈活,章邯的腳邁出第一步時,用的力氣太大,踩在地上的碎石子上發出了一點響聲,驚醒了熟睡的士兵。
他們抓起武器就向三人圍上來。
“怎麼搞的嘛?”王賁咕噥道。
“你們先走,我來對付!”蒙恬大聲說,然後就和那些士兵殺成一團,王賁和章邯也仗劍助陣。
三人心知,必須速戰速決,否則敵人越打越多,就再也走不了了。於是,三人悉展平生之學,愈戰愈猛。幾分鐘後,地上死的、傷的躺了一地,他們的劍尖滴着鮮紅的血,那些活着的士兵知道了他們的厲害,一個也不敢再上前,生怕下一個躺在地上的人就是自己,只把他們圍在中間。
蒙恬抓住機會,血劍開路,走上前去,那些人都怕,一個個都把他當殺人狂魔一樣,倏地閃開讓路。這樣,三人快速跑出了包圍,出了軍營,一晃消失在了黑夜裡。
士兵去報告,項羽大怒﹕“你們竟然就這樣讓他們走了?”
三人出了軍營後,一直往東摸黑走了半個時辰。這時,一座黢黑的大山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他們只得往上爬。上到山頂後,他們隱約看到山的另一側有一條羊腸小道,大概通到山下。他們就順着小路下到半山腰,然後才坐在黑夜裡休息。
“唉,看不出,項羽竟然是這樣一個人!”章邯在黑暗裡感嘆道,看不出他的表情,“早知道就不投降他了。”
“唉,我也沒想到他會與人們所說的大相徑庭。看來不可輕信流言啊。”蒙恬大概有些愧疚,“這也怪我,沒有仔細打聽一番,就叫你投降他,害得我們三人差一點都沒命了。”
“哼,看來以後不能什麼都聽你的了。”王賁不滿地說。
“是啊,以後有什麼事我們應該好好商量纔是。”蒙恬說,“現在就有一件急需解決的事,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去哪裡?”
“唉,蒙兄也不要自責,此事權當做一個教訓吧。‘吃一塹,長一智’嘛!”章邯說,“至於何去何從,想必蒙兄已然有所打算,就直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