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聽了這話，擡起頭，重新審視起這個開鴨館的老男人了，難怪和惠郡主會將昭和公主交給他，這人，還真是厲害——
“你狡辯的功力，倒是不差。”秦心顏挑眉，轉而看向劉夫人，道：“夫人，您覺得，這樣夠了嗎？”
不等劉夫人發聲，藍心道：“送點老鼠跟蜈蚣進去吧，激起蛇的食慾，讓它們也吃個飽，啃昭和那沒有幾兩肉的人，估計還會餓着，要是再吃點別的什麼，老闆你的損失可就更大了。”
“這，公子說的是，我這就去……”老闆慌忙要走，卻也沒忘記看了一眼秦心顏的方向，似是在徵詢秦心顏的意見。
秦心顏看了一眼劉夫人，微微一笑。
“我，我沒意見，她已經快要斷氣，那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她得到了這樣的報應，我，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劉夫人想起剛纔那甕中的場景，還是覺得震撼不已，驚悚過頭，聲音帶着一絲絲顫抖，開口道。
“去吧，順便把你這化屍粉也拿上，等到一切結束都之後，你就撒上，這樣，也省的你去爲那女人收屍，多晦氣。”秦心顏道，遞上一個小瓶子。
“得嘞！”老闆如釋重負，講真，今日秦王府的馬車在自己這小館子門前一停，他還以爲自己馬上就要關門大吉了，和惠郡主是何等冷冽人物，打又打不過，惹又惹不得，要是真的查封，自己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帶着這一堆“兒子”去蹲大牢的份。
可誰知道，郡主竟然肯放了自己一馬，只要自己好好處置這個人即可，有一線生機都會去抓住，更何況，是這麼簡單的差事，折磨人這種差事，交給他或者是萬花樓的老鴇這一類人，那都是最簡單的了。
當然，對待這個女人，自己還是特殊了的，大卸八塊這種事情，真的是頭一回做——
罷了，反正事已至此，這個女人既然惹到了和惠郡主，那她就是死有餘辜！自己說不定，還是在爲民除害！
直到昭和與蛇，在化石粉的作用下化作一灘水，劉夫人看完了這整個過程，才快步走出了院子，對着夜空，大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淚潸然，到最後，秦心顏都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哭，還是在笑。
秦心顏靜靜的看着劉夫人，眼睛裡卻是流露出的，是一絲淡淡的憐憫與心疼。她知道，劉夫人並不是覺得心裡有多麼痛快，而是內心一直壓抑着的痛苦，在昭和消失的那個瞬間，被徹徹底底的勾了出來。
“昭和，縱使你是這世界上最高貴的人，你也一樣會死無葬身之地的！你殺了我的女兒，你犯下的罪孽，你死都不足以償還，我會一直詛咒你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韻亞，娘終於給你報了仇！你的仇人，她死了，而且是被折磨至死的，你之前受過的痛，孃親跟心顏都一齊向她討回來了！你安息吧！”
劉夫人講到後面，已經有些泣
不成聲，胭脂與海棠齊齊上前，扶住了身形有些不穩的劉夫人。
半晌，劉夫人的情緒終於緩緩平復了下來，擦乾了眼角殘餘的淚，看向秦心顏，道：“心顏，哦不，郡主，多謝，謝謝你。”
秦心顏點頭，道：“夫人，您不必言謝，韻亞是我唯一的朋友，更何況，若非是你，我也不會知道，劉將軍他什麼時候行動。”
劉夫人冷笑一聲，道：“他這種狗東西，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枉我一直待他如我的親弟弟，我的夫君更是到現在，都不願意相信是他害了韻亞，現在還跑去死牢看那傢伙！可是，有些人就是這樣，表面上做樣子做的再好，也改變不了，他有一顆噁心無比的心的事實！該死，他們這種人渣，敗類，通通該死！”
當初那個溫柔克制的劉夫人已經不見了，她曾也是行軍之人，只不過嫁人之後，就一心相夫教子，身上的行伍之氣，原本早就被陽城普通簡單的平凡生活硬生生磨掉了許多，此刻，卻又重新出現在她的身上，讓她的眉眼多了幾分剛毅，講出來的話，也莫名的多了幾份震懾力，讓她整個人的周身都散發出了光彩，直直讓人移不開眼。
秦心顏笑了笑，道：“只怕夫人您現在就是動了惻隱之心，想要救他，也太晚了。”秦無釋可不是個會心軟的人，他是絕對不會放過謀逆者的……
劉夫人面色清冷，眼中閃過一絲深惡痛絕，道：“他的事情，已經與我徹底無關了！從今往後，我會跟我的夫君離開陽城這個傷心地，去找佳域，這件事情，還要請你幫忙。”
“無妨，尚書之位，不大不小，但是我相信，雍親王會很快就找到最合適的替代人選，然後上報給陛下，然後很快恩准劉大人告老還鄉的。”秦心顏道。
“多謝。”劉夫人點頭，她第一次如此慶幸韻亞能夠得了秦心顏的青睞，與秦心顏成爲了摯友。不然，這大仇，要猴年馬月才能得報，這面善心惡的兇手，要一直隱藏在自己的身邊多久，自己還要被矇蔽多久。
原本以爲，所謂人心險惡，不過是話本里的場景，卻發現，其實是自己太過單純。
以前見多了戰場上的打打殺殺，厭倦了便想着恢復到平凡生活來，興許會能夠好一些，可是，卻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現在，只想一家人去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安度餘生。韻亞的棺槨，佳域肯定已經保存完好，今日大仇終於得報，也是我這個做孃的，該回去見韻亞的時候了。
“多謝你了。”劉夫人再道，眸中卻是含了幾分淚意。
秦心顏嘆了口氣，道：“夫人，此去恐怕再見無期，您與伯父，都請多保重吧。”
劉夫人走出兩步，突然回頭，面上帶了三分憂慮：“心顏，我怕……萬一……”
秦心顏的音色清冷，不帶半分塵俗之氣的開口道：“不用擔心，夫人，你今天並沒有來過這裡，此刻站
在這裡的人，也不過是個發瘋的婦人而已。”
既然敢做，便要敢當，昭和公主是我秦心顏動的手，與你絕沒有半分關係，秦心顏的意思很明顯。她本來就是回來復仇的，加上韻亞這一樁，她廢了昭和，下一步，就是安若素了。爲了達到目的，秦心顏可以傾盡所有，既然是孤注一擲，又怎麼會懼怕別人的報復呢……
更何況，該送走的人，已經送走了。
該封口的人，也都已經處理好了。
“嗯。”劉夫人點頭，遂帶着胭脂與海棠一起離去了。
綠荷看了一眼那甕，也不知道是因爲那老闆被噁心的不行手抖了，還是因爲昭和這個死不絕的，竟然沒有化乾淨，但是，那蛇卻是死了，一股腐臭的味道，慌忙捂住口鼻，然後跑到了秦心顏的跟前，道：“郡主，沒幹淨，這怎麼辦——”
“上杵刀，挫骨揚灰。”秦心顏道。
挫骨揚灰，這是她覺得最合適的懲罰了。
因爲，只有這有，她即便是做鬼，也一輩子只能做孤魂野鬼，在地獄裡面胡亂逃竄，永遠不要想找不到輪迴的路，斷絕重來之機。她這樣的惡人，老天是公平的，不配重生。
綠荷又看了一眼身後，那些低着頭哆哆嗦嗦的少年男子，輕聲道：“那他們呢——”
秦心顏垂了眼簾道：“老闆，你這一年裡，收下了多少男子？”
那老男人老闆道：“不多，也就二十來個。”
秦心顏彷彿閒話家常，同他嘮嗑道：“哦，二十個，還有幾個活下來？”
老闆聽了她這話，才察覺到了話頭不對，笑道：“瞧您說的，我這裡又不是那等下作地方，不過是有幾個生病的的被送出去了，其他的，大多都還在呢！”
“是啊，都還活着，大多數被你捧紅了，去了戲園子或者是達官貴人的家裡養着，幾個被你整治得服服帖帖，送給了幾位大人，可惜，人家大人是開葷的，只喜歡玩弄十二三歲的黃花閨女，哪裡是這種少男，這兩個孩子，真是可憐，都沒活過今年春天。還有幾個，因爲不聽話，被你打得皮開肉綻，賣給了人販子，最後的那幾個，是染了病，卻被你丟在了垃圾場，跟垃圾一起被燒了個乾淨——要說這個行當裡面，整個陽城，還就屬你的手段最爲毒辣，所以，老闆你是人見人怕，哪怕是街上無辜的孩子，只要是無權無勢的，被你看中了，你也不惜一切代價弄到手搞回來的。我說的，可對嗎？”
老闆心頭有點害怕，壯膽道：“郡主，您是外人，您不知道，這些，可都是咱們的行規，我拿了你的錢，替你辦了事，你反倒怪起我來了，還開始揪起我的老底來了——這可不好吧！”
秦心顏嘆了口氣，語氣越發溫和了，可是，神色卻是愈發冰冷了起來：“你可知道，外頭那麼多教導姑娘們的地方，我爲何將我的仇人送到你這裡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