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雲翹的姿態非常恭敬,頭微微的垂着,白色水貂毛領的掩映下,是一張小小的臉龐,側邊看過去,還能看到她的眉頭微微皺着。
原本,鍾夫人當衆訓斥折辱許晗,大家都覺得過於苛求了。
畢竟許晗從前是爲‘男兒’,她所學所做都在疆場,更何況,那天許晗在校場上殺豹的場景如今在大家的腦海裡還揮之不去。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就算是女兒家,也有自己所擅長的,今日的才藝表演不就是展示各人的所長嗎?
誰會把短處現於人前人後?
只是,剛剛曲雲翹姿態低微的給鍾夫人請罪,再加上鍾夫人雙目緊閉一臉灰敗的模樣,離開的時候是兩個宮人架着離開的,那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再看引起紛爭的罪魁禍首許晗,依然傲然的立在場中,臉上的神情也是不卑不亢的。
有些人又覺得許晗又有些咄咄逼人了。
許晗無所謂這些人的態度,她也不後悔剛剛所做的,畢竟人都指到鼻子上來罵爹孃了,她還忍着,那也太不孝了。
上首的兩位娘娘均是沒說什麼,彷彿沒看到眼前這一幕似的。
蕭徴抓着椅子把手的手已經泛白,雙眼微眯,猶如刀子一般看向曲雲翹,這到底哪裡出來的莫名其妙的女人,竟然一而再的挑釁晗晗。
當他是死人嗎?
再說了,獻什麼才藝?你當晗晗和你一樣是個憐人嗎?
蕭徴露出怒容,正待訓斥。
“你的心上人該不會別的都不會吧?”坐在蕭徴邊上的五皇子低聲的問蕭徴。
五皇子自從在皇帝的特許下,進了宮,見到病中的惠妃後,一直都很老實本分。
從前會帶着蕭鳳真及其他幾個高門子弟到處橫行,現在則是老老實實的在府裡和先生讀書。
用他和皇帝說的,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他已經知錯了,那就要將錯誤的自己,丟到廢紙簍裡,重獲新生。
以前整個充滿戾氣的五皇子,現在纔會變得清秀儒雅,氣質卓絕,纔會讓那些貴女們看的羞紅了臉。
不過,蕭徴卻怎麼都覺得五皇子這樣很假,一個人,怎麼改,本性已成。
他不太相信什麼浪子回頭金不換,什麼回頭是岸。
就和狗到什麼時候都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
這會,蕭徴只掃了眼,懶洋洋地道,“她的特長說出來嚇死你。”
五皇子一點也不在意蕭徴敷衍的態度,反而雙眼亮晶晶的,看着場上的那些閨秀,
“我和你說,這個曲姑娘長的不錯啊,看她這風儀,聽說是京城第一閨秀,樣貌氣質樣樣拔尖,還才華出衆,心思靈巧,家世就更不要說了。
雖然父親只是伯爺,可母親厲害啊,溧陽長公主,在京城的風頭無兩……”
蕭徴扯了扯嘴角,“你知道得真清楚。”
五皇子哈哈笑,得意洋洋的道,“京城出名的閨秀,就沒有我不知道的。”
“當初我和蕭鳳真爲了看她可是藏在福寧寺的供桌下一個多時辰,要知道如今能這樣看個夠,還受那個罪……”
說到一半,五皇子閉了嘴,理直氣壯地道,“我是幫你,你說起來也是個風流才子,怎麼對姑娘家這樣不瞭解……”
蕭徴理都懶得理他,他了解哪些閨秀做什麼?他可是正經人,勾搭良家婦女?別逗了!
五皇子道,“看來這位曲姑娘很中意你啊,明知道小王爺是你的心頭肉,還去挑釁,曲姑娘之心,路人皆知啊。”
蕭徴‘哼’了一聲,敲敲椅子把手,“他再好看,能有我那個好看?”
他心裡還有句話沒說出來,不僅晗晗比不上,就連他的美貌也比不上啊。
五皇子瞟了眼許晗,心裡想着,倒也是的,小王爺的美,可不是一般閨秀能夠比得上的,畢竟,有幾個閨秀能夠獨闖敵陣,擒住敵首的?
五皇子有些羨慕,看到蕭徴又眯着眼利刃一樣的掃向蕭徴,想着那個曲姑娘怎麼就看不上他呢?
這樣兩美相爭的事情,倒是很有趣啊。
許晗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看着謙恭,實際上渾身緊繃,一個不小心就會張開獠牙的曲雲翹,慢條斯理的地拈起身邊桌上的一枚果子在手裡把玩。
曲雲翹謙恭地站在那裡,頭微微垂着,半響,不見許晗有所迴應,心頭因許晗這目中無人的態度大爲光火,交疊在一起的手,用力的捏着。
她當然知道在場的姑娘已經露出瞧熱鬧的眼神,可她不能退縮。
她躬着身子,態度比剛纔又謙恭了幾分,出口道,“小王爺,雖您有王爵在身,可到底是女兒家,女子還是貞靜爲好,萬一真的把我的先生氣出個好歹來,於你的名聲也不好聽。”
許晗面上帶着淡笑,將那果子給捏的稀碎,緩緩開口道,
“剛剛姑娘問小王擅長什麼是吧,如今又說到名聲的問題,那小王倒是可以爲你解惑。”
衆人均是看向許晗,想聽聽這位英勇威武的小王爺到底有什麼擅長的,畢竟,她如今可是許多長輩用來教導自家兒女的典範。
也許有些人心頭帶着鄙夷,可不得不說許晗的活法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正是如此,才讓人嫉妒。
人一旦嫉妒,就會變得面目全非。
“小王最大的才藝就是提刀砍人,前段時間死在我刀下的北蠻人不知凡幾,想來你應該是有所耳聞的。”
“還有,我也能徒手殺狼,殺豹子,這纔是好是好,就是太過血腥,不適宜在兩位娘娘和衆千金的面前展示。”
“各位如果不嫌棄,或許可以和小王去邊境一遊,到時,我展示給大家看,這樣的解惑,曲姑娘還滿意嗎?”
不等曲雲翹做出反應,有姑娘捂着嘴偷笑起來,有那忍不住的,竟然發出了‘噗’的聲音,還有的則是嚇的瑟瑟發抖。
確實,這個才藝太過血腥。
原本站在許晗身後的純平公主對曲雲翹翻了個白眼,上前道,
“曲表妹,大家都知道你是京城第一閨秀,你的母親是長公主,父親是伯爺,今日你進宮的目的大家也都知道。
只是,這世上做不來詩文的好女子多了去了,鍾夫人也不能就憑這點胡亂罵人家吧。“
“再說,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啊,爲何要一模一樣呢?我就不好詩文,難道說。我也不能孝順好公婆了?”
“那這樣,我還是和父皇說說,不要嫁了,也不知道太子哥哥願意不願意養我一輩子。”
說起來,曲雲翹和純平公主也是表姐妹,當初也是做過純平公主的伴讀的,只是後來溧陽長公主將曲雲翹帶了回去,說是自己身體不舒服,讓曲雲翹在家中侍疾。
其實,真正的目的是不願意曲雲翹在宮中受苦,反正伴讀也做了,給女兒也鍍了層金,那就夠了。
純平公主雖是公主,可脾氣一向溫和,比三公主安平公主不知好多少,曲雲翹沒想到一向溫和的純平公主,今日彷彿變了個人,言辭鋒利的和刀子一樣。
她想要出言反駁,又覺得有些詞窮。
後面的徐悅蓮面容平淡的看着曲雲翹,看着她動了幾次嘴脣,始終沒有反駁,於是漫聲道,
“公主不必動氣,晗姐姐也莫要生氣,兩位娘娘,還請恕罪。”
“想當初,我仰慕鍾夫人的才華,想要做她的弟子,就算做不成她的弟子,蒙她指點幾句也是好的。
後來,我瞞着家人,偷偷的拿了詩文去拜訪鍾夫人,結果,她拿到我的詩文,纔看兩眼就批判說文理不通,字跡拙劣……“
衆人紛紛譁然,人人都說曲雲翹是京城第一閨秀,那不過是因爲有溧陽長公主在,而且,因爲她的性子和徐悅蓮不同,嘴巴甜,很能哄人,長的也不差,經常活躍在各家的詩會,花會上。
又因爲拜了鍾夫人爲師,這才冠上第一閨秀的名頭。
但真的要比起來,曲雲翹可不如徐悅蓮。
徐悅蓮的性格不太討喜,再加上,她也不愛出風頭,私底下大家還是覺得徐悅蓮纔是第一閨秀。
現在,這個大家心裡認爲的第一閨秀說,她的詩文被鍾夫人批判的一文不值,這,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徐悅蓮似乎很滿意衆人驚掉下巴的表情,冷笑了聲,繼續說道,
“我父親,我兄長,都是以詩文書法讓人稱許,我跟在他們身邊苦練了十多年的字,被批得如泥垢一般不堪。”
她伸出手,握住許晗的手,彷彿解氣一般,“我當時如遭雷擊,失魂落魄的出了鍾夫人家的大門,那送我出來的婆子大概不忍心,於是悄悄的在我耳邊提醒了一句。”
她頓了頓,看向衆人期待的表情,露出了一點點的笑容,彷彿三月桃花綻放一般,這一笑,讓衆人都恍了恍眼,想着,真的不愧是大家心裡的第一閨秀。
她邊上站着的許晗要不是大家都知道是女子,就這一身蟒袍,滿身英氣,和笑的讓人恍眼的徐悅蓮,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許晗也在聽,見徐悅蓮停了下來,朝她笑了笑,這是給徐悅蓮壯膽。
對面蕭徴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許晗的身上,這會見她竟然和徐悅蓮牽手,並且還朝她笑,眉來眼去的,當即就鬱悶了。
他就坐在這裡呢,晗晗不看他,居然看別的女人。
關鍵是這個女人,竟然是徐修彥的妹妹。
“徐姑娘和小王爺站在一處,簡直是金童玉女啊。”五皇子羨慕的聲音響起。
蕭徴恨不能一巴掌拍死邊上這隻蒼蠅,金童玉女分明說的是他和晗晗。
他認真的打量了下徐悅蓮,哼,不好看,污眼睛。
晗晗怎麼能朝她笑!
徐悅蓮感受到了蕭徴帶着嫌棄的眼神,她並未轉頭去看,只以爲是和曲雲翹一夥的人,當即翻了個白眼,紅脣輕啓,
“你們說那婆子提點了我什麼?她說是我備的禮物過於簡薄,所以鍾夫人才沒有耐性看完我的詩文!”
“天知道,我是偷偷的瞞着家人去的,我帶的禮也是平日積攢起來的,就這樣,鍾夫人說我的禮物過於簡薄……”
她的聲音停了下來,帶着嘲諷般的笑,看着曲雲翹。
那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曲雲翹本來微躬的身子,頓時直了起來,臉上乍紅乍白,終於沒有了剛纔的荏弱,而是尖聲道,
“你胡說!”
只是,她的心裡卻忐忑不定,她記起逢年過節,母親總是要派人往先生家送些禮物,她也曾在母親的房中,無意看到過厚厚的禮簿。
徐悅蓮挑眉,嘆道,
“鍾夫人的名聲如同雲間明月,我不過是螢火之輝,又如何同她相比?說出來都沒人相信。”
“只是,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三年前,一次賞菊會上,當時我作了一首詩,得到了鍾夫人
‘卓爾不羣,令人擊節讚歎’的評語。”
她不知道,那一首詩,就是當日我偷偷拜訪時,給她看過的那本詩作裡的一首。”
衆人又是譁然一片,只要是有點門第的閨秀都知道,徐悅蓮就是三年前纔在京中揚名的。
那時候,徐閣老也正當權,沒有回家養老,徐悅蓮寫的那首被鍾夫人大肆讚歎的詩如今可是人人手中都抄錄了一份。
可誰能想到,這樣一首詩,竟然有這樣跌宕的命運呢?
許晗簡直要撫額讚歎了,誰說才女都是大度的,不記仇的,這位徐姑娘可是記了幾年呢。
今日終於被她等到了機會,報了多年前的仇。
徐悅蓮看着曲雲翹顫抖的身子,頓時覺得心頭舒暢,連帶着平淡無波的面孔都帶了些笑意,
“曲姑娘,那本被鍾夫人批得一文不值的習作還放在我家中呢,當然,上頭當初鍾夫人的墨寶也還保存完好。”
“想當初,霍家十一娘姐姐,也是文采斐然,就因爲喜愛武藝,也被鍾夫人說到泥地裡去。”
“今日,見到小王爺如此,又是肆意點評,怎麼,就許大家都和你曲雲翹一樣,十指不沾洋蔥水,大難臨頭時,伸長脖子等死?”
“什麼品性高潔,什麼書畫大師,不過是個嫌貧愛富,沽名釣譽的庸人罷了!”
這話太過不堪和犀利了,配上徐悅蓮那刻板的臉,如果鍾夫人還在此處,大約不是被氣暈了,而是直接吐血三升。
更關鍵的是,曲雲翹和她的擁護者們,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哈哈哈……”正在這時,兩道笑聲響起,一道是對面蕭徴拍着椅背笑起來。
原本蕭徴在看到徐悅蓮翻白眼的時候,心頭大怒,覺得徐悅蓮這女人不但佔了晗晗的便宜,竟然還敢挑釁他!
可聽到她說的話後,又覺得特別解氣,當日霍晗的才藝,他當然是知道,卻不知道鍾夫人竟然將霍晗貶的一無是處,他要知道,早就掀了鍾夫人的真面目了。
哪裡還能容許她在京中沽名釣譽這麼多年!
不過,徐悅蓮今日,也算是爲霍晗報了仇了。
他這才拍手大笑起來。
上首的瑜貴妃終於開口說話,“徵兒,你這是做什麼,在場的都是姑娘家,你可別嚇壞她們。”
蕭徴終於閉上尊嘴,不甘不願的歇了笑。
另外一道笑聲帶着一些渾厚,發出笑聲的人隨着瑜貴妃的呵斥聲落下,也出現在衆人眼前。
竟然是一身明黃的皇帝,身後跟着大太監崔海,還有太子以及幾個臣子,其中就有徐修彥。
衆人見狀,紛紛跪下給皇帝行禮,皇帝哈哈大笑着,擺擺手,讓衆人起身。
真沒想到,皇帝竟然來了,皇帝怎麼會過來,這可是給皇子們選妃的場合,皇帝來湊什麼熱鬧?
“陛下怎麼過來了?”瑜貴妃笑吟吟地開口道。
皇帝見只有蕭徴和五皇子,眉頭皺了皺,問,“安王呢?去哪裡了?他怎麼沒跟着一起過來選……看景。”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是選親宴,可到底用的是看花燈的名頭,總是要用一層遮羞布遮一下的。
皇室麼,總是要一點矜持的。
瑜貴妃有些無奈和惠妃對視一眼,“安王說身體不舒服,反正這樣的宴會很多,這次不行,下次再辦也行。”
只要想,皇室一年到頭,可以開很多的花會……
皇帝想到安向初的那些話,要是安向初在他面前,大概會氣得一腳踹過去。
還身體不舒服……
難道他不知道,老二隻有小時候身體虛弱,大了之後,身體簡直壯的和牛一樣,連個噴嚏都不打。
只是,到底是野生野長的孩子,不管生氣還是高興都很鮮活。
可那也太鮮活了,怎麼就看上一個……皇帝心裡嘆了口氣,剛剛聽到徐悅蓮的話露出的笑,又消失不見了。
既來了賞花宴,自然也不好再擺臉色,他不動聲色的調了調心態,興致盎然的看着徐悅蓮,
“你這丫頭,倒是好利的一張嘴。”
邊上徐修彥連忙出列,恭聲道,“陛下,妹妹她有口無心,並不是誠心冒犯鍾夫人。”
皇帝又是大笑起來,點着徐修彥,“你可沒你妹妹可愛,你站一邊去。”
說完,他打量了一番徐悅蓮笑道,
“你倒是好膽色,竟然說名動天下的鐘夫人嫌貧愛富,沽名釣譽……”
徐悅蓮本來是想氣曲雲翹,同時也是爲當年的霍十一娘,以及和霍十一娘一樣無辜的許晗報仇的。
可沒想到,竟然會被皇帝給聽了去,頓時,她恭敬道,
“鍾夫人從前的風采,小女也是仰慕的,許是如今年紀大了,這才妄下斷語。”
“小女不過是心中不忿,這纔出言反駁,還有小王爺,行事磊落皎皎如雪,竟被夫人亂說一氣……”
曲雲翹之前被徐悅蓮和純平公主說的啞口無言,她想不出話來反駁,可到了皇帝面前,再想不出來,萬一皇帝對鍾夫人印象不好,那影響的還是自己。
頓時,她的腦子飛快的轉着,道,
“徐姑娘還請慎言,先生也不過是那麼說了一句,先生是長者,那也是關愛之情,訓斥我們小輩不也是應該的嗎?
更何況,剛剛小王爺不是承認了她的才藝是殺人,殺狼,殺豹子嗎?你何必揪着先生不放呢?”
後頭純平公主見曲雲翹如此的避重就輕,一幅理所當然,爲你好的模樣,頓時來氣,當即站起來,蹦到皇帝的身邊,嬌嬌的嚷嚷道,
“父皇……兒臣要不會詩文你就不喜歡我嗎?太子哥哥,臣妹要嫁不出去,你養不養妹妹一輩子……”
“那鍾夫人剛剛可不是那麼說了一句,她分明就是疾言厲色的訓斥晗姐姐胸無點墨,說她父母放縱她,還有,還有,晗姐姐是王爵吧,那她穿王袍有什麼不對?
鍾夫人斥責她不該如此不倫不類,可明明王袍是榮譽的象徵,難道那北蠻的軍隊是靠詩文打敗的?
要是真讓鍾夫人把那些莫須有的東西說出去,坐實了,以後晗姐姐還怎麼做人?
她王爺的威嚴還要不要了啦。”
純平公主膩在皇帝的身邊,巴拉巴拉的說了一通,字字咄咄,曲雲翹是絕不容許鍾夫人被如此的詆譭,連忙反詰道,
“先生說的也沒有錯,這京中哪家姑娘不是要做到最起碼的修身養性?
如果一個女子,這些都做不到,那她會做什麼?提刀殺人,能夠安撫內宅嗎?“
“難不成她對着僕人,妾室,孩子也是提刀就行?”
“難道她將來輔佐夫君也靠着一把刀?”
站在一邊的許晗只覺得頭大如牛,爲何這些人說來說去都在自己身上打轉?
本來麼,她這麼大度的人,曲雲翹的那些小心思,就當做是小姑娘間的爭執。
私底下的擠兌爭執,她可以看做小姑娘不懂事,懶得計較,可今日這是什麼場合?
這是宮裡的賞花宴,有兩位娘娘,京中衆名門閨秀,還有皇子,更重要的,是有她的男人。
她要是個尋常姑娘,被鍾夫人那一通訓斥早就無地自容了,再加上曲雲翹那樣謙卑的問她會什麼才藝。
這分明就是擠兌她上場去丟臉。
這種種加一起,心態不好的人,估計會一蹶不振。
這師徒倆不惜毀掉一個人的前途,重要的是,她們之間是應該沒什麼仇怨的,這可不是長者的態度,分明就是惡毒!
在許晗看來,惡毒是不分年齡的。
剛剛她都說了她最大的才藝是殺人,殺狼,殺豹子,分明就是嘲諷曲雲翹,這位姑娘卻彷彿聽不懂一樣,現在還到皇帝面前提起,在許晗看來,這就是曲雲翹欠收拾了。
既然欠收拾,那她就要勉爲其難的收拾一下了。
她要收拾起人來,那是不會手軟的。
她可不是那些憐香惜玉之人,畢竟,她也不是真的男人不是,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啊。
她朝前一站,給皇帝行了一禮,淡淡的看着曲雲翹,問道,
“曲姑娘,你師從鍾夫人,想必是極爲擅長詩文的,不知你除了詩文還會些什麼?”
曲雲翹以爲許晗要上場和她比試了,頓時心頭興奮,想着該如何的將許晗給壓的死死的,最好是讓她輸的狼狽不堪。
她輕移蓮步,緩緩上前,含羞帶怯的望了一眼對面的蕭徴,恭敬地福了一禮,道,
“我還會撫琴,制香,插花,茶藝,但凡女兒家應該會的,母親都會督促我去學,雖說不上大成,也算是小有心得了。”
皇帝聞言,不禁點頭道,“溧陽是個嚴格的,當初她自己也是什麼都會,自然希望女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一臉的滿意,讓蕭徴心頭大震,陛下這是什麼眼神,該不會……他看了看邊上的五皇子,就聽皇帝對許晗說道,
“純平很喜歡你,就連徐閣老的女兒也都對你讚歎不絕,當然,朕同樣亦然,不過,朕也想知道朕的臣子除了武藝,還會些什麼,武藝就不用說了。”
許晗不想讓外人看戲,而且這樣的紛爭其實很無聊,不過,她既決定教訓曲雲翹,自然就要陷入進去,她朝皇帝一拱手,道,
“臣不才,這位曲姑娘會的,我都有所涉獵,我的成長,還有我的志向和別的姑娘都不同。”
“說出來不怕陛下笑話,不過,我父我母是天下最好的父母,他們從來不強求我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對於我願意做的事情,他們都是大力支持。“
“生爲他們的女兒,是我平生幸事,鍾夫人斥責我也就罷了,可不該帶上我的父母,他們不該被人詆譭。”
“曲姑娘會的,精通的,即使我只是涉獵,不精通,沒心得,我倒是願意和曲姑娘請教請教。”
“也想讓小有心得的曲姑娘指教我這個不精通之人,可否?”
聽到她自承不精通,又是指教,又是請教的,曲雲翹面上不其然的露出了些微的蔑視。
皇帝眉頭微動,閃出一絲笑意,剛要說話,就聽邊上的蕭徴忽然站起來,負着手,走到曲雲翹的跟前,去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曲雲翹頓時喜出望外,也有些緊張,她拉了拉衣角,想垂眸看看自己的衣裳有沒有亂,臉頰也是紅撲撲的。
她動了動脣,剛想說話,就聽蕭徴冷冷地問道,
“今日這宴會到底是做什麼的,姑娘應該知道吧?”
曲雲翹當然知道的,她點點頭,又趕緊的搖搖頭。
“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蕭徴冷聲道。
曲雲翹人都有些傻了,實在是蕭徴的聲音太冷了,她趕緊道,
“不不不,我就是進宮……世子如今也二十多了,還孑然一身,不僅僅是陛下和娘娘掛心,就是長公主也是……”
“大家都盼望着世子能夠娶親,今日的宴會……”
曲雲翹不知道怎麼說,她想說今日的宴會做什麼大家都知道,可到底女子的矜持,她說不出口。
一時間,整個人手無足措起來。
蕭徴嗤笑一聲,“我祖母牽掛,陛下娘娘都牽掛,這就是說讓我娶親麼,那你說,我該娶誰?”
曲雲翹面上一片紅,她,她哪裡知道,她當然想讓他娶自己啊。
她有這個意思,也不好意思說出口啊,更何況,今日鍾夫人爲何爲難許晗,先生的心思,她自然是明白的。
“那有何不可,曲姑娘才貌過人,是京中有名的閨秀。”一邊嫌命長的五皇子接過話頭。
“才貌過人,可還是不夠美,我喜歡美貌的,獨特的。”蕭徴說道。
五皇子張大嘴巴,口水都要掉下來了,“你的意思是曲姑娘不夠美貌?”
這話一出,就是惠妃都捂着臉了,自己的兒子怎麼成了棒槌?
難道是被關在府裡關傻了麼?
許晗忍了忍笑,哎呀,她都還沒展示才藝啊,只希望曲姑娘的心臟能夠強一些,不要被蕭徴輕易打敗。
蕭徴又是嗤笑一聲,問道,“曲姑娘覺得自己十分美貌麼?”
曲雲翹原本手足無措,這會變成了手腳冰涼,彷彿置身冰窖,又覺得受到了屈辱。
她是京城第一閨秀,如何就不夠美貌了?難道她不美貌麼?那爲何大家要把那殊榮給她?
不就是因爲她美貌麼?
可她難道能和蕭徴說她十分美貌麼?那她女孩子的矜持不就沒了?
五皇子從前就是個愛好美色的,見曲雲翹這會整個小臉慘白慘白的,頓時心頭不忍,一個美人渾身微顫,怎麼都看不下去啊。
當即他豪氣萬丈的上去給曲雲翹解圍,
“你這就是不對了,常言道,娶妻娶賢是吧,曲姑娘會這麼多……那持家……”
蕭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五皇子,沒回答他的話,而是轉頭去問曲雲翹,
“你覺得自己十分賢淑,會持家是麼?”
曲雲翹頓時搖搖欲墜,羞愧難當,淚水刷的如同一條蜿蜒委屈的河流,越流越粗。
她擡了擡腳,想到上頭皇帝和各位娘娘都在,想要飛奔離去,可一旦那樣,以後她就沒辦法在京中閨秀中立足了。
五皇子聽了蕭徴的問話,頓時又張了張嘴,可以塞的進一個雞蛋。
這個蕭徴,真是戳人心窩,哪裡有這樣的問人家的,曲雲翹無辜的,隱忍的模樣讓五皇子心疼壞了。
曲雲翹顫巍巍的站在那裡,忍受着衆人一樣的目光,事已至此,她心一橫,剛要跪下去,就聽蕭徴的聲音響起,
“曲姑娘,你覺得我說的難聽嗎?你心中很不甘是嗎?真的對不起哦,我們真的沒緣分。”
“你看,你也不美,又不賢惠,咱們是真的沒緣分,更重要的……”
他頓了頓,態度變了變,“論起輩分來,你母親和我祖母是姐妹,那你是我的長輩……”
“所以,不好意思啊,長輩……姨……母……”
他一口一個長輩,一口一個姨母,叫得曲雲翹面色發白,腳差點軟了下去,要不是一口氣在胸口橫亙着,早就昏死過去了。
按理說今日曲雲翹是不能來這樣的選親大會的。
可壞就壞在,皇傢什麼都要遮羞布,這樣的選親會偏生不說選親,說是賞燈宴,要不讓怎麼在元宵節設立呢。
誰也沒想到,曲雲翹竟然對蕭徴有這樣的心思……
其實,曲雲翹有這樣的心思也不奇怪,因爲溧陽長公主雖然說是公主,其實是先帝收養的公主,不過是一個武將的女兒。
因爲武將對先帝有救命之恩,又因爲溧陽長公主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的,先帝就將她接入宮中養着。
並且給了她公主的名頭,雖叫溧陽,不過是個空頭公主,和淑陽長公主這樣的是沒得比的。
到了當今這裡,因爲溧陽長公主和皇帝的關係很好,這才升了長公主。
所以,溧陽長公主,鍾夫人知道曲雲翹的心思,也從來沒阻攔過。
而瑜貴妃這裡,下帖子的時候,也下了好幾個不能參選的姑娘。
有兩個是訂了親事的,就想着反正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也就沒在意了。
卻沒想到,曲雲翹懷着別樣的心思,還弄出這樣一出來。
瑜貴妃揉了揉額頭,皇帝也很意外,他只以爲曲雲翹對許晗發難,是看不過去許晗身爲女兒,卻獲得那樣多的榮耀,所以纔會用女兒家的特長去爲難許晗。
可大家都是成年人,眼神銳利的很,哪裡看不出曲雲翹的心思。
這麼想着,他瞟了眼蕭徴。
蕭徴沉着臉把曲雲翹給問的羞憤欲死,就和個沒事人一樣的退到了一邊。
五皇子聽到蕭徴說到曲雲翹的身份,這纔想起,這個也是他的長輩,頓時閉了嘴。
曲雲翹咬着下脣,她自多年前就穩坐京中第一閨秀的寶座,德容言功樣樣都是閨中典範,她一直以爲自己就是最好的,可在某一天,聽到兩位少婦說起當年霍家十一娘。
她才知道,竟然還有人比她好,可偏偏那個人讓人看到的是舞槍弄棒,反而把閨中該有的給隱藏了。
就算如此,人都死了,還是讓人懷念。
她覺得有些不忿,但死人就是死人,比不過活人。
在她見到許晗的時候,蕭徴揚言不娶的時候,就查過了,這個蕭徴從前就和那個霍十一娘打的火熱,如今霍十一娘死了,蕭徴又和這個不男不女的東西攪和在一起。
她哪裡看的下去。
今日如果她走了,那就是顏面無光,比不過一個不男不女的。
她努力的讓自己定下來,不過是個樣樣不精通的,她就不信比不過。
她一定要贏!她不會給許晗任何機會的,不會讓她在京中名聲大噪。
是的,她是長輩,呵,長輩,那她就來教訓這個小輩。
她擡起頭,看向皇帝,道,
“皇帝舅舅,今日娘娘請我來,不過是湊湊熱鬧,不如就請舅舅做一做這仲裁之人,小王爺說要討教,那就讓我來教教她,什麼是女子該有的。”
許晗笑了笑,正好,她的座右銘是,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儘量不留隔夜仇,當場報了最舒心。
這位曲長輩總是想要她好看,那她也不能讓長輩失望啊,就讓她知道什麼叫好看好了。
倦舞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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