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風餐露宿未敢耽擱,古月和華圖輪流驅趕馬車,換替休息。
即便經過鎮店,也只採購食品補給飲用水,以及換下疲憊的馬匹。
皇后在丹國皇宮養尊處優慣了,突然間如此顛簸勞頓,古月有些擔心皇后的身體,但見皇后日漸消瘦,然而精神還算不錯,應是擔心着墨新的緣故,內心一直繃着一根弦,不敢鬆懈,所以才咬牙堅持下來。
等到了墨國的境內,墨國的國主得到回信,也派了龍淵和安明前來接應。
在墨國又前行了幾天,龍淵和安明終於趕了過來,接到了皇后幾人。
眼見皇后衣帶漸寬,面色也越發蒼白,古月提議在驛站休息一晚在繼續趕路。
林紓搖頭不肯,“新兒那邊的事情要緊,我身體無礙,你們只管放心。”
古月拗不過,也只能繼續趕路了。
問及龍淵太子墨新那邊的情況,龍淵回話,“已經按照皇后的吩咐,派人看護太子。我們得到命令,就立刻出發了,因此不知這幾日情況如何。”
馬車繼續前行,古月奔忙了幾日終於得以休息,就在車廂中陪伴皇后。
皇后的手緊攥着,就像個害怕極了的小孩子一般,“這些天,新兒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竟然隱瞞我……”
“新兒自然是怕你擔心的,所以纔想自己扛過去。”古月寬慰道。
“他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年齡,難免行偏踏錯,何必如此倔強。”因爲墨新在她面前表現得非常成熟懂事,所以,她也習慣性地認爲這個孩子能夠獨當一面。如果多一些關心,會不會好一些呢?
見皇后眼窩深陷,兩眼通紅,古月勸慰道:“現在想這些只會傷腦子,還是休息一下吧!”
“嗯……”林紓閉上眼睛,靠在車廂上,隨着車子的晃動,因爲睏乏極了,不知不覺昏睡過去。身子傾斜在古月身上,手指不覺地抓着古月的衣袖,眉頭緊緊皺着,可見睡得並不安穩。
古月任由皇后依靠在身上,心知她是累壞了。等到了渲城,只怕還要有得操勞。
紅蓮那邊等到皇后趕到之時,還是讓她暫且避而不見吧!按照日子來算,也該顯肚子了,若是讓皇后得知她懷了身孕,可如何是好?
而且她也答應過紅蓮,幫她保密。
等到了渲城,爲了保護皇后的安全,林紓和古月兩人互換身份。此事也只有華圖和她們三人知道。
來到渲城已經是後半夜,雪琪來報稱太子的情況現在尚且穩定,林紓這才聽勸在驛館休息。
一大早醒來,來不及去皇宮去見墨國的皇上和皇后,便先去了太子府。
依照墨濯和玉瑤的性情,自然不會計較這些細節。
等到了太子府,置身在這個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林紓心如潮涌,記憶裡的情景,一發的涌上心頭,這是她和墨陽生活過的地方,還爲他生下了一兒一女。如今兒子被人暗算染上賭癮,作爲母親,這是她的失職。
然而,現在她的身份是古月,古月的身份纔是太子的母親,爲了不暴露身份,林紓勉強壓制住翻涌的心緒,跟隨着古月,華圖和龍淵前往太子墨新的住處。
等到了墨新的住處才發覺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糟糕,才一月多的光景,墨新竟然瘦得形銷骨立,讓人無法辨認了。
古月詢問之下,下人才道明事情,這些時日太子生不如死,身體疼痛難忍,時冷時熱,幾乎癲狂。昨夜爲了讓皇后好好休息,才撒謊成太子情況穩定,讓她不要擔心。
看到如此情景,林紓的心都要碎了,她多想將捆綁在牀上痛苦掙扎的兒子抱在懷裡,給予他溫暖和力量,然而她眼睜睜地看着,卻不能這麼做。
古月明白皇后的心思,便走上前,握住了墨新的手,替代皇后代爲安撫。
“新兒,孃親來了。”古月模仿着林紓的聲音,在場的人完全沒有發現皇后已經換做他人。
“孃親……”墨新張開血紅色的雙眼,視線有些模糊,“不……你不是我孃親……”
古月一愣,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墨婉急匆匆地趕來,一腳跨進門裡,噗通一聲在“母親”面前跪下,“孃親,是我沒有照顧好哥哥,對不起……”
古月攬起公主,“是孃親沒有照顧好你們兄妹,乖孩子快起來……”
墨新聲音嘶啞道:“你不是我母親……”
婉兒怕母親傷心,緊忙解釋道:“皇兄一定是痛糊塗了,孃親不要放在心上……”
林紓感覺自己的心就要被撕碎了,如果不是大局需要,她真想立刻撕去臉上的面具,撲上前,將這兩個孩子抱在懷裡好好疼愛。
“孃親身上有蘭花的香味……雖然我看不清楚,但你不是孃親……”墨新繼而道。
古月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華圖上前解釋道:“皇后在途中奔波這許多日,都不曾好好休息和梳洗,確實是皇后殿下來看你了。讓微臣爲殿下診脈,請忍耐一下。”
墨新不再多言,閉了眼睛,因爲痛苦身體仍在不疼地抽搐。
林紓明白撐到現在還能保持理智,這需要很大的毅力和勇氣。
華圖診斷過後,古月詢問:“太子身體狀況如何?”
華圖道:“經過這幾日的調理,身體內殘留的毒素已經不多,但還需要再堅持一段時間。我給他開一些安神止痛的藥物,可以減緩太子的痛苦。”
古月點頭,“好,就按照你的安排。”
卻不想,牀上的墨新竟然咬牙道:“不必了……你們都出去,讓我一個人……”
望見“母親”滿臉複雜的神色,墨婉恐“母親”傷心,和緩道:“既然華先生說皇兄的身體無恙,他自己也能感受到的。皇兄也是擔心母親路途奔波身體吃不消,所以讓不讓陪伴。府上有這麼多人照顧,應是沒有問題的,母親請放心。”
古月點頭,墨婉這孩子不僅識大體,而且善解人意,但現在走與不走還得看皇后的意思。古月不由地看向一旁黯然傷神的皇后,林紓也點了點頭,知道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墨新還是要安心修養的,大家在這裡亂哄哄的,也無法好好休息。
古月這纔開口道:“好,婉兒和龍淵在這裡好生照顧太子。孃親還得去宮中去見皇上和皇后,晚些再來看你們。”
墨婉道:“是,母親請放心。”
從房間中出來後,林紓禁不住渾身顫抖,兩腿也一陣陣發軟。
雖然放心不下墨新,但爲了避免身份敗露,也只能暫且離開。
見旁邊沒有外人,古月緊忙拉住皇后冰冷的手,低聲詢問:“皇后,你還好嗎?”
林紓點頭,“我沒事,咱們出去。”
華圖明白皇后的心思,定是心疼墨新,所以才如此難過,便道:“太子的意志力很頑強,最難的坎兒已經過去了,接下來要戒除的是心理上對毒品的依賴,皇后親自來探望,他一定會克服困難,及早恢復的。”
“嗯,我知道,辛苦你們了。”林紓不敢再回頭去看,藉着古月手上傳來的力氣,暈暈乎乎離開了太子府,登上了來時乘坐的馬車。
古月詢問:“現在是去皇宮,還是回客棧?”
林紓道:“去看左玉。”
古月和華圖面面相覷,不知皇后是何打算。
見皇后閉目不言,古月便向外邊趕馬車的安明道:“去西郊的楊樹林。”
早在皇后達到渲城之前,左玉這邊已經安置妥當,重新安排了住所,從廢棄的破廟搬到了郊區一處幽靜的院子。
照顧左玉的人也換成了雪琪。因此這時,紅蓮不便見到皇后,以免節外生枝。
馬車離開太子府,漸走漸遠。
而病榻上五花大綁的墨新,內心五味陳雜,竟是生出了幾分別樣的心緒。
自己果然是比不得一諾和赤恩的,如果母親肯來,即便拼了性命,他也會保護她安全的。雖然林紓並非他生母,但在未得知真相之前,他內心一直當她是親生母親,將母親看作這個世界上最爲重要的人。
即便得知了真相,對林紓仍是心懷感激和尊重。藍勳的野心昭然若揭,即便將林紓交出去,這個人也不會善罷甘休。
然而,他發出了親筆書信,等來的卻不是母親。他太熟悉母親的味道和那種陽光一般和煦的感覺了。從對方握着他手是傳遞的脈搏和氣息,他感知到此人的真實身份是母親身邊的侍從古月。
因爲視線模糊再加上身體的痛苦,墨新未留意到易容成古月的林紓,誤以爲母親沒有來,誤以爲自己在母親心中並不重要,因此內心殘存的那點親情,在墨新的心裡也消散了,留下的只有冷痛和失望。
既然母親不肯來,可見並不是真的在乎自己。那就只能犧牲了古月,來保全左玉了。由此一來,也可以少去很多後顧之憂。
許多天未得到左玉的消息,他誤以爲左玉又落入了藍勳的手中。
卻不知,左玉是被紅蓮帶了出去,如今已經換做雪琪來照顧。
而雪琪也是在皇后到達渲城前收到古月書信,才知道左玉的下落。應古月要求,暫不告知墨新,等待皇后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