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公主感受到了蕭徴眼裡的厭惡,心如刀絞。
這個計劃,她想了很久,籌謀了許久,應該萬無一失。
可偏偏她以爲萬無一失的計劃卻出了這樣大的紕漏,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
許晗不過是一個外人,蕭哥哥這樣爲她上躥下跳的翻案,對自己發難。
她看着許晗那張比女子還要秀美的臉,塗着丹蔻的手指,緊緊抓住了手中的帕子。
難不成,蕭哥哥其實同樣也好男色?
忽然,安平公主心頭涌上一股強烈的噁心,難怪!難怪!
她咬着牙,蕭哥哥從認識了這個許晗,對其他是視而不見,分明就是喜好男色。
妖媚貨色,勾引蕭哥哥。
她強壓着心頭的厭惡,冷冷地道,
“不明白蕭哥哥說的是什麼,什麼指使不指使的,她一個奴婢,做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
許晗‘哎’了一聲,看向蕭徴,又朝皇帝行了一禮,接着道,
“世子哎,你說你,將無關的人牽扯進來,到底是何用意?人家一個冰清玉潔的宮女,這個白氏怎麼會是她的姐妹?
你就算信不過人眉兒,也該相信安平公主纔是,公主是皇家公主,詩書禮儀都是有專人教導的。
不說是東元第一美人,那也是賢良淑德的,你怎麼能說和她親如姐妹的宮女有問題?”
她冷笑了一聲,將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所以,中毒案我還沒弄明白呢。”
“來,不如白氏和眉兒來分別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家聽了也能幫我澄清澄清。”
說着,她走到眉兒身邊,冷聲道,“還請眉兒姑娘和這位白氏一起,將事情說的清楚一些吧。丁是丁,卯是卯。”
她說着見眉兒腿腳一軟,差點就要兩眼一翻嚇的昏死過去,頓時道,
“你若是敢暈過去,徐寺正是一個公正的官,他定然會叫了大理寺擅於審訊的差役過來,到時候,想必你就不那麼容易昏過去了。”
眉兒強自鎮定,看了眼面色陰沉的安平公主,知道今日事情不會這麼容易善了。
這件事情,雖然說是安平公主的意思,可操辦的都是自己,所以,安平公主可謂是片葉不沾身。
她要了咬脣,剛要說話,徐修彥忽然道,
“你若是從實招來,可免死罪,否則,那無辜死去的金吾衛士兵,就是你的下場。”
白氏從進來後看到上頭坐着,穿着龍袍的皇帝,就知道自己被蕭徴給誆騙了,頓時瞪大眼睛看向蕭徴,
“你竟然騙我……”
她的眼淚流了下來,如果自己不是被嚇到了,哪裡會傻傻的相信,然後將那些事情都說了出來。
眉兒哆嗦着不敢擡頭,邊上安平公主杵立着,那臉色讓她心驚肉跳。
可她也知道,在皇帝面前,根本不可能矇混過關,不管如何都是個死字,還不如老老實實交代,於是她眼睛一閉,大聲說了出來,
“這些都是公主的主意,她知道奴婢有一個雙生姐姐,於是就讓奴婢聯繫姐姐,讓她勾引江小旗。”
“等時機成熟了,就讓姐姐將清心散給江小旗,讓他找機會給鎮北小王爺下毒。
沒成想,小王爺竟然躲過一劫……”
這話,在白氏的供詞上已經點明,只是如今又在眉兒的嘴裡說出來,衆人皆是面色一變,尤其是許均,滿臉驚怒地站了起來。
眉兒繼續哭哭啼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繼續道,
“奴婢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宮女,主子說打殺了就打殺了,連個聲響都沒有。如何敢不按照公主的話去行事。”
“奴婢知道這樣做是罪孽深重,可是奴婢的姐姐是無辜的,她好不容易脫了牢籠,就被奴婢牽連……”
眉兒朝許晗那邊拜了拜,
“小王爺,我們也不是存心害人的,實在是沒辦法,如果不答應,到時候我們什麼下場都不知道。”
眉兒存着最後一絲奢求求饒,小王爺好好的,根本就沒事,如果小王爺能放過她們姐妹,說不定,她們還能有一條活路。
許晗冷冰冰看着她,神色是不容拒絕的強硬,嘴角掛着譏笑,
“你爲了自己與親人活下去,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害無辜的人?你是哪來的臉說出這種求饒的話來?
就因爲你的這個沒辦法,金吾衛的士兵死了一個,如今還有五個躺在榻上生死不知。
你們的命是命,難道我金吾衛士兵的命不是命了?難道本王的命就不是命了?”
眉兒絕望的看着許晗,哆哆嗦嗦的要往姐姐白氏那邊爬過去。
安平公主尖叫着撲過去,用力掐住眉兒的脖子,
“賤蹄子,本宮讓你胡說,讓你胡說。”
眉兒也不敢還手,只是任由安平公主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掐的翻白眼。
白氏見狀,連忙過去要掰開安平公主的手,頓時三個人攪在一團。
徐修彥充分發揮他主審的權利,道,“把擅自動手的安平公主押出去,打二十板子。”
崔海偷偷的看了眼皇帝的神色,見他眉眼均是一動不動,頓時朝下頭的小太監使眼色,讓他們上前將人拉開。
只是,徐修彥說是要打板子,可這裡哪裡會有現成的板子?
少不得要派人去後宮慎刑司那板子。
安平公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堂堂一個公主,被一個朝臣說打板子,還是二十板子,到時候衆目睽睽之下,她公主的尊嚴就被人踩在腳下踐踏了。
她飛奔過去,跪倒在皇帝的面前,“父皇,他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小小的大理寺寺正,憑什麼打我板子……”
“父皇,兒臣是皇家公主啊,打兒臣不就是打皇家的臉面,皇家的臉面不就是父皇您的臉面?”
許晗在邊上暗暗稱奇,從前以爲安平公主是個草包,可就從這兩句話上來聽,她就不是草包,這不是想的很明白麼?
把皇帝還要皇家都拉下水,就算是徐修彥也要掂量掂量了。
皇帝的臉色鐵青,冷冷的盯着安平公主,活了大半輩子,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他從來沒這麼丟人過。
他的女兒,竟然用美人計,就爲了給朝臣下毒。
他指着安平公主,氣樂了,“皇家的臉面,那也是你先將皇家臉面踩在地下,你真是能耐了,竟然能夠如此迂迴的去設計一個人。”
“如果朕要昏庸一點,是不是現在許愛卿的人頭就要落地了?”
安平公主錯愕的看着皇帝,腦子裡一片空白,細細的冷汗佈滿全身。
“說吧,那清心散你是從哪裡來的。還有,你的宮女要和外頭聯繫,是誰幫你們聯繫的?”皇帝冷冷地質問。
清心散是藥材,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藥材的來歷都是記錄的清清楚楚的,可安平公主既然饒了這麼大彎子,必然不可能是從太醫院得來的。
只能是有個幫手幫着安平公主弄藥,然後聯繫白氏,兩邊跑腿。
頭皮發麻的安平公主低着頭不敢看皇帝,她還想再堅持一會。
“她不說,臣來幫她說,給她們搭橋的人就是永毅侯世子夫人……”蕭徴慢條斯理的說道。
永毅侯世子夫人,許晗覺得,真是熟人都到一堆來了。
如果是她做的,許晗是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當日永毅侯世子夫人能夠爲了榮華富貴拋棄霍家的婚約,如今再做這些,一點感覺都沒有。
事情到了這裡,差不多已經是基本明瞭。
皇帝從龍椅上站起,居高臨下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安平公主,嗤笑一聲,
“當日你在七星樓出醜後,朕就告誡過你,要安安分分的。”
“甚至給你請了教養嬤嬤,可你呢?”
皇帝冷眼看着安平公主,
“你倒好,變本加厲,還做下這樣誣陷朝臣的事情,死的雖然是金吾衛普通的士兵,可如果朕一不小心吃了,朕的命還在不在,誰知道?”
安平公主心裡有一團火,望着皇帝的眼裡有着翻江倒海的不甘心,
“我是皇家公主,是天之驕女,許晗,金吾衛的士兵,不過都是臣子。”
“他們對我不遜,難道我教訓一下都不行嗎、‘
“父皇是天子,坐擁四海,威震天下,難道連兒臣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都不能滿足?”
皇帝怒氣反笑,
“好啊,很好啊,如果朕今日不是心血來潮讓他們來這裡問案,朕就要錯過一出這樣好的大戲了。”
他冷聲道,“若非你胡鬧,誰會對你這樣?”
“許愛卿是朕看重的臣子,她對你避之不及,是你上趕着上去讓人家踩臉。”
“就連蕭徴,你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可你呢?愣是把人逼的宮都不敢進了。”
皇帝搖搖頭,嘆了口氣,
“也怪朕,對你太過寵愛,縱容,才養成了你這樣肆無忌憚的性子。”
“朕總覺着你和純平既投生做了這皇家公主,就該享受與別的女子不一樣的待遇。“
“可朕忘記了,縱容也是會生出暗鬼的。”
他的話裡帶着幾分語重心長,這是他愛了十幾年的女兒,到底是不忍心。
“安平,你要知道,就是朕,如今坐在龍椅上,掌着生殺大權,可還是不能爲所欲爲。”
“你若是以爲身爲皇家公主,就可以恣意妄爲,那就是大錯特錯。”
他看了看上頭懸掛的正大光明牌匾,目光又慢慢的移到安平公主的臉上。
“從古自今,爲所欲爲的代價就是自取滅亡,前朝就是一個例子……”
“你享受着與旁人不一樣的榮華富貴,你就要做與這榮華富貴相匹配的事。否則德不配位,只是自取滅亡。”
他是不會讓任何人給皇家臉上抹黑的。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
“你去皇家寺廟裡好好的反省反省吧,如果沒反省好,就不要出來了。”
這已經是最輕的懲罰了,皇家寺廟,裡頭有皇家的長輩在裡頭修行,將安平送進去,盼望着她能夠反省。
如果她真的不能反省,那他也就當沒有這個女兒吧。
衆人都沒想到皇帝竟如此雷厲風行的發作了安平公主。
這樣的結果,雖然不是最好的,可也是目前能做到的。
更何況,皇家寺廟不是那麼好呆的。安平公主進去想要過日子也是不可能的。
皇帝看向許晗,歉意的道,
“愛卿受委屈了,朕給你十日假期,回去好生壓壓驚,往後還要好好的給朕辦差。”
許晗跪下行禮,口稱不敢,又謝過皇帝隆恩。
蕭徴本來還想說什麼,被許晗給拉了拉衣袖。
至於其他的人該怎麼發落,皇帝都交給了徐修彥。
安平公主愣愣的,不敢相信自己以後就要在皇家寺廟呆下去了,她該怎麼辦?
她還要嫁給蕭哥哥,去了皇家寺廟,什麼時候回來都不知道,她還怎麼嫁?
她不要去!
她越想越怕,拉着皇帝的袍角苦苦哀求,
“父皇,兒臣知道錯了,求你不要讓兒臣去皇家寺廟,兒臣一定在宮裡好好的反省自己。”
“兒臣是鬼迷心竅了,兒臣也是被世子表嫂給慫恿的,是她,都是她給兒臣出的主意。”
安平公主爲了脫身,也真是煞費苦心,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永毅侯世子夫人馬氏的身上。
在眉兒和白氏之間牽線的是馬氏,弄清心散的同樣是馬氏,就連什麼時候動手,都是馬氏說的。
她看向眉兒,聲音虛弱,恨意十足地罵道,“兒臣不過是馭下不嚴,這才着了這個賤婢的道。”
“父皇,兒臣知道錯了。”
皇帝冷漠的將袍角抽回,淡淡的道,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如果不是你懷了不可告人的心思,又怎麼會入了魔怔。”
“你既不想去皇家寺廟反省,也可以,那你就去大理寺大牢吧,你在宮內給人下毒,那就是謀反的罪。”
“你要選哪一個……”
這下,安平公主是徹底的暈過去了。
去皇家寺廟,她如果做得好,還可能出來,可一旦去了大理寺大牢,以後她還有什麼名聲?
她更沒有希望嫁給蕭哥哥了。
昏死過去的那一刻,安平公主委屈極了!
許晗什麼事都沒有,反而是她惹了一身的腥臊。
金吾衛中毒案,就這樣落寞,後續的工作徐修彥一手接下。
許晗跟着許均出了宮去,她本是想和蕭徴一起出宮的,奈何許均在,她也沒辦法。
蕭徴笑眯眯地道,“你先去吧,我等會還有事,回去讓徐姨給你去去晦氣,還有東平他們可出了不少力,你到時要宴請他們。”
一應事物,蕭徴都和許晗說的清清楚楚。
兩人站在一邊說着悄悄話。
許均看着前頭和蕭徴走在一起的女兒,竟有些熱淚盈眶。
他的孩子長大了,已經能靠自己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身爲父親,他既慚愧,又欣慰。
人在這個世間,靠自己永遠比靠別人來的重要,哪怕那個別人是父親,是兄長,是夫君。
他慚愧於自己從前一葉障目,如今追悔莫及。
他揣了揣了袖兜裡的免死金牌,終究是沒能用上。
……
蕭徴看着許晗和許均出了宮門,剛要離開,就被乾清宮的太監給叫住了。
“世子,陛下那裡讓您回去一趟。”
蕭徴蹙了蹙眉,他這裡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辦呢,剛剛在偏殿不是都說清楚了嗎?爲何還要叫他回去、
天子詔令,莫不敢從,於是他迴轉身子,回了乾清宮。
從宮裡出來後,蕭徴沒有回去承恩公府,也沒回淑陽長公主府,而是帶着白灼還有十幾個身強體壯,一看就功夫不俗的小廝,手提馬鞭,上馬直接去了永毅侯府。
他心裡憋着滿肚子發不出的邪火,不找個地方出出怎麼行?
永毅侯府這段時間整個是灰濛濛的。
首先,江南弊案查出侯府也牽涉到裡面,不過不是很深,不在抄家流放的行列,但是銀子卻沒少罰,面子裡子都沒了。
再有,世子夫人馬氏的孃家叔叔是江南弊案的罪魁禍首,不但如此,就連馬氏的父親金吾衛指揮使的職位也給擼了。
這樣,永毅侯爺想找人幫忙都找不到了。
當然三皇子那裡他可以去找,只是這個時候,三皇子能躲多遠躲多遠,怎麼可能上趕着幫忙?
永毅侯爺真是頭髮都掉了一大把,本來就快要禿頂了,如今光亮亮的頭皮都露出來了。
侯府的門房因爲府裡的風氣不好,也是懨懨的,侯府牌匾雖還沒摘,可也沒人上門來了。
門子靠在門邊打盹,還沒打好盹,就彷彿地龍翻身一樣,街面上刮過一陣狂風,朝侯府這邊捲了過來。
還沒等門子看清楚風裡有什麼,就見一羣人騎着馬道了侯府的門前臺階下,門子愣愣的看着。
不知道這些人要做什麼,等想要關門的時候,已經是來不及了。
最前頭的是白灼,他剛下馬就見侯府的門房要關門,頓時一個鷂子翻身,從臺階下躍了上去,一腳抵在門上。
門子們被他一腳給踹倒在地上。
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白灼將門子們掃到一邊,然後整整衣襟,就見蕭徴從臺階下上來。
蕭徴一隻手搖着馬鞭,一隻手背在身後,大步流星的進了侯府的大門,後頭的十幾個健壯的小廝跟在後頭,走路帶風。
白灼揪起一個門子,惡聲惡氣的問道,“你們世子夫人在哪裡?”
門房被掃的腿都軟了,說話都不成調,“在……在……”
在了半天也沒說出在哪裡,白灼乾脆也不問了,而是揪着門子超裡走去,“指路。”
一路過去,侯府的下人都傻了,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也不知是被爲首的蕭徴容貌給晃傻了,還是被一行人的氣勢給嚇傻了。
跟着門子的指引,蕭徴去了世子夫人馬氏的院子,小廝上前一腳踹開院門,然後直衝進去,揪起了正歪在榻上的馬氏,將她扔到了院子裡。
倦舞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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