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許均說的,許晗沒有半點的遲疑,以緩慢而沉穩的語氣道,
“我知道了,父親放心前去,王府一切有我。”
許均欣慰的看着女兒,相信她能做好。
他心裡只覺得老天不公平,這個女兒,心胸,手腕,謀略,她一樣不缺,唯一缺的就是一個明公正道的性別。
他此時的心情,不單是惋惜她爲什麼不是兒子,同時也隱隱地覺得,也許不是她生錯了性別。
而是這個世道禁錮了她!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然後有同許晗說起了王府的事情。
許均事無鉅細的將王府事物交給許晗,如果說之前是已經讓許晗接替了王府事物。
這一次,許均則是對她和盤托出,那些暗地裡的隱私都告訴了她。
許晗一一記了下來。
說完了家事,說私事,許均上次與安向初打架後,就沒見過徐丹秀,這會,他要出征了。
“你母親怎麼樣?”
許晗笑道,
“母親挺好的,一個人過的比從前快活。”
許均有些喪氣,道,“那我就放心了。”
“以後有什麼事情,你看着拿主意吧,要拿不定就去和你母親商量商量。你母親主意多。”
許晗道,
“是。”
見他沒有別話,就道,
“那父親先歇息吧,我去外頭看看,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趁父親還在可以前來拿主意。”
許均應了,朝許晗擺擺手。
……
宣平坊徐府,徐丹秀才剛剛躺下,外頭‘咚咚咚’有人敲門。
她以爲是芳嬤嬤她們,於是道,
“進來吧。”
好半響沒人進來,‘咚咚咚’的聲音又響起。
她沒好氣的道,“你們不去睡,在這裡作什麼鬼呢。”
話音未落,她想想不對,芳嬤嬤做不出這樣的事,底下的幾個丫頭也是沉穩的。
她撩起帳子,拉過邊上的外衫,披上,並未去開門,而是打開窗,果然,就見許均立在外面。
徐丹秀面色整個都不好了,她忍着怒氣,低聲道,
“你幹什麼?深更半夜的。”
許均披這一身風雪站在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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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阿秀,這樣晚打擾你。我是來向你辭行的,北蠻人入侵,我將要帶兵去往前線。”
許均深夜而來,說要出征,饒是徐丹秀沉穩,也還是嚇了一跳,她失聲道,
“這怎麼行,你的身體,能行嗎?東元的將領又不是沒有,何須你上場。”
許均見她這樣,不知爲何,莫名的竟笑了。
“你不是知道,身體不好的是許城,不是我。東元的將領是不少,可北疆是許家的藩地,我必須要去的。”
徐丹秀嘆了口氣,戰士一起,就不會隨便的停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以戰止戰。
“那晗兒呢?”徐丹秀問道。她怕的是許晗也要跟着去。
許均搖搖頭,“王府也要主事的人,她留在京城幫我看着後方糧草補給之類的。”
她其實什麼都明白,武將之家,哪有不上戰場的,現在許均頂在前面。
等到將來,只要許晗還在王爺的位置上,總有一日要去戰場上拼殺。
關外的北蠻自古以來,就沒消停過,如同中原王朝改朝換代一般,草原上的勢力也是此消彼長,一個部落叫中原王朝打敗了,或者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再捲土重來。
如此,有時戰爭也不能一勞永逸。
而無論草原部落經過多少更迭,有一點總是不變的,那就是他們對中原這片沃土的野心覬覦。
徐丹秀本想呵斥他深更半夜嚇人的心情頓時沒了,聽見他這麼說,知道事不可改。
不過,不管怎麼樣,許晗總還是留在她身邊。
她也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也就不多說,扶着窗櫺,並沒有讓許均進來詳談的意思,只是讓他在外頭受凍。
“既然你要出發了,想必還要整理行裝,多謝你深夜過來告知於我,回去好好休息吧。”
“夜深了,我也要休息了。”
說着,也不看許均,目光虛無的落在外頭的紛飛大雪上,擡手關上窗,讓許均吃了個閉門羹。
許均心裡着實不好過,他滿心期待阿秀能祝福他,鼓勵他,祝福他。
她的一個眼神,都能給他帶來溫暖,以及無限的力量。
可她什麼表示都沒有。
許均不甘心,拳頭已經捏起,想要繼續敲窗,可又怕徐丹秀不高興。
他有些失落的放下手,轉身,走進了風雪中,朝那未知的前線走去。
忽然,身後吱呀一聲,門開的聲音。
他站在那裡不敢動,然後聽到腳步踏進鬆軟的積雪裡的聲音,走了幾步後,卻最終停下,再他幾丈遠之外。
寂靜的院子,風無聲,雪無聲,只有那道爽利輕柔的聲音,
“我當初拋下一切,跟着你到了京城,我想要的是琴瑟和鳴的夫妻生活。”
“我懷着忐忑,喜悅的心到了這裡,可我想要的轉眼就沒了。”
“我曾經怨過,我怨上天不公,我也什麼都做過了。
我吃齋,唸佛,我拿出嫁妝去救濟窮人,我想要求得上天睜開眼,讓他把我想要的幸福還給我。
但是一點用都沒有,許均不是許均,這一切不過是個騙局。”
“這一次,你出征也好,怎麼也罷,我不會做什麼,因爲,這一切都沒有用。”
許均終於回過頭去,看着徐丹秀只披着一件外衫站在雪地裡,清冷的看着他。
他的心頭一陣抽痛,對,一切都是他的錯!
是他的不坦白變成今日這幅模樣。
他快步跑過去,脫下身上的厚披風,裹住徐丹秀的身邊,說道,
“你不用做什麼,你只需要照顧好你自己,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
“我也一樣,做好自己的事情,讓自己平安的歸來。
今夜一別,各自珍重,我們都會好好的。
在我凱旋的那一日,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與別人公平競爭的機會,我會努力的做好。不辜負你。”
這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兩個過了半輩子的人對面對站着,彼此剖析着內心。
彷彿風雪也識趣的離開。
許均後退一步,笑看着徐丹秀,
“我做的錯,我認,不管今後我們如何,你也是孩子的母親,我還是孩子的爹。”
“阿秀,保重。”
說完,他大踏步走了,他的背影比起當年,變了一些,可依然緊實健碩,身上裁剪合身的袍服讓他看起來充滿精力。
很快,雪地裡只留下漸遠的腳印。
徐丹秀捏着披風,半響才反應過來,這是許均的,再追,已經來不及。
她回到屋子裡,坐在梳妝檯前呆愣了一會,擡頭,銅鏡裡她臨睡前已經褪去頭飾的烏髮上,插着一根簪子。
拔下來一看,是一根金鑲玉的玉蘭花簪子。
這根簪子徐丹秀從前很喜歡,因爲這是和許均定情不久後,許均送與她的。
在婚後的一次爭吵中,被摔斷了。
後來也不知所蹤,她以爲是下人收起來了,沒想到竟是在許均手裡。
徐丹秀捏着簪子看了半響,最終,將它放到了梳妝檯前一個匣子底下。
……
三日後,許均披掛出征,霍七作爲副將已經先行開拔。
許均坐在馬上,兩邊圍滿了送信的百姓。甚至有的人在人羣中大喊,
“老王爺,要保重啊,把蠻人趕出去。”
很快,這樣的聲音就匯成了洪流,黑壓壓的人羣跪倒一片。
許均拉住繮繩,朝百姓拱手,他遙遙望了眼身後的大街,最終回頭,縱馬離去。
十里長亭外,許晗先前已經送走了霍七,今日,又在此爲許均送行,“願父親此去旗開得勝,凱旋歸來。”
許均點一點頭,轉身而去。
他始終沒有問徐丹秀的事情。
現在,問與不問,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
他,已經同她道別了。
許均離開的第三天,就是小年,承恩公府裡,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準備熱熱鬧鬧過好這個小年。
前廳裡,衆人都已經到齊,淑陽長公主從老駙馬去世之後,鮮少出公主府,對於這樣的熱鬧,幾乎是不參加。
“去將世子叫過來。”承恩公夫人吩咐邊上的丫鬟。“快着些,別耽擱了。”
大少奶奶看了眼承恩公夫人,用帕子按了按脣角,似笑非笑,
“喲,世子也要在家過小年啊,倒是難得,還以爲會去宮裡陪貴妃娘娘呢。”
正巧,蕭徴一隻腳踩了進來,目光淡淡的掃了眼大少奶奶,直接坐在了承恩公右邊的位置。
大少奶奶絞着帕子,撇了撇嘴,見蕭徴理所當然的坐在右邊的位置,心頭一口老血悶着。
她咬着脣,還想說什麼,被承恩公夫人打斷,“行了,哪裡有那麼多話,人到齊了就開席吧。”
大少奶奶只能把怨恨的話給吞回去,心裡憤憤不平!
這一家子還真是,沒一個有種的。
老公爺去世也就算了,長公主明明還在,卻還是和個鵪鶉的所在那裡,半個屁也沒有。
在朝堂上沒聲音不說,連家裡也任一個不知來歷的野種作威作福!
蕭鳳真更是無用,想要攀附三皇子,五皇子,偏偏如今一個被貶爲庶民,等候處置,一個關在皇子府,什麼也不能做。
她撇了撇嘴,長公主說起來是個厲害的,可現在,誰還管她的威名,倒是這個野種的名聲最響!
她平日出去應酬,不知道多少高門貴婦打聽他的消息。
大少奶奶真是笑都要笑死了,按照野種那眼光,後頭有貴妃,皇帝,不是天仙看得上眼?
不過,大少奶奶覷了眼蕭徴,最近打聽的人裡高門的倒是少了。
都是些歪瓜裂棗,要麼門第低的很,要麼自身不足,想要借長公主和貴妃勢的人。
她隱約聽人提起過,說是這個野種和一個男人打得火熱,難不成還真是個喜歡兔兒爺的?
還是說那些名門淑女一個看不上,就自暴自棄?
要是這樣,倒是可以回孃家看看,說不定……
這個野種撐着長房,長公主又疼愛他,不知道多少產業給他了。
就是沒有夫妻之間敦倫,抱着那些產業也不算虧待孃家的侄女,表妹什麼的。
大少奶奶的算盤打的啪啪響,蕭徴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坐在承恩公右邊,下首坐着的是二房一家人,互相夾菜,說這話,問一些外頭的瑣事,獨獨他,彷彿局外人一樣,孤零零的坐在那裡。
他不過坐了片刻,就擱下筷子,朝承恩公道,
“你們慢用,我先走了。”
承恩公沉着臉,放下筷子,看向蕭徴,
“你這是什麼做派?小年夜,大家團團圓圓的在一處用飯,你這一般都不到,就走。”
“這還是不是你家了?”
蕭徴看着承恩公笑的意味深長,“二叔,這家當然是我的家,不過,和你們卻不是一家。”
“不要怪侄兒說話難聽,我坐在這裡,倒是妨礙你們一家和樂了。何必坐在這裡做惡人?”
“正巧,祖母那邊也是一人,侄兒去那邊看看。”
說完,也不管承恩公的反應,轉身就走了。
承恩公臉色陰沉的彷彿冰凍的池水,森森的看着蕭徴離開的背影。
大少奶奶很愛看這樣的場面,見蕭徴離開,興奮不已,聲音頭提高了不少,
“世子真是太胡來了,這樣的日子也能耍性子,這是想做什麼?這不是明擺着不把咱們家放眼裡嗎?”
大少爺不悅,“你閉嘴吧,說話說那麼誇張,要是我,一個人也是做不下去的。”
大少奶奶嗤笑一聲,“你少裝了,你想兄弟友愛,可也要別人要不要接啊。”
“世子真是太不像話了,以前幫着逆犯霍家的人,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咱們蕭家上下都是和那霍家人有來往呢。”
“父親,你可得好好管管世子,否則,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咱們這一家子。”
大少爺滿不在乎,“你也太當回事了,現在霍家不是平反了嗎?霍家的人有什麼不好。”
大少奶奶忙道,“那是陛下仁慈,要是換成前朝,這樣的人家能平反?有點關聯的都要抄家了。”
“說起來,世子還是因爲一個人,我行我素,沒個約束,要說,還是應該給他說門親事。”
“有了家累,也就不怕他亂來了。”
承恩公夫人一聽,想想倒也是的,都說浪子回頭,蕭徴也算是個紈絝了,要是真能給他說一門好的親事,在吹吹枕頭風,誰能知道這個位置會不會到自家兒子的頭上呢?
她道,“老爺,阿徴這樣整天晃盪,有差事也不見好好做,要不咱們跟娘,還有貴妃說說。”
“他也都二十多了,婚事這樣一直拖着總不好,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二房苛待他了。”
承恩公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鬚,
“他的婚事,我們也說不上話。”
“他到底姓蕭。你如今也是一家之主。”承恩公夫人說道,“這人選,當然是要娘和貴妃定下來,可爲他們操持的,總還是我們啊。”
承恩公細細的想了片刻,也確實如承恩公夫人說的那樣,於是道,
“那行,等下我去娘那裡就把這事和她老人家說一說,你們也挑挑看,這京城好人家的女兒,端莊些的,相貌不能太差,挑出來,到時候給娘還有貴妃過目。”
承恩公夫人一口應了下來。
大少奶奶更是心頭暗喜,這樣纔有機會回家挑選人選啊。
倦舞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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