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蒙恬巡視歸來,然而在臨近軍府時卻發現府前掛着白幡。
見到白幡掛到了軍府門前,蒙恬腦袋當即一蒙。
死後有資格在軍府門前樹立白幡的人,包括自己在內屈指可數,每一個死亡都是震懾九原的大事。
顧不上驚擾民衆,快速打馬奔馳到府門前,飛身下馬來不及拴好便衝進了府中。
等到蒙恬衝到了正堂,扶蘇的靈堂都已經搭好了,在堂下跪着燒紙的是自己的裨將王離和另一個自己不相熟的人。
雖然還沒有看清躺在堂上的人是哪一位,但是一看到王離在那跪着,蒙恬的立時猶如五雷轟頂一般。
在這九原城中,能夠有資格讓王離如此作態的人只有一個,那邊是公子扶蘇!
“公子!”蒙恬痛嚎一聲,便撲到了扶蘇的身上。
蒙恬作爲蒙武的兒子,蒙驁的孫子,可以說是大秦最大的幾個官二代之一,所以他自幼便有機會同幾個年長的王子一同接受教育,在這其中和他關係最爲親密的便是公子扶蘇了。
可以說兩人是光着屁股一起長大的發小。
子嬰去離開之後,始皇帝派扶蘇前來監軍,在這一段時間內兩人可以說是配合的親密無間。
若論軍事上的才能,扶蘇比之子嬰是遠遠不及的,然而扶蘇在蒙恬的心中卻是完美的君王的化身,雖然有時候有那麼一絲絲軟弱。
然而此刻自己面對的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看着猶在哭泣不已的王離,蒙恬反身就是一腳,將王離揣到了牆角。
“你是怎麼保護公子!公子死了,你爲什麼還沒死!”蒙恬怒號到。
自己早上走的時候扶蘇還活蹦亂跳的,這麼短的時間內不可能是疾病所爲,只有可能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既然是意外,那麼留在九原的王離難辭其咎。
此刻怒火攻心的蒙恬一腳踹去力道之大,饒是王離亦是習武之人,都被踹的嘴角滲血。
然而王離面對踹翻自己的蒙恬卻是沒有一絲絲的反抗,反而是就地跪在那裡,一掌一掌又一掌的拍打着自己的臉。
含着淚泣道:“是我無能,沒能夠阻止公子,是我無能,我沒用。”
看着已經滿臉鮮血,依然自己抽打個不停的王離,李由有些看不下去了。
“蒙將軍,扶蘇公子乃是自殺身亡,王將軍一番勸阻卻是未能功成。”李由拱了拱手衝着蒙恬說道。
“你是何人?”蒙恬看着面前這文士摸樣的人詢問道。
李由雖然已經有所聲名,然而終究還是年少,蒙恬常年領兵在外,一些新生代的官員他還是不太熟悉。
“在下李由,現任北地郡尉一職。”對於蒙恬不認識自己李由倒是沒有多少奇怪,向着蒙恬解釋道:“家父李斯。”
李由蒙恬不認識,李斯他倒是熟悉,兩人同朝爲官雖然分爲文武,然而卻也是老相識了,一個郡尉蒙恬不看在眼中,然而丞相公子的身份卻值得蒙恬高看兩眼。
“原來是李郡尉,不知李郡尉不在北地郡,又爲何會在這九原。”蒙恬依然話語冰冷地說道。
扶蘇的屍首就在眼前,蒙恬能夠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好好的和李由說話,就已經算是給李斯面子了。
“實不相瞞,扶蘇公子之死,和在下有關。”李由看了一眼蒙恬又扭頭看了一眼扶蘇的屍首,緩緩地說道。
一聽這話,蒙恬臉色突然間再次變得鐵青,彷彿頭髮絲都要立起來沖掉他頭上的頭盔。
一雙拳頭緊緊地攥在一起,嘎嘣作響。
見此李由哪怕是自幼跟着自己的父親李斯也算是見慣了大風大浪,也是有些害怕,自己這體格恐怕經不起蒙恬一拳。
“蒙將軍息怒,此事另有隱情,請聽我言來。”說着話便將始皇的詔書取了出來。“蒙將軍請看,此即扶蘇公子自殺之因。”
蒙恬虎目圓瞪,一把便從李由手中奪過了始皇帝詔書。
然而看完之後,蒙恬的臉色卻是更加精彩,一會鐵青一會變紅,表情也是一會糾結、一會不解、一會憤怒。
而且看到最後他還發現,詔書裡不僅是令扶蘇自殺,而且還有他蒙恬,要他蒙恬一同自殺。
而且以他對始皇帝筆跡的認識,這詔書應該也是始皇帝的真跡,然而始皇帝又怎會突然賜死自己和扶蘇二人。
在一旁的王離看着蒙恬臉上神色變幻的厲害,一會看看扶蘇的屍首一會再看兩眼手上的詔書。
猛地撲了上去,抱住了蒙恬的身子。“將軍你可不能再做傻事阿,我們回咸陽去向始皇帝求證。”
“吾自不會,因一書而自戮。”蒙恬鐵着臉衝着李由說道:“李郡尉,吾欲返咸陽訴於朝堂,可否。”
“將軍不肯自戮之,由不敢代行。將軍欲返咸陽自無不可,不過需要委屈將軍暫且以囚之身回返。”李由說道。
蒙恬不肯自殺,李由自然不敢出手殺了他,即使想動手也打不過,那就只能暫且以囚徒的身份將他押回咸陽交由始皇帝親自處置了。
事實上到現在爲止,李由依然矇在鼓裡,不知道自己父親和趙高已經密謀了驚天之事。
在原本的歷史上,趙高、李斯矯詔賜死二人,扶蘇信以爲真蒙恬卻是有一絲疑惑的,然而在蒙恬的勸阻下忠君思想極爲嚴重的扶蘇還是執意自殺了。
雖然蒙恬有所疑慮,然而想的也是去向始皇帝申訴,而不是懷疑這份詔書的真實性,所以歷史上的蒙恬依然乖乖的交出了兵權,跟隨者使者離開。
離開了大軍的蒙恬,根本沒有到得了咸陽,隨即被關押囚禁了起來,後被胡亥所誅殺。
歷史轉了一圈,此刻彷彿又回到了原來的線上扶蘇自殺,蒙恬交出兵權,而後被囚禁殺死。
若是蒙恬跟着李由離開,恐怕趙高和李斯絕對不會放過他這個威脅。
“王命緊急,蒙將軍請。”李由衝着蒙恬說道,既然蒙恬沒有依詔令自殺,那隻能儘快趕回去聽始皇帝處置了。
“吾不在時,汝要勤于軍事,莫要胡人南下一步。”蒙恬衝着王離說道。說完便從身上取出了虎符要交於王離。
然而就在這時候,蒙恬在自己的身上突然碰上了另一件物事。
那是一個錦囊,那個神鬼莫測的秦王臨行之際交於自己的錦囊,言之必死之日觀之可救自己一名。
當年子嬰說得嚴重,錦囊也不佔地方,蒙恬便一直帶在了身上,此刻自己被始皇帝賜死,和必死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到了可以打開的時候。
想到了這裡,蒙恬突然間止住了自己的動作,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當年子嬰留給他的那個錦囊。
在李由和王離的眼中,蒙恬在取出虎符交給王離之後,剛要隨着李由離開,卻突然間止住了腳步。
緊接着從自己的懷中再次取出了一個長得極爲難看的抹布樣的東西。
蒙恬用力的將“抹布”撕開,在裡面竟然還藏着一張絹帛,然而一打開絹帛就見蒙恬的臉色比剛纔更加的變幻無常,最終停留在了憤怒這一神情之上。
“將這亂臣賊子給我拿下!”蒙恬衝着李由命令道。
聽到蒙恬的命令,府中的侍衛們自然立即衝了進來,將李由按倒在地。
“蒙將軍莫要自誤。”李由臉色有些懼怕的盯着蒙恬說道。
“蒙恬要造反!”這是此時李由心中所想的唯一內容。
“將軍,我們反了?”見到蒙恬的舉動,王離湊過來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聽詔令,反而將使臣拿下,這不是謀反是什麼。
“秦王臨行之日,交於吾一錦囊,囑吾必死之日觀之,可救一命。”蒙恬說完,便將手中的絹帛交於了王離。
聽到秦王的名號,王離當是大爲驚動,對於子嬰他雖然沒有接觸,然而自己自幼卻是聽着他的事蹟長大的,雖然兩人的年紀其實相差無幾。
但是就連自己的父親王賁都曾是秦王的屬下,子嬰可以說是大秦的一個傳奇。
王離接過絹布,打開一看臉色亦是大變,上面只有一句話:“始皇已崩,帝令有虛,趙高矯詔,胡亥篡位,速擁扶蘇繼位,南下除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