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紓嗅着着酸苦的藥味,腸胃一陣陣作嘔,但礙於古月和殷晴兩人在場,便只要強忍着喝了下去。
喝下後,剛放下藥碗,便感覺心頭燥悶,氣血上涌,後頭一甜,便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古月和殷晴當時便嚇呆了。
這時恰巧景信步入殿中,見此情景,原本堆着笑意的臉龐,當時就變了顏色,加緊幾步上前,扶住有些搖晃的皇后。抱她在鳳榻上躺下,便厲聲命古月等人傳喚太醫。
太醫急匆匆趕到,診斷過後,惶恐啓奏:“娘娘氣血盈虧,身體大耗,呈現衰像,只怕……只怕……”
景信聞言,感覺話意不對,頓時擺手制止了,如果這話讓皇后聽到,只怕心病該加重了。
太醫跪在地板上哆嗦,古月和殷晴相互望了一眼,兩人的臉色已是煞白。
“皇上……”見景信面色凝滯,古月擔心地喚了一聲。
景信有些機械地擺了擺手,冷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古月未敢多言,和殷晴帶着太醫退了出去,殿門再度關閉。
林紓迷迷糊糊躺在景信的懷裡,太醫的話,她聽得清楚,也是虎得一跳,只不過吐了口血,頭腦發昏使不上力氣而已,怎麼就要命了?
“蝶兒,你可難受得很?”景信撫摸着皇后蒼白的臉龐,慣常冷靜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信……”林紓虛脫的張開眼睛,發現視線有些模糊,心裡這才真的有些害怕了。
“不要擔心,朕不會讓你有事的。”景信說着寬慰的話,臉上卻半點笑意也裝不出來了。
此時林紓心裡思緒萬千,已經全亂了,還沒有查明事情的真想,還沒有見到她那兩個可愛的孩子,怎麼自己突然就不行了呢!
慌亂中掙扎了幾下,卻發現根本使不出半點力氣,反而有血順着嘴角淌了出來,一着急,便咳嗽不止。
景信抱着她,用寬大的手掌擦抹她嘴角的血跡:“朕在呢,不要怕!”
不知爲何,在這時候,她竟是恨不起來了。腦海中浮現出這些日子在景國,和景信在一起的種種。他們也曾經那麼幸福和快樂過。
她想看清楚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樣子,茫然地張大了眼睛,卻發現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了,她慌亂地揮舞着手臂,“信……天怎麼黑了……”
景信的身體又是一僵,“蝶兒……”
她的眼睛還是那麼美麗,充滿了恐懼不捨的淚光,但是卻是空洞沒有焦點的,從來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讓他如此害怕和恐慌過,難道他真的要失去她了嗎?
“爲什麼我看不到你,爲什麼不點燈呢……”
“是宮人們疏忽了,不要着急,朕這就讓她們點燈。”景信的心沉了下去。
剛喚了一聲來人,古月便面色沉重的走進來道:“太醫自殺了。”
“什麼?”景信的瞳孔驟然緊縮,而懷中的人兒似乎耗盡了心力,已經昏睡過去。
“剛纔查驗了一下藥渣,裡邊可能有藥物和忘憂丹相沖,所以纔會導致皇后氣血匱乏,記憶力下降,這幾月的時間,皇后一直飲用此藥,只怕是積少成多,毒素的積累引發的吐血。”古月話語凝重道。
仔細看皇后吐出的鮮血,隱隱泛着黑色,應該是中毒的跡象。
“可恨,膽敢毒害朕的皇后,朕要誅滅其九族!”景信震怒。
“據太醫院其他人所講,此人和楊丞相交往甚密,只怕此事沒有這麼簡單。皇上還記得楊丞相的女兒嗎?她在進入尼,姑庵後,未過半月忍受不住清苦的日子,絕望中跳井自殺了,只怕此事,早已引起了楊丞相的怨恨。”古月繼而道。
“楊林這個老匹夫!這件事情一定要調查清楚,參與毒害皇后的人,一概不留!”景信的眼眸被濃重的殺機染成了可怕的紅色。
聽到這些話,林紓甚是着急,她最是不願景信隨便殺人的。神志分明很清楚,但是卻絲毫動彈不得。剛纔難受的感覺已經消退,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肢體。
這難道是毒發身亡的前兆?
她現在在乎的倒不是自己是不是活得下去,而是由衷的擔心起來,真的不甘心就這麼離去,只怕她這一走,是要出大事的。
若不是他們認爲她聽不到,才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不然,她豈會知道,這些複雜事情?身爲皇后貌似尊貴,實際上卻是個最爲糊塗和可憐的人。
古月和殷晴終究是隻聽命於皇上一人的,如果她早些知道,或許還可以阻止,那位無辜的楊小姐就不至於失去性命了。
楊林敢對她下手,可見在心裡已經叛變,只怕此事敗露,朝中會引起軒然大,波。內憂外患,景國危矣!
景信和古月離開後,林紓孤躺在牀上,心急如焚。聽到門響動的聲音,意識到有人進來了,卻又分辨不出究竟是何人。
進來之人,徑直走到了鳳塌前,似乎定定的看了她片刻,突然有是那麼東西滴在她的脣上又腥又鹹。
這水樣的東西順着嘴脣和牙齒的縫隙,淌進了喉嚨,林紓愕然驚覺這分明是鮮血的味道。天哪,這個人瘋了嗎?
她想動卻動不了,只能由着鮮血弄得滿嘴滿臉都是,由不得她願意不願意,鮮血不受控制地往喉嚨中流淌。
就在她幾乎要抓狂的時候,殿門發出一聲響動,外邊傳來一聲厲喝:“玉蟬,你在做什麼?”
來者是殷晴,她剛進入寢殿便嗅到鮮血的味道,一眼便望見玉蟬將自己手腕上的血往皇后的臉上滴,如何不震驚。
“奴婢……”牀邊的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虛弱又顫抖地說,“聽說皇后中毒昏迷過去,奴婢……奴婢想救她……”
林紓暈了,這位惡搞的皇姨媽又是鬧哪出啊!
“用鮮血救人?你聽誰說的?”殷晴愣住了。她知道玉蟬這個單純的丫頭,是在意皇后的,但絕然沒有想到,她可以爲皇后做到如此地步。
“一個坐輪椅的蒙面人講的……”殷晴顫巍巍地回答。
“坐輪椅的蒙面人?”
“在家鄉的時候,有一次村裡有人誤食了毒草,眼見就要不行了,恰巧有一個坐輪椅的蒙面人經過,割腕用鮮血救活了這個人。”
“你說的難道是神醫華圖?”殷晴疑惑道。
她曾聽神醫華圖經常遊離於四方,救助過無數的人。而他本身天生殘疾,而且相貌奇醜,所以總是帶着面巾,不以真面目示人。
“聽村裡人講,好像是叫什麼花吧!”玉蟬迷糊道。
因爲過多的血流進了口腔,難以忍受這腥鹹的味道,林紓忍不住咳嗽出聲。
殷晴聞此大驚,這時外邊傳來一個大喜過望的聲音,“讓朕來!”
緊接着,隨着腳步聲的走近,林紓的身體被扶了起來,更多的鮮血被灌進了口腔,她終是掙脫了束縛,忍不住狂咳起來,睜開的眼睛只看到三個模糊的身影,而抱着她給她灌血的正是景信。
“不……不要……”林紓掙扎着推開了景信流血的手腕。
“蝶兒,你終於醒了,可是好受一些?”景信原本充滿殺氣的眼神終於和緩過來。
“娘娘剛醒來,最好不要說話,會耗費精力的……”玉蟬在一旁弱弱道,“那個花大夫是這麼說的……”
見林紓醒來,殷晴因爲過於激動,眼中浮現出點點淚光,“可見那位醫生正是神醫華圖,若不是玉蟬機警,只怕要出大事了。”
玉蟬羞赧地一笑,因爲失血,原本粉嫩紅潤的小臉有些泛白:“皇后娘娘沒事就好了,只要娘娘能好起來,喝再多的血,奴婢也願意的。”
殷晴拉過玉蟬微涼的小手,抽出手帕快速幫她止住流血的手腕,感激道:“真是個好丫頭,也不枉皇后娘娘平日那麼疼,你。”
景信的面容稍稍舒展:“玉蟬救主有功,你有什麼心願都可以說出來。”
玉蟬噗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奴婢什麼都不要,只要皇后娘娘好起來……”一雙麋鹿一般的大眼睛,充滿了瑩瑩淚光。
“那位神醫可講爲何人血可以救命嗎?”景信詢問。
“好像是說人吃五穀雜糧,是天地間最有靈性的動物,所以人的血液便是最好的藥引和救命的良藥……其他的,奴婢記不清楚,也聽不明白了。”玉蟬小心翼翼地回答。
“雖然聽起來有些奇怪,不過既然這樣可以救治皇后,倒可以一試。”景信稍稍安心。
“除了人血,是否需要輔助其他藥物呢?”殷晴進一步詢問。
玉蟬搖頭:“奴婢記不得有沒有其他藥物,只記得那人每天都要喝三大碗人血,甚是嚇人。不過不打緊的,玉蟬不怕,皇后總是把好吃的給玉蟬,玉蟬的血可以讓皇后喝很久的。”
“只要皇后能夠好起來,即便十碗血又何妨!”景信道。
“啊……”玉蟬臉色煞白地癱坐在地上,“十碗血,那奴婢豈不是每天要吃幾十碗乾飯,肚皮可是要撐爆的……”
殷晴忍俊不禁道:“剛纔不還天不怕地不怕,信心滿滿的嗎?十碗血就怕了?”
“可是,玉蟬吃不了那麼多米飯啊!但是吃不了那麼多米飯,怎麼能長那麼多血……”玉蟬已經是哭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