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徵問完後,注視着淑陽長公主,縮在桌下的手緊緊捏成拳。
按照福清大師還有許均兩人結合起來看,許均最先去找淑陽長公主,最後見的是福清大師,這中間,還有人來見過淑陽長公主夫婦。
也是這個人,直接導致了淑陽長公主的死。
許均聽了蕭徵的這番話,心裡點了點頭,不愧是太子的後代,這樣的洞察力,直指問題的重點。
剛剛在路上的時候,孫正已經把今日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包括溧陽長公主叫破了蕭徵的身份,蕭徵剛剛問的幾個問題,歸根結底說起來那就是:
皇帝在裡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淑陽長公主冷靜下來,看着面前蕭徵年輕的面孔,她道,
“徵兒,今日因爲溧陽,這個秘密被捅破了,不論是你祖父,還是我,都只希望你活下去,好好的。”
“你祖父說過,你姓蕭,你就是蕭家人。”
她這樣的回答,也就是說不希望蕭徵去做什麼,或者說,讓他只要做蕭徵就好。
只是蕭徵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內心所求。
只是,他也知道,不論自己的決定是什麼,都會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淑陽長公主見蕭徵不爲所動,她沉默了,良久,她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說道,
“只要祖母活着,只要你姨母活着,你就不會有事的。”
“我很慚愧,我自詡爲一代女英雄,可是偏偏,我保護不了你,需要一個女人賠上自己的人生,去保住你的命。”
這句話,同樣的也是在回答蕭徵的其中一個問題,瑜貴妃入宮,到底是不是自願的。
許均沒想的那麼複雜,他的任務是做到當年故交所託,保住故交的血脈,目前看來是做到了。
皇帝暫時不會動蕭徵。
蕭徵聽了淑陽長公主的話,輕輕一笑,
“祖母,我這條命,是太多人用他們的生命和自由換來的,自然是要珍惜。”
“如果可以,我想要爲他們做點什麼,我不是想要造反”
“什麼樣的位置,做什麼樣的事,哪怕那個位置,曾經有可能是我的父親的,那也與我沒什麼關係了。”
“當今不是昏君,他治理國家治理的很好,只要東元安好,我就不會肖想什麼。”
他只是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情,祖父死的真相,還有宮裡的那位,到底是不是她的母親,她現在這樣,到底是不是自願的。
他已經知道宮裡的那位態度是什麼樣的,也就是說,還有祖父的死,以及,爲何隱瞞他的身份。
可祖母這樣的顧左右而言他,根本就是不想讓他知道真相。
他擡頭看向淑陽長公主,
“祖母,別人都說我是紈絝子弟,可你知道,我不是,從六歲起,我就沒睡過五更,我有很多的師傅,這些師傅把我的一天排的滿滿的,我的武藝甚至是你們親自教導的。”
他將手從桌下拿出來,攤開,手背就算經過邊疆這一年的風吹日曬,依然白皙依舊,可翻過來的手掌,該有的繭一個也不缺。
“祖母,這天下是柴家人的天下,也是天下人的天下,我不會爲報私仇而不顧大局。”
所以,他就算要報仇,也會是不影響天下人的情況下報仇。
如今,他只是想要一個答案。
許均淡淡的看着蕭徵,沒想到長公主夫婦把這個孩子教導的如此之好,幸好,他不是真的和傳聞那樣,否則,他是真的要考慮一下是不是要把晗晗嫁給他。
他淡淡地道,
“公主,既然如此,爲何不告訴他呢?許家是爲異姓王,職責是保護東元的安全,在國家安定的時候,他要造反,我也不會幫他。”
淑陽長公主目光閃爍,她也想告訴蕭徵,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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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許均拿着信來找他們夫婦之後,駙馬當即傳信給了福清大師,想講徵兒託付給他,只要活着,就算是活在江湖裡也沒什麼不好。
可是,還沒等到福清大師到京之前,他們又迎來了另外一個人物。
淑陽長公主分明記得,那天天氣很好,因爲福清大師傳信來不出幾日就到京城了,到時候直接來見他們。
想着徵兒到時候走了,就算身份曝光了,以她在皇帝那裡的情分,總是能讓皇帝放他一條生路的。
可沒想到,那天,他們正在花園修剪花枝,下人來報說永平侯來訪。
當時他們吃了一大驚,永平侯是皇帝身邊的近衛統領,向來是沒什麼交情的,怎麼會過來的?
可當他們看到微服私訪的當今時,忽然明白了,永平侯是皇帝的伴讀,是皇帝最爲信任的人。
皇帝出行,用永平侯的身份也沒什麼。
但皇帝直接道出了那件懸掛在他們心上的事情。
當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時候,所帶來的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可怕。
當時,她和當今說的是,
“徵兒自小生活在我身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根本造成不了對你的影響,如果你真的不放心……我就代他死,我若死了,他就再也不會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了。”
“至於我和駙馬留下的那些軍中人脈,也就會和他沒什麼關係,就算他有天知道了,也根本不可能撼動你。”
當時皇帝說的是,“母后去世後,是長姐代母職將弟弟養大,弟弟不會要你的命。”
“至於那個孩子,我也不會要他的命,爲了你和貴妃,我都不會要他的命。”
“只是你們爲何要隱瞞我,隱瞞了那麼多年?”
“你們這樣,是把我置於何地了。
朕忍不下這口氣!”
淑陽長公主當場眼淚流了下來,道,“當時你的大外甥死了,連孩子也沒了,他連個血脈都沒留下,這邪念,只要想到這件事,我就心如刀絞。”
“我留下這個孩子,就是想讓他繼承老大的香火,逢年過節,不至於讓他們連個上香的人都沒有。”
“我和駙馬教導他,也不是爲了要和你作對,就是想讓他不至於成爲一個廢人,再說,若是真的能培養出來,不還是爲你出力嗎?”
皇帝沉默不語,這樣的沉默讓淑陽長公主心慌。
原本一直沉默的駙馬上前,看着皇帝道,
“陛下,既然你覺得咱們隱瞞了你,那麼,我代替淑陽和徵兒去死,淑陽是你的長姐,你也說是他將你帶大,那麼,你可以喂她吃宮中迷藥,只要吃下,關於近日之事,徵兒的身世都會忘記。
這樣,我死後,他的身世就將成爲永遠的秘密,他不會知道自己是誰,只會以爲自己是蕭家孩子。”
“你要願意讓他做承恩公世子,就繼續讓他做,如果不願意,也可以把爵位徹底給二房。”
“我死了,還請陛下能否饒淑陽一命。”
皇帝聽了駙馬的話,臉上露出動容的神情,許久,竟然同意了駙馬的請求,當即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瓷瓶。
這分明就是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決定了。
淑陽長公主心頭一陣害怕,也是一陣心寒!
她也知道,駙馬是白死了!
宮中的迷藥,她和駙馬都吃了,駙馬吃下沒多久,就去了,而她,吃了藥在駙馬死後沒多久,竟然發了癔症。
之後,好像這一段事情都忘記了。
可是,皇帝不知道,當年她在軍中,四處征戰,得罪了很多的人,爲了防止別人對她的暗害,她讓當時年輕的莊大夫在她身體裡下了毒,一點點的下,讓她對各種毒藥都有一些抵抗的能力。
這樣,不會傷到身體,但又能給自己求得一線生機。
那宮中迷藥,她吃下後,並沒有見效,那些瘋狂,癔症,不過是她做給皇帝看的。
這一忍,就是這麼多年。
她恨皇帝,也不恨!
可是,駙馬已經死了!
她什麼也做不了。她只能忍!
後來,她聽說皇帝回宮後,貴妃同樣抱着皇帝的腳,哭着求他,說自己只是想保住前夫的一點血脈,全了那一點夫妻情分。
最後,皇帝就放下了這件事情。
在駙馬決定赴死的時候,她就註定要獨自守着這個秘密,苟且的活着。
至於爲何隱瞞徵兒的身份,淑陽長公主滿心悲哀。
那個時候,她本是想等事情水落石出的時候,就把瑜貴妃母子給送走的,誰知道,在將瑜貴妃放在莊上的時候,竟然意外的被皇帝碰見了。
她那個時候才知道皇帝竟然對瑜貴妃有企圖!
而那個時候,她竟然在同一時間知道了皇帝竟然在太子的事件中彷彿插了一腳!
爲了維護弟弟的名聲,她沒有告訴瑜貴妃皇帝在太子事件中所作所爲。
在知道皇帝的企圖後,更不敢告訴皇帝徵兒的真實身份,於是,就頂替了大兒子孩子的身份。
當時,她是有私心的,幾個兄弟已經死了,獨獨留下當今,如果再把他的所作所爲公佈出去,那麼,這個國家應該交給誰?
而經過這件事情,她對原本很信任的皇帝也產生了懷疑,懷疑他是不是會放過太子的血脈。
她不能冒險。
在她的眼裡,一直以來就沒與什麼太子,王爺。
她是長姐,有的只是弟弟妹妹們。
正巧,那個時候,瑜貴妃同樣的告訴皇帝,太子的血脈在出生時受驚過度,沒能養活。
她就更能順水推舟了。
她說自己沒用,要靠瑜貴妃捨身進宮,才保住徵兒的命一點也不假。
母子分離,相見不能相識,得是多麼痛苦的自我掙扎?
而在當時,她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既然許均埋藏的秘密被人識破了,被威脅了。
皇帝那裡,應該也是被同一個人捅破的,否則,哪裡會那麼的湊巧?
這些年,她私底下悄悄的查訪,竟然發現在皇帝面前捅破秘密的人竟然是溧陽。
而這,也是她爲何明明不過是個外三路的公主,能升爲長公主,同時,還能被皇帝信任,自由進出宮城這麼多年。
在皇帝那裡來說,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倦舞 說:
對不起啊,晚了。幸好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