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臨近年關,不論是東去燕國,還是扶棺西歸,恐怕都得在路上過年。
子嬰和母親略一商議,便決定待得年後擇一吉日再將父親的靈柩起出,杜凌同府中的家僕先行將西歸,子嬰則以國事爲藉口,要出去一段時日。
杜凌雖然不捨,但是兒子已然長成,有了自己的決斷,也不好強留。再者好男兒志在四方,如果天天陪在自己身邊,不思進取,也不知過是一個庸碌之輩罷了。
只是默默地爲子嬰打點好出行的行裝。
子嬰把彭越的母親一起接到了府中,一起過了一個熱熱鬧鬧的大年。
彭越老母在得知不僅彭越重新有了戶籍,而且還因功封爵,成功將二妮接到了身邊之後,也是興奮的老淚縱橫。
年後,子嬰主持着將成蟜的靈柩起出之後,也到了分別的時刻,母親杜凌將同府中一干家將僕從,護送着成蟜的靈柩回咸陽祖陵。
而子嬰也將從這裡出發去往燕國。
帶着母親臨行前的千叮嚀萬囑咐,子嬰一行六人踏上了去往燕國的路途。
趙國滅亡之後,一部秦國軍隊直接開赴到了燕趙之交的原中山國舊地,兵鋒直指燕國。
這一舉動頓時讓燕國上下大驚失色,往往秦國軍隊的一次小小的軍事訓練便會讓燕國邊防大軍緊張數日。
在燕國眼中幾乎不可擊敗的趙國都被兇悍的秦軍滅了。
而自己燕國幾十萬大軍卻都戰勝不了趙國長平之戰後剩下的一些娃娃軍。
燕國軍隊對上如狼似虎的秦軍更是凶多吉少!
燕國可以說是對秦國下一步的舉動恐懼到了極致,生怕秦軍下一個目標便是燕國。
以燕國如今的國力,實在是難以抵擋。
燕國修築的長城有北長城和易水長城兩段,北長城主要防禦北方遊牧民族,易水長城大致同易水平行,主要防禦西部的秦趙兩國。
因爲秦國陳兵中山的緣故,燕國易水長城的防守明顯比尋常時刻嚴密了許多。
好在子嬰同夏可都是在趙國長大,江戈等人更是土生土長的趙人,一口趙音說的那是根正苗紅。
費了一番口舌,一番盤問之後,六人方纔順利過了長城,進入燕國境內,向北渡過易水後,不幾日便來到了燕國上都——薊城。
古稱燕趙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居於趙北的燕國較之於趙,則顯得更加的粗獷蒼涼。
薊城作爲燕國的首都,建築風格較之邯鄲、咸陽明顯得更加古樸,處處散發着一種彷彿來自於亙古的氣息。
幾人先是找了一家看上去稍微乾淨一點的客舍住下,隨後便去了街上隨意的四處遊走。
燕丹作爲燕國太子,自然是不那麼容易就可以接觸到。
不過熟知歷史的子嬰卻打算從另外兩人身上入手。
其一便是歷史上荊軻刺秦的主角荊軻,只要結識荊軻必然會牽扯到接下來的歷史事件之中。
其二便是有節俠之稱的田光,史書記載其學識淵博,智勇雙全,素稱燕國勇士。正是因爲他的推薦,荊軻方纔受太子丹所重視,最終受命刺殺秦王。
在市上游歷一會,吃了些當地的特色小吃,子嬰操着一口純正的趙音對叫賣的小販問道:“老丈,你可曾聽聞過荊軻這個人?”
這小販一聽,頓時陷入了沉思。
“他應該整日和一個樂手高漸離還有一個屠狗者,混跡一處。”子嬰補充道。
“你說他們三個啊,您這來的真不巧。”自營這麼一說這小販立馬便知曉了子嬰所指是誰:
“這市場上不認識這三個酒瘋子的可不多,現在他們估計還沒睡醒,您待會晌午過來,估計就會看到他們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欣賞到高漸離的築藝。”
“老丈謝過了!”子嬰感謝道:“我們先回客舍休息一會吧,待會晌午再過來。”
夏可等人雖然對子嬰是如何知到有荊軻、高漸離的存在感到好奇,但依然識趣的沒有多問。
特別是幾乎和子嬰形影不離的夏可,對子嬰越來越有一種怎麼看都看不透的感覺,感覺瞭解的越多,就感覺子嬰越是神秘,彷彿永遠有一層面紗將子嬰緊密的護住。
正午時分,子嬰一行再次來到了薊城的市上,隨意選了一家酒館,點了盆店內僅有的青菜,放了鹽的水煮白菜,幾碟肉醬,就着主食先吃起飯來。
天知道荊軻什麼時候會出來,總不能一直等着,還是先填飽肚子要緊。
此時限於生活水平所限,除了貴族普通百姓大多習慣於一日兩餐,故而中午酒館之內食客有限,飯未吃完,便聽到街道上一陣陣喧囂之聲傳到了耳邊。
一陣陣悲亢、激越擊築聲從街道的遠方隱約傳來,伴着築聲的節奏,陣陣高亢粗狂的歌聲與築音相互唱和。
正主來了!
沒記錯的話,荊軻來到燕國之後,與高漸離和屠狗者交好。三人日日在街上飲酒玩樂,喝到興起之時,高漸離擊築,荊軻唱歌,三人在街上旁若無人般的一會哭一會笑。
聽這聲響,應是三人無疑。
沒聽錯的話,應該正在向自己的方向靠近,不一會便走到了酒館外側的街上。
子嬰定眼一看,街上醉氣熏熏、哭哭笑笑的三人年齡皆在而立之年上下。
居中的一人面如冠玉,劍眉星目,一身名貴的錦繡華服之上,已經沾滿麼酒漬。左手持築,右手秉竹尺,搖搖晃晃的擊打着節拍,定是高漸離無疑。
高漸離的左手邊是一個長得極爲奔放的長髯大漢,膚色赤紅,凌亂的長髮在腦後隨意的一纏。腰間別着一把剔骨用的彎刀,如此裝束除屠狗者無他人耳。
高漸離右側的是一個麻布葛衣的中年漢子,想必就是荊軻了。一手持着一個酒罈,唱和幾句便提起酒罈飲上幾口,好生的暢快。
揹負着一秉纏滿布縷的長劍,沉毅的目光時不時的閃過幾縷悲涼。
三人的周邊圍了一大圈指指點點的人羣,有傾聽高漸離築藝者,然而更多的則是對三人的行徑指指點點。
然而三人彷彿根本看不到這些鄙夷的眼光一般,依舊我行我故的喝酒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