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紫禁城如一頭睡熟了的野獸,猙獰中又帶着幾分安詳。
白日裡的勾心鬥角在夜間似乎也顯的微不足道了,就是這萬籟俱靜的時刻,宮中多年未曾修葺的宮殿中,幾十個胳膊上纏了白巾的人如幽靈一般出現。
在這些人身後,還有一大批胳膊纏着白巾的隊伍。
這些人小心走動,幾乎不帶一點的聲音,也了宮殿,領頭的人一揮手:“陳兄弟帶人去乾清宮,王家妹子帶人去慈寧宮,嚴家妹子帶人去長春宮,劉家兄弟帶人去北五所。”
他安排的很周到,上至皇帝,下至幾個阿哥格格全要一網打盡。
長春宮裡,皇后皺着眉頭看向欣妍:“妍兒,不許胡鬧,跟額娘睡覺去,明兒一早那個賤人要發喪,恐怕吵的咱們也不得安寧,趁着有時間,可要好好的歇上一歇。”
欣妍一擰胳膊:“纔不要呢,皇額娘,我要你陪我玩,我睡不着,我要聽故事。”
欣妍這麼無理取鬧,就是向來疼她的皇后也有了幾分怒意,她把臉拉了下來:“你這孩子,平日裡只說你乖巧,今兒怎麼這麼不懂事起來。”
“嗚!”欣妍一撅嘴哭了起來:“皇額娘以前說疼妍兒,都是哄人的,妍兒要聽故意,額娘都不給講,騙人,你說話沒有誠信,妍兒再也不要聽你說話了。”
皇后鬧的腦門生疼,揉了揉額頭,臉上更嚴厲了幾分:“你這叫什麼話,本宮疼你就任由你胡鬧了,不說本宮。就是你親額娘,也斷不得容你這麼失禮的。”
“哇!”欣妍頓時大哭起來:“皇額娘壞,不喜歡皇額娘了,我要出去。”
她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跑出皇后的寢宮。
看欣妍哭的那麼慘,皇后也心疼了。倒有些後悔剛纔把話說重了。她一個無子無寵的皇后,現如今又把皇上和太后得罪狠了,除了欣妍,她還能剩下什麼。
“古嬤嬤。趕緊的,去叫格格回來。”皇后着急的使喚古嬤嬤:“這夜裡涼,別把格格凍着了。”
古嬤嬤蹲身行禮:“娘娘。格格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的,總是鬧出些事來,照奴婢的話。不如讓她在外邊靜靜,娘娘甭理會她,晾晾她,說不得她就知道娘娘的好了。”
“唉!”皇后嘆了口氣滿臉的不忍:“都是本宮的不是,本宮這麼大的人了,怎麼就跟孩子吵上了,你說說。妍兒還那麼小,胡鬧一點有什麼。本宮怎麼就訓上她了,妍兒那麼小進長春宮,長這麼大,可沒聽到過一句重話呢,這孩子,可別多心了去。”
“娘娘說哪裡話!”古嬤嬤笑笑:“格格可不是那種不識擡舉的,她啊,犯了小孩子的左性,一會兒就好了,要說什麼多心,是斷斷不會的,格格對娘娘,可是孝順的緊。”
古嬤嬤這話皇后愛聽,聽的嘴角也翹了起來:“罷了,就聽你的,冷她一冷,只是,你可讓人瞧着些,萬不能凍着妍兒。”
皇后一腔愛女的情思,讓古嬤嬤也有些感動,心說難怪格格就只關心皇后娘娘,也確實,這深宮裡,真正爲格格好的,也只有皇后一人了。
欣妍坐在長春宮門口的門墩上,讓門半敞着,她靜靜坐着,讓身體融入到夜色之中,一手託着下巴,一手裡捏着兩個鐵球不住轉着,而門墩旁的地主,除了擺放了一個看樣子極像玩具的流星錘,另外就是擺了許多的石子,這些石子還都是欣妍讓長春宮的人尋來給她玩的。
另外,長春宮門口放了一對帶石座的銅獅子,那銅獅子也不知道被誰擦的亮的閃眼,就是這夜色中,也似乎發着幾分寒光。
欣妍瞧了一眼那銅獅子,忍不住笑笑,這對銅獅子是她特意從院內拎到門口的,一會兒亂黨進來,這可是最有利的武器啊。
她在門口靜靜坐着,雖然等了很長時間,可一點都不耐煩,就像是最耐心的獵人等待獵物上門一樣,不光是不煩燥,臉上還帶着些淡淡的微笑。
呆會兒,亂黨不上門便罷了,只要一上門,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欣妍心中暗想,這些人,就是動宮裡的哪一個都可以,萬萬是不能動皇后的,若是想動,先要過了她這一關。
除卻皇后,不管是孝莊還是順治,哪個死了,都與她欣妍無關,便是那個未來的康熙大帝三阿哥玄燁,那死不死的,她也不關心,反正,她已經等於救過玄燁一命了,這次要是他沒命活下來,也只不過是他倒黴,沒有那天下之主的運道罷了。
欣妍胡思亂想一頓,很敏銳的聽到董嬤嬤在院內小聲說道:“格格,娘娘可擔心格格了,格格要注意一些,別凍着,別傷了。”
欣妍一笑:“除了皇后,這宮裡再不會有第二個人這麼爲她着想了吧。”
“曉得了,董嬤嬤趕緊進去吧,那些人不定哪時候到,嬤嬤也萬事小心。”欣妍聲音不大,不過足夠董嬤嬤聽到。
董嬤嬤低頭,轉身朝屋裡走去:“奴婢就是拼了命,也要護着皇后娘娘。”
欣妍放下心來,靠着門柱閉目養神,今夜這一場大戰不可避免,她要先把精氣神養好。
又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眼瞧着夜色越來越深,欣妍機靈一下子坐正,耳聽不遠處似乎有嘈雜聲傳來。
來了,她心裡一緊,趕緊把鐵球收了起來,伸手拿過那一對流星錘來,瞪圓了眼睛看向長春宮不遠處的宮道。
遠遠的看到有火光,火光近了,就看到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嬤嬤帶着一隊青壯年宮娥太監朝這裡跑過來。
這個老嬤嬤欣妍覺得眼熟,稍一想明白了,這是長春宮後院裡住着的一位負責長春宮花草的嬤嬤,如今想來,她就是前明留下來的亂黨餘孽了。
那些人走近了,看看半開的長春宮門,不由的呆住。
這……
深更半夜的,怎麼長春宮門並沒有緊閉呢?
長春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些人搞不明白,素來的小心謹慎讓他們不敢上前,就怕要中了埋伏。
“嚴姑姑……”一個小太監猶豫起來:“長春宮很是邪性,咱們不如……”
他不說話不打緊,一說話,就迎來嚴嬤嬤厲害的一個耳光:“不如怎麼樣?難道你還想回去?”
“不敢,不敢!”那個小太監趕緊表衷心:“我們這些人都受過您的大恩,哪裡能……甭說一個長春宮了,就是閻羅殿,跟着您,咱們也敢闖上一闖。”
“好!”嚴嬤嬤滿意的點頭:“有志氣,這纔像是咱們大明奴才說出來的話,這長春宮雖然奇怪,可咱們也不怕,咱們要替大明盡忠,這韃子的皇后是殺定了的。”
嚴嬤嬤說着話,一揮手:“各位兄弟姐妹,韃子的皇后就在眼前,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
這嚴嬤嬤,還真能忽悠呢,欣妍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搖了搖頭,這些人也太沒腦子了吧,就憑他們這些人還想成什麼大事,還想殺了皇帝改朝換代啊,說起來,改換朝代哪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不說他們的人數,就憑他們這些人裡不是太監就是宮女,那也是不可能滴。
眼瞧着有人要把腳邁進長春宮的門檻了,欣妍右腳飛出,一個小石子踢了過去,咚的一下,擊在那個人邁出去的腳上。
只聽撲通一聲,那個人猛栽在地上,跌了個狗啃泥。
“哈哈……”
清潤的童聲傳來,嚴嬤嬤一愣,順着聲音看過去,卻發現門墩上還坐着個穿紅衣服的小孩子呢。
自然,這孩子嚴嬤嬤也是認識的,這是皇后的心尖子**,安王府的嫡格格欣妍格格呢。
嚴嬤嬤一看欣妍那是歡喜異常,知道這是皇后最在意的人,拿下了她,定能拿下皇后,就一揮手:“這是韃子的格格,給我拿下。”
她卻忘了,這樣深更半夜的天,要是尋常的小孩子甭說見他們這些凶神惡煞的人了,就是在外邊坐上一會兒,怕也早嚇哭了,怎麼可能還笑得出來,能笑出來的,肯定不是尋常人,不能拿平常孩子的經驗對待。
“是!”一個身強體壯的太監上前,兜頭就想要去按住欣妍。
欣妍怎麼能讓他如意,一掂手中的流星錘,一錘砸上去,耳聽哎呀的慘叫聲,再看時,那個太監已經被砸折了胳膊,正捂着胳膊跳腳不已呢。
欣妍一笑,一手一個流星錘,把雙錘之間的鏈子拽的嘩啦作響:“好大的膽子,敢對本格格無禮了,好,今兒就叫你們這些壞人有來無回。”
她一邊說,心裡一邊笑的打跌,這可是那些話本小說裡的經典臺詞呢,接下來就是:“大膽賊人,吃我一錘……”
當然,這肯定不上嬌嬌弱弱的女子說出來的話,更不會是她這麼一個長的美麗可愛的皇家格格說出來的話,這話呢,也只能是戰場上的粗魯漢子說出來的,比如張飛,比如李逵,比如程咬金之流。
“吃我一錘。”欣姨不管合不合適,這話衝口而出,拿着大錘就砸向過來給先前那粗壯太監搭把手的幾個太監。
她錘還沒有落下來,就聽得遠遠的有聲音傳來:“不好了,皇上重傷,皇上重傷。”
欣妍一陣心驚,心說這些人行動真是快啊。
嚴嬤嬤一聽笑了起來,高興的忘乎所以:“兄弟們,韃子皇帝受傷了,咱們加把勁,把皇后和格格拿下,這可是天大的功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