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工作讓穆青禾有些吃不消, 天天跑市場,天天整理材料,天天寫報告, 幸虧有小昭。這一個周家裡的親人們也沒消停, 等她晚上開近兩個鐘頭的車回去, 冉培森和餘雪芳早就等着她給她介紹相親男的資料, 她只得把宋嘉明當做擋箭牌。
好在, 還有有一個好消息,那就是宋嘉明幫她在工作地點附近找到一個小公寓。這所公寓原來的主人是附近一所中學的一個退休老教師,老教師去北京照顧孫子, 便將房子租了出去。這小公寓,一室一廳, 可是裝修的很講究, 小區外部環境也不錯,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所公寓是上個世紀90年代建的,外觀看上去有些破舊的, 好在穆青禾並不是很在乎這些,只要離工作地點近一些,不必那麼早起牀就行,更重要的就是可以暫時擺脫父母哥嫂的相親圈套,終於可以耳根清淨一些。
週六, 她拉着姜瑜楊, 宋嘉明又跟着姜瑜楊來收拾家, 其實, 本來就挺乾淨的, 也用不着怎麼收拾,她就把自己的衣服被褥和鍋碗瓢盆拿過來。
收拾完, 她又做了一頓晚飯招待了一下那兩人,待他們走之後,穆青禾纔好好地休息了一下。只是,這個晚上又是多夢的一晚。
這一晚,她竟然夢到了寧着意,這個人好久沒出現在她的夢中,記得剛剛出國的那一段時間,她天天夢到他,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竟再也夢不到他。那個夢是如此的真實,以至於她從夢中醒來,手心裡彷彿還有他的體溫。
穆青禾一看手機,是半夜兩點多鐘,她想躺下重睡,卻怎麼也沒了睡意。
她忽然想起,那個夢,並不是一個夢。
那是一個初冬的週六,早晨乾澀,清冷,有風吹過臉龐。幾日前的那場雪已經融化,完全找尋不到那雪□□靈的痕跡。街上都是包的嚴嚴實實的人,有行色匆匆去上班的大人,有互相嬉鬧去上學的孩子,有悠閒從容去晨練的老人……
東邊的天空有了些許的金黃,看上去並不是很刺眼,一點點、一點點地露出,一個金色的圓球慢慢浮上天空,整座城市都被鍍上了一層迷人的金光,讓有些寒意的冬天變得柔和,變得溫暖。
寧着意看了一眼穆青禾,如牛奶般嬌嫩的皮膚被金黃的色澤染得分外美麗。“冷嗎?”溫熱的手掌裡是有些涼意的細嫩小手。
“不冷。”穆青禾將手往後拽了拽,她的思緒似乎又被扯進時間隧道。那時候,她還是一個小女孩,只喜歡看着他,怎麼看也看不夠,只喜歡牽他的手,怎麼也不想鬆開;喜歡走在有雪的冬季,他會關心地問一句 “冷嗎?”,她會俏皮地答一句:“不冷。”
倆人要到婆婆家俞嫺靜去,早晨的時候,穆青禾接到婆婆打來的電話,說中午劉阿姨做了雞湯,讓冉之情和寧着意一起去吃午飯。
上了車,寧着意的手機響了,可是他皺眉看看卻並沒有接的意思。
“接吧,要不我回避一下?”穆青禾手裡把玩着自己手機上的小掛飾。
“沒事,是一個客戶,最近老糾纏着我辦事。不用管他。”寧着意笑了笑。
“着意哥,你覺着我們的婚姻幸福嗎?”穆青禾放下手中的小掛飾,一本正經地問他,這種一本正經地表情很少會出現在她的臉上。
“什麼意思?”寧着意有些警覺,向前探了探身子。
“沒什麼意思,只是感覺我們的婚姻有些問題,”穆青禾皺了皺眉,“所以,我們需要談一談,就現在吧。”
“小禾,目前我對我們的婚姻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寧着意眼睛盯着前方,聲音沉穩不驚。
“哦,着意哥,那你對婚姻的要求還真是不高啊!”穆青禾哈哈大笑,笑得眼角有些溼潤。
“小禾,對不起,可能這一段時間我太忙於工作,對你的關心少了一些,冷落了你。”寧着意道歉道。
“着意哥,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可能我們真的是隻適合做朋友,不適合做夫妻……”穆青禾看看外面的風似乎大了,她不喜歡颳風的天氣,這樣會把她精心梳理的髮型吹亂,這樣的天氣,她寧願呆在家裡畫畫陽臺上的花卉。
“小禾,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在討論吧。”寧着意有些粗魯地打斷她的話,一路無話。
來到公婆家,穆青禾還是有說有笑,公公婆婆根本沒有看出異樣,婆婆還問她準備什麼時候懷孕。?
穆青禾還調皮地和婆婆說:時刻準備着。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了一頓午飯,吃完飯後,穆青禾津津有味地看着寧着意和公公下了一盤象棋。
可是,在回去的路上,穆青禾卻從包裡拿出一份離婚協議書遞給寧着意。
“着意哥,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把手續辦了,反正房子是你的,存款都是各自的名字,我們應該在財產方面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穆青禾表情很平靜,她以爲說出這樣的話,她會痛苦她會哭,可是沒想到竟是如此輕鬆。
“小禾,或許我對於結婚的目的不是很認真,但我真的沒有想到要離婚。”寧着意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手裡的離婚協議書,但是語氣仍然波瀾不驚。
穆青禾嘆了口氣:“着意哥,你要搞清楚,是我已經決定要離婚,而你只需要和我去民政局籤個名字而已。”
寧着意沉默,並沒有去接那份離婚協議書。
穆青禾也不在意,把手上的東西放在座椅上,客氣地說道:“着意哥,如果沒什麼事,我在這裡下車了。”
寧着意伸手一把抓住穆青禾的一隻手:“小禾,今天不是愚人節。”
“我知道,着意哥,我們的婚姻太兒戲了,現在,我想退出這場遊戲,對我,對你,對……大家,都沒什麼壞處。”穆青禾淡淡一笑,使勁掙脫了寧着意的手。
“小禾,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可是你也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寧着意說。
“着意哥,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在這裡下車了。嗯,鑰匙我先拿着,等我有空回去收拾一下東西。”穆青禾決絕地將背影留給了寧着意。
她以爲曾經的喜歡就是愛情,其實那只是一種喜歡。一場沒有愛情的婚姻,註定不會幸福,要麼流產,要麼夭折,即使勉強長大,也是病態的畸形,所以,放愛一條生路。
穆青禾輕輕撫摸着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鑽戒,相愛時,以爲一個小小的戒指便可以拴住愛人的心,不愛時,這枚小小的圓環便是束縛自己的鎖,她默默地摘下,也罷,回想這兩年,哪件事不是自己一廂情願,一廂情願的結果註定是一顆苦果。
想到此,穆青禾心中竟有了解脫的絲絲快感。那一晚,她沒有回孃家,而是到了姜瑜楊那裡,自從結婚之後,她很少和歐含春同牀共枕,所以那一晚倆人聊天聊到了半夜。
第二天,穆青禾起來的時候,旁邊的睡美人已經起牀,穆青禾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拉開窗簾,陽光跳躍着爭先恐後地撲進來,穆青禾帶着文藝範兒地來了一句:“你好,陽光!”好了,太陽出來了,昨天的陰霾一掃而光,看着外面被雨水沖洗的乾淨清爽的樹葉,穆青禾的心情大好。
當她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走進廚房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姜瑜楊正在裡面乒乒乓乓地做早飯。
“親愛的寶貝,你家富富來了嗎?那我是不是該出去逛街了?”穆青禾賊賊地笑着。
姜瑜楊轉身將手裡正切着的火腿腸塞到冉之情的嘴裡:“誰家富富?我早就把他踹了,追老孃的男人有的是,哪個不比他帥,不比他有錢,我爲什麼非得在他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姜瑜楊將菜板剁得咣咣響。
“呵呵,終於想通了。”穆青禾又拿起剩下的一截火腿腸大口地吃起來,看着歐含春,發現她的眼圈有些紅,小心翼翼地問:“瑜楊,你哭了?”
“小禾,我心情很灰暗。”歐含春將案板上的火腿丁放進鍋裡,翻炒了幾下。“剛纔,丁家富打電話說我說,他現在還不想結婚。”
“你會分手嗎?”穆青禾問。
“可能吧,不過,我是不會主動提分手的,要提也是他提,我要讓他內疚一輩子。”姜瑜楊拿出兩個碗,將炒米飯盛出,又將做好的一菜一湯放到飯桌上。
“瑜楊,我總算知道了,什麼叫天下最毒婦人心了。”穆青禾拿了兩雙筷子。
“這還叫毒嗎?井底之蛙。”姜瑜楊給了他兩個大大的衛生球。
穆青禾喝了一口湯,大叫起來“哇,春兒,你真是越來越賢惠了,要抓住一個男人,先得抓住他的胃,你的手藝快趕上我了。”
“哼,穆青禾,你這是變着法誇你自己吧!”姜瑜楊笑。
可是,她的手藝好又怎麼樣呢?還是照樣抓不住自己喜歡的那個男人。
“去他媽的臭男人,瑜楊,要不今天我陪你吧。你想上哪?我捨命陪美女。”穆青禾將小臉埋進碗裡。吃了一大口米飯,含含混混地說:“炒米飯真好吃。
姜瑜楊看着穆青禾狼吞虎嚥的樣子,自己慢條斯理地吃起來,這就叫吃人家的嘴短吧。
吃着吃着,穆青禾忽然乾嘔起來,把姜瑜楊嚇了一跳,忙問:“小禾,你懷孕了?”
聽她這麼一說,穆青禾也一緊張,摸着自己的肚子叫道:“不會吧,是不是這炒米飯裡什麼壞了?。”
姜瑜楊擡頭看她,本來就巴掌大的臉,憔悴瘦削了不少:“那我怎麼不吐?”說着她給穆青禾倒了一杯白開水。
待她默默喝過一大口水後,姜瑜楊搭腔道:“小禾,你這幾天一直有這種症狀嗎?”
穆青禾回想一下,還真確實有,特別是早晨起來:“瑜楊,你別嚇我啊,我真的會懷孕嗎?”
“真的?”姜瑜楊漂亮的丹鳳一亮,“我打一百袋辣條你肯定真的懷孕了。說好了,我可得當孩子的乾媽,最好是一個小姑娘,和你一樣漂亮,我就使勁給我乾女兒買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看着神采奕奕的、手舞足蹈的姜瑜楊,穆青禾默不作聲,如果現在真的懷孕了……
穆青禾欲言又止,目光閃爍,猶豫了一下,開口道:“瑜楊,我現在還沒做好準備,不想要孩子,等過幾年再說。”
“你傻了?”姜瑜楊伸手摸摸她的腦瓜,試探着地問,“小禾。,你是不是和寧着意鬧彆扭了?你那麼喜歡孩子,對你侄子那麼好,我不相信,你那麼狠心,爲了這些不是原因的原因,你要殺掉自己的孩子嗎?”
半晌,穆青禾纔開口說話,“沒錯,我是喜歡孩子,但是我發覺我以前的決定錯了,我和寧着意根本就不合適,我不想錯上加錯,不想因爲孩子,而委屈了自己,和他湊合一輩子。”
“小禾,你真的想好了?”姜瑜楊又問她。
穆青禾沉默着,看着那杯白開水,她並不是一個有那麼高追求的女孩,他只希望夫妻和睦,家人平安,家庭幸福,然而,就是這麼一點小小的心願實現起來也是那麼艱難。
“你沒有立即給我答案,所以,穆青禾同志,收起你賭氣的話,想一想,你肚子裡的不光是一塊肉,他是你的孩子。”
穆青禾怔怔地坐着,她肚子裡的是一個孩子,幾個月後,會哭會笑,她想象着這個小生命粉嘟嘟,白嫩嫩的模樣,想象着他牙牙學語的可愛樣子,會叫他媽媽,可是他的爸爸呢?想到寧着意,她的心中又是一陣痛。
“小禾,你看你多幸福,有一個這麼優秀的老公寵你,”姜瑜楊嘆口氣,“你看看我,如果有一個像寧着意一樣又英俊又有錢又專一的男人在我面前,我呀,就不過一切追到手。所以,小禾,你要小心了。”姜瑜楊朝笑。
穆青禾抿嘴:“好啊,好啊,我還巴不得呢,我家正好缺一個保姆。”
“小禾,你好狠的心呢,我纔不當保姆。”姜瑜楊朝他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