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炎揉了揉眼睛,有些疲倦的看了一眼守在一邊的紫蘇,低聲道:“紫蘇,你去睡吧。”紫蘇擡眼瞧了瞧顏炎,抿了抿嘴,慢慢的搖了搖頭。
此時是深夜,弘政已經挪出了暖閣,回到自己的房間裡。雖然弘政的房間也在這乾清宮內,但畢竟還是離開了康熙的寢宮。屋子裡除了依舊在昏睡的弘政,就只剩下她和顏炎兩個人,就連守夜的太醫都在外間打盹。經過了一個下午的觀察,大家終於確定弘政只是昏厥,還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紫蘇很想問問顏炎,接下來她打算怎麼辦,但話到嘴邊,最後就變成了一聲嘆息。顏炎聽到紫蘇的嘆息聲,有些無奈的笑了:“你們不過都還是個孩子,哪裡就成日有這麼多的心事了。”
“福晉也有很多心事嗎?”紫蘇輕輕的開了口,有些探究的問着。不知道爲什麼,紫蘇並不想讓顏炎知道她們兩個八成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這種隱瞞其實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真要說起來,大概就是一種自我保護罷了。
“是人就會有煩心的事兒,沒有任何人可以例外!”顏炎輕描淡寫的說着,她自然也有煩心的事兒,而且還很多很多。但她卻沒有必要當着一個孩子的面說起,即便她一直認爲面前的這個孩子,並不是那麼的簡單。就比如現在,那一雙眼睛裡究竟隱藏了什麼,又是誰知道的呢。
紫蘇很想問問顏炎在煩心什麼,不過面前這種情況,即便是問出來,恐怕也只是圍繞在弘政的身上罷了。所以她又抿了抿嘴,看着顏炎已經明顯開始走神的樣子,低聲道:“福晉可知道白蛇借運這件事情?”
顏炎的眼睛猛的就聚焦了,不再是那種有些防空的狀態了。紫蘇在心裡笑了,果然爲一件事情認真的顏炎,的確閃耀的讓人難以側目,這大概就是她即便來到大清這紛紛擾擾的世界中,也能活出一番天地的原因吧。
紫蘇沒有逃避顏炎的視線,低聲道:“第一個遇到那條白蛇的人其實是我,當時那個林子裡,除了我和弘政阿哥之外,還有兩個人。”
顏炎眉毛微動,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弘政,又把視線投回到了紫蘇的身上。紫蘇的聲音又低了一些,顯然是一副防止隔牆有耳的樣子:“其中一個,是救了紫蘇一命的解先生,另外一個則是……”紫蘇說道這裡便停了下來,顏炎依舊是那副樣子的看着紫蘇,她自然知道當時解生是在圍場的,老九爲了讓她安心,曾經把在圍場的佈置都和她說過。所以要緊的是紫蘇口中後面的這個人。
但是紫蘇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用手比劃一個數字。顏炎頓時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驚愕:“你肯定?”紫蘇點了點頭:“是的,我肯定,我並沒有看錯。因爲我也曾經認爲,那個人是絕對不會害弘政阿哥的,所以迷惑了很久!”
顏炎緊緊的咬住了嘴脣,眼睛裡都是一副不可思議:“你還跟誰說過這件事情?”紫蘇搖了搖頭:“如果不是弘政阿哥出了這樣的意外,我想,我連福晉都不會告訴。”
顏炎點了點頭,剛想要說什麼,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請安聲,似乎是老九回來了。顏炎看了紫蘇一眼,便起身迎了上去。老九依舊穿着白日裡的皇子吉服,一臉的疲憊。
老九一進來,便徑直的來到了弘政的牀前,由於弘政的背上都是傷,所以只能趴着。一張小臉有些慘白,沒有任何的表情。
“可曾醒來過?”老九沉聲問着。
顏炎搖頭,很自然的伸手摸了摸弘政的頭。還好,並沒有發熱,這也應該算是不幸中最好的消息了。
老九又看向了一旁的紫蘇,微微的揚起了一絲笑容:“你在弘政身邊,很好!”紫蘇其實是有些懼怕老九的,雖然她見到老九的時候,老九基本上都是溫文爾雅的。但紫蘇卻無論如何也忘不了,那個歷史上用毒蛇著稱的老九。所以她總是不自覺的帶了一絲畏懼:“是紫蘇應該做的。”
“你先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和福晉一起帶着弘政回府!”紫蘇一愣,雖然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但卻知道不是自己能問的,所以她行了禮之後,便退了出去。當然她並沒有走太遠,只是到了太醫的外間,畢竟不管老九要和顏炎說什麼,都不會希望外面有人聽到的。
顏炎自然也對老九的話非常的意外,詫異的看向老九:“爺,我能帶着弘政回府嗎?”
老九看了一眼弘政,又擡頭深深的看向顏炎,眼睛裡滿是沉重:“顏炎,爺要把弘政帶回府裡,你撐得住嗎?”
顏炎知道老九的意思,一旦弘政回府,那麼所有的治療都是自己說了算了,但是若是有什麼意外,必然也是重大的打擊。但顏炎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爺,我熬的住,可是皇阿瑪會同意嗎?”
老九微微嘆了口氣:“皇阿瑪已經同意了,弘政在這裡,很多事情都不會有結果的。”顏炎有些不解的看着老九,直覺上就認爲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爺,那海東青真的有毒嗎?”
顏炎一把抓住了老九,緊張的不得了。老九慢慢的搖了搖頭:“不知道,爺趕去的時候,海東青的爪子已經被人砍了下來。”
顏炎頓時瞪大了眼睛:“這是毀屍滅跡嗎?”老九也說不好這裡面的事兒,沉聲道:“這些事情,不是你能理解的。”看着顏炎明顯有些生氣的樣子,老九又趕忙的補了一句:“爺帶着幾個太醫將那海東青查了好幾遍,只能確認,除了那不見的爪子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沒有毒。十弟仍不相信,這會兒正帶着人將那還東西的肚子破開了,爺不放心你,才先過來看看。”
顏炎完全沒有想到事情竟然這麼複雜,有些焦急的問着:“那,那個馴養人呢,也查不出什麼嗎?弘政這個樣子已經一天了,所有太醫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顏炎有些慌,老九用力的攥住了顏炎的手,打斷了她的話:“顏炎,我們……還有弘蟑,還有……”老九低頭看着顏炎,眼睛裡都是傷痛。
顏炎瞬間瞪大了眼睛,盯着老九看了半晌,才冷冷的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知不知道啊!”顏炎吼了出來,完全控制不了情緒:“什麼叫我還有弘蟑,我不管有誰,弘政也決不能出事兒,絕不能!你聽明白了嗎?胤,你聽明白了沒有!”
老九一下子將顏炎擁進了懷裡,緊緊的抱着,但是那句沒事兒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弘政的狀態不對,所有人都能看的出來,太醫只是不敢說罷了,其實太醫這麼長時間除了外敷的藥,連帖草藥都沒熬,已經說明了問題。就算是現在在乾清宮裡枯坐着的康熙,恐怕也是知道的,不然是絕對不可能同意自己把弘政帶回府裡去的。
顏炎拽着老九的衣服哭了一會兒,突然用力的掙脫了老九,堅定的說道:“爺,我要見皇阿瑪,我等不了明天早上,我要現在就帶弘政回家!”
老九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無奈的道:“顏炎……”
顏炎眼淚根本就忍不住,聲音都快發不出了:“爺,這都不行嗎?”老九緊緊的抿着嘴,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道:“好,爺帶你去見皇阿瑪!”
顏炎這才胡亂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喚了紫蘇進來:“紫蘇,我和爺去見皇上,在我不在的這個時間裡,你幫我看着弘政!”
紫蘇的眼睛也紅紅的,雖然她沒有聽到老九說什麼,但顏炎那些失控的喊話她都聽見了。她重重的點頭:“福晉放心吧,我就算死,也會看重弘政阿哥的!”
顏炎這纔看向老九,低聲道:“爺,咱們走吧。”老九看了看紫蘇,這才握住了顏炎的手,顏炎的手很涼,比平日裡還要涼上幾分。老九以前總是埋怨顏炎不注意保暖,不管是炎夏還是冬日都很貪涼。以至於手心總是涼涼的,比平常人都要涼上幾分。
顏炎剛一聽說的時候,還開玩笑的問他都握過誰的手,後來大概是自己反應了過來,便改口說自己手涼是因爲冷血。見到老九不屑的眼神兒之後,又委屈的說自己手冷是因爲沒人疼,弄的老九更是哭笑不得。
可是今日,老九握着顏炎有些微涼的手,卻心裡一陣陣的疼痛,無法忽視的疼痛。從弘政的房間到暖閣其實並不遠,但老九卻覺得那是他走過的最漫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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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許是康熙也一直在等着老九和顏炎,所以他們很快就得到了康熙的接見。進去之前,老九又捏了捏顏炎的手,低聲道:“皇阿瑪也很傷心!”
顏炎點頭:“我知道,爺,我不會說什麼的,我只想帶弘政回家!”顏炎微微苦笑,是啊,她不會說什麼的,她以爲第一個被這皇室的冷漠折騰死的一定是自己,卻萬萬沒有想到,弘政卻搶在了她的前面。她是很想質問一下康熙,但她知道,她沒有資格。
可是,當顏炎真的跪在了康熙的面前,看着康熙那波瀾不驚的眼睛時,衝口而出的確是:“皇阿瑪,兒媳請旨要見八阿哥,兒媳要問問他,爲什麼要害我的孩子!”
老九猛的攥住了顏炎的手腕,卻沒有發現康熙眼睛裡一閃而過的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