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心顏點頭,將那肉條子翻來覆去的拿在手裡看。
赫連海忍不住悻悻道:“喂,你看什麼?怕我下藥啊?”
秦心顏笑吟吟擡起頭,凝視着他,道:“哈哈,玉王爺行事坦蕩,絕非是那宵小之輩。心顏就是防誰,也絕對不會防你的。”
“難道你會防安奇?”赫連海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道。
“他?他現在正身陷溫柔鄉呢,沒空搭理我等小嘍囉。”秦心顏道。
不等赫連海出言繼續說些什麼的時候,秦心顏卻靜靜開口:“我不會防他,從我將他當做自己人的那一日起,我便信了他,自然掏心掏肺。他若負我,我自離去,也不會後悔錯信。”
她難得的言語溫柔,素來有些清冷的笑意裡,亦生出芬芳如密的甜美氣韻,易容過的容顏上,那一雙眸子微透出嬌俏慧黠,明波盪漾。
赫連海這種一向對女色無感的人,此刻也微微晃了心神,聽着她的話語,突然明白了,安奇爲何在百花叢中過、卻獨愛此一女的緣故。
此女性子堅韌、直率不矯情,實在是女中豪傑,難得的珍寶。
二人相視,卻是淡淡一笑。
這一霎,燭光靜謐,風聲溫軟。
不知過了多久,淡黃窗紙上應出的人影輕輕起身,“刷”的一聲,赫連海一馬當先、彈射了出來,卻在瞬間,又退了回去。
秦心顏隨後跟着掠出,赫連海伸手一拉,道:“且慢,這霧氣不對。”
黑暗之中,一片淺紅色的氤氳霧氣,籠罩着這個偏僻的小獨院,霧氣似有若無,並無異味,很容易和月色下的韶華相混淆,卻似乎又跟有準確的目標一般,迤邐,舞動,向着他們這邊逼近而來。
“未必是毒……”秦心顏不動聲色的往後退,凝視着那霧氣道:“雖然不見得有毒,但是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看,屋前屋後都包圍了,而且,還偏偏就咱這裡有。”
“哼,落擎川那宵小鼠輩,擺明了是衝着咱們來的。”赫連海的衣袖一拂,劈空掌力一出,雄渾無倫,足有裂石之力,可是,那霧氣被震的刷的一散,卻在瞬間,立刻又聚攏起來了,柔綿無質,打不散、弄不開,簡直陰魂不散。
秦心顏的銀鞭出手,一線直刺入霧中,瞬間拖回,銀鞭子上附着了一層淡紅的水狀物,卻很快蒸發消逝。
“只要屏住氣息,這東西,根本攔不住我們,就怕要是一個不小心、沾着身體髮膚。”赫連海飛快的扯了布條,將自己和秦心顏兩人裹得嚴嚴實實,所有露在外面的肌膚都遮住,卻對眼睛犯了難,道:“眼睛……這個,怎麼辦?咱們兩都閉着走?在這個地方,閉着眼睛前行,那就等於自尋死路,落擎川這傢伙,就是想我們縛手縛腳,他好痛快的宰我們伐?”
“哪有那麼好的事,他做夢吧。”秦心顏哈哈一笑,在懷裡摸啊摸,摸出兩塊晶片,有點惋惜的看了看,道:“早知道,
就多偷幾塊出來了……”
“什麼東西?”赫連海好奇的看着那白色透明水晶狀的薄片,莫名覺得很眼熟,卻是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看見過。
“劉城昱捯飭出來的新玩意兒,據說是得了一個世外高人的指引,好像叫做什麼‘眼鏡’?這玩意兒呢,我也是覺得新鮮,看着也可愛,就拿了兩塊當做備用,沒想到,今日倒還真派上用場了。”秦心顏笑嘻嘻的在懷裡掏出金線,給晶片打穿了孔,用線繫了,擋在眼睛上,另外一頭,掛在耳朵上。接着,又如法炮製遞給赫連海一副。
“一人一個?”赫連海愕然的抓着那薄晶片--
靠,好醜,跟海盜一樣,這也,太沒形象了吧?
秦心顏攤手,看穿他的嫌棄,卻依舊無奈的開口道:“我隨手就拿了兩片,你我一人用一個,另一隻眼睛還是閉着吧,反正這樣也差不多了,記得控制好平衡,別到時候不小心掉下來了,那可不好撿。”
赫連海點頭,悻悻的用黑布將一隻眼睛擋住,戴上打磨過的水晶薄片,也整了個銀線,固定牢穩,隨後,看看秦心顏,一隻眼睛白光灼灼,一隻眼睛黑布沉沉,陰陽兩極,跟那太極爐的圖像一般,着實滑稽。
秦心顏也在偏頭,笑嘻嘻打量着身邊這一位,自從認識他之後,就越發沒形象的玉王爺,好幾次,都要不得不捨棄他最引以爲傲的俊美形象,想起來都覺得想笑。
一對獨眼龍的海盜,此刻正面面相覷,互相打量,互相嘲諷,對視的瞬間,卻都撲哧一笑。
赫連海握住秦心顏的手,像握着赫連海的手那樣,開口道:“走吧。”
一起行走、一起並肩作戰的路途,即使前方無數兇殺和冒險,卻還是並肩同行,絕無退縮,是怎樣的一種快意。
秦心顏點頭,道:“走吧。”
掠出了幾步去,秦心顏突然停住了腳步,與此同時,赫連海也偏頭,向一方草叢看去。
秦心顏彈了彈手指,一縷指風激射,草叢一動,跳出來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那東西非兔非狐,似虎似貓,拖着個蓬鬆的大尾巴,一身肥白可愛,四爪小小眼珠大大,長得有點松鼠。
赫連海目光一亮,道:“像落雲生那個鬼傢伙!”
秦心顏仔細一瞅那東西啃着爪子、眼珠亂轉的無辜目光,想起想起落雲生做妖的鬼樣子,便忍不住想笑,不由首肯道:“是很像,可惜,沒帶他來認個親戚。”
“他會直接把這個親戚烤了、吃進肚子裡的,”赫連海腦補了一下畫面,卻更是歡欣,偏還要故意作嚴肅狀的搖頭,“畢竟,那傢伙萬物不喜獨愛吃,吃神轉世,爲了吃,一向可以六親不認。”
說話之間,那肥嘟嘟的東西,已經一蹦一跳的過來,姿態憨拙,停在了秦心顏與赫連海的面前,衝着他偏了偏頭,居然有幾分“愛我你就看看我,愛我你就抱抱我吧”的表情。
赫連海的心情愉快,忍不住要蹲下身伸手去逗弄。
秦心顏目光一轉,急聲道:“別去……”
語音未落,那東西的口已然一張--
哇塞!
好大一張的猙獰的大嘴!
它的嘴內,就只一顆大牙,隨後,呼的一陣淺紅濃霧,直噴向赫連海的面門!
與此同時,它伸出利爪,小小的爪子“啪”一聲,宛如好多小匕首,飛了出去,直划向赫連海的脈門!
“刷”的一聲,赫連海黑影一閃,卻已退後數丈,面罩下的笑聲,有點含糊卻充滿得意,“你丫當我是傻子?出現在神魔谷這種鬼地方,又是這片霧氣裡的東西,怎麼會是尋常的動物?”
秦心顏笑了笑,一擡腳,已經踩住了那想逃的東西的尾巴,“你和落家的人一樣能裝!和赫連海一樣腹黑!外表越好,心底越壞!”
“秦國師,你好像說的是你自己。”赫連海揪住那東西的大尾巴,在半空晃啊晃,那東西拼命懸空扭頭,對赫連海齜起那一顆巨大無比的森森白牙。
赫連海晃它晃了幾圈,一伸手,將那東西遠遠扔了出去。
“怎麼不殺?”秦心顏瞅着他,“你好像確實很喜歡動物誒。”
赫連海笑道:“殺得完麼?這東西,這谷裡肯定不止一個,得罪狠了,咱們麻煩不麻煩?嚇嚇它,讓它吃吃虧,也就罷了。”
“這倒是,動物有時候比人更團結還更有原則,人這種萬物之首,越聰明呢,心思越複雜,雜念越多,反而不易整合在一起。”
“所以,你是想玩各個擊破那一招了,”赫連海笑看他,“今天撲棺時,我看你眼睛亂瞟,你是在找誰?”
“找那些個傳說中與落雲襄爭位的神魔谷弟子們,你難道沒有發現,今天主持與出現的人們,都是落家的人,而神魔谷的弟子,出現的也都是一些善輩。好幾個看起來沒用的傢伙,跟在落擎川的後面,唯唯諾諾。傳聞中,爭位的那幾個呢?”秦心顏掰了掰手指,低笑,“最起碼有三四個人,都神秘失蹤了。”
說話之間,兩人已經奔出了淡紅霧氣的範圍,卻沒有取下晶片,小心駛得萬年船。
“你想利用這個矛盾,找出落雲襄真正的死亡原因?”赫連海一邊仔細辨別着山谷裡的霧氣,小心的行在秦心顏左手邊。
“那些爭位的人,大約都已經死了吧?”呼呼的風聲裡,兩人一路上掠,奇怪的是,明明應該步步艱險的,但是除了先前那淡紅霧氣,竟然什麼都沒有,連巡谷的人都不見。
“未必,爭位之爭能延續着許久,說明這些人也不是省油燈,想必各有勢力,落擎川如果想得到完整的神魔谷,而不是一個人心惶惶四分五裂的爛攤子,他就不會殺掉那些人。”秦心顏眯眼看着半山腰--先前的棺木,就放在那裡。
“不知道安奇那傢伙住哪裡。”赫連海的目光,也逡巡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