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弘政也是個有主意的,雖然這樣大陣勢的被伏擊了一番,但依舊沒有放棄微服私訪的行程,依舊帶着解先生、紫蘇和幾個暗衛繼續往前走。
解生也曾勸過弘政,這樣的行程太過於危險。可是弘政卻認爲,既然是來查貪官,解決起義的,微服私訪是最有效的途徑。畢竟他一個朝廷派來的人,而且是一個朝廷派來的小孩子,可想而知如果在公開身份的情況下,大家會怎麼忽悠他。
相對於解生的緊張,紫蘇倒顯得平靜的多。第二天投店的時候,也表現的比較正常,沒有如小盒子一樣四處巡查了一番。不過這一日他們投的客棧比較偏遠,不大的客棧中除了他們這一行人,只有零星的幾個客人,倒也異常的安靜。
不過即便如此,解生還是包了其中的一個院子,又讓暗衛加強了巡邏,這才稍微的放心了一些。晚飯後,解生剛走到院子裡,就見紫蘇坐在大樹底下似乎正在納涼。不,與其說在納涼,還不如說在發呆。整個人擡頭看着天空,都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
解生一笑,晃晃悠悠的走到了紫蘇的身邊,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來:“紫蘇姑娘在想什麼?天上有什麼東西好看的嗎?”紫蘇似乎並不意外解生會出現在這裡,反正一點兒驚訝的樣子都沒有,更不要說被嚇到了。
不過紫蘇也沒有說話,依舊看着遠方的天空,一副沉默的樣子。
解生饒有興趣的瞧了一眼紫蘇,也難得的沒有繼續問,而是專注的研究起面前石桌上的棋盤。這是一盤殘棋,應該是這小店裡爲了附庸風雅隨意擺放在這裡的。因爲解生髮現這棋並不難,甚至到處充滿了初學者的感覺。
許是解生太過於無聊,便拿起了一旁的黑白子自己對弈了起來。一直到過了一刻鐘,紫蘇似乎才注意到解生的舉動,笑道:“原來解先生還會下棋?”
解生揚了揚眉,視線並沒有從棋盤上挪開:“紫蘇姑娘爲何認爲在下不會下棋?”
紫蘇一愣,她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自己不過就是隨口說說的話頭。解生見紫蘇又沉默了,便自顧自的解釋了起來:“在下的母親尤其喜歡下棋,所以在年幼的時候,我便經常陪母親下棋。”
紫蘇抿了抿嘴:“這就同我和母親一起認草藥是一樣的嗎?解先生喜歡下棋嗎?”
解生笑道:“無所謂喜歡不喜歡,不過就是要做的一件事情而已。”
紫蘇撲哧一笑:“我常聽人說,要做一行愛一行,如果你自己從心裡都牴觸,那麼又怎麼能做好這裡面的事情呢。就算了解的再深,對於你來說,都不過是皮毛而已吧。”
解生被紫蘇的說法嚇了一跳,手裡拿着的棋子遲遲沒有落下。他歪過頭看着紫蘇,其實紫蘇長的非常的好,十五六歲的年紀,應該還是有一些稚氣未脫的。可是在紫蘇的身上,解生卻看到了和年紀不符合的成熟,這種感覺在紫蘇的身上異常的明顯,既奇怪又和諧着。
“紫蘇姑娘想和我說什麼?”解生將手裡的白子握進了手心,一臉好奇的看着紫蘇。
紫蘇撲哧一笑:“我什麼都不想和解先生說,我這句話也什麼暗含的意思都沒有,不過是一時想到的罷了。”解生沒有忽略,紫蘇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笑容中有一些疲倦。
那是一種刻入骨髓裡的疲倦,只是解生不知道,紫蘇究竟是對誰疲倦了,或者是對什麼事情疲倦了。不管是什麼,他都認爲這樣的表情並不適合紫蘇,可以說完全不適合。
就在解生髮呆的時候,紫蘇又突然開口了:“解先生知道這次的刺客是什麼來頭嗎?”解生一愣,有些不解的看向紫蘇,那意思似乎是在說紫蘇到底在問什麼一般。
而紫蘇卻對解生露出這種表情表示很不屑,聲音有些低,但是語氣中那諷刺的感覺並不低:“解先生不必揣着明白裝糊塗,弘政阿哥第一次單獨出京辦差,皇上一個皇子沒派,弘政阿哥的師傅們沒派,偏偏在一堆候選人中選中瞭解先生,難道解先生是想告訴紫蘇這只是一個意外?”
解生露出了一絲笑容,反問着紫蘇:“紫蘇姑娘既然這麼好奇,爲何不去問弘政阿哥呢?”
紫蘇挑了一下眉:“我去不去問弘政阿哥,和解先生要回答的答案有關係嗎?還是說,解先生想要看看紫蘇能從弘政阿哥口中問出什麼來,纔要決定有選擇性的告訴我一些東西。”
解生頓時笑了出來:“一個姑娘家太聰明瞭,着實不是件好事情。”
紫蘇不屑:“總比笨死的強些。”
解生依舊看着紫蘇,雖然沒有回答紫蘇的話,但是視線卻變得真誠了起來:“紫蘇姑娘問的問題,在下現在的確沒有辦法回答。不過還請紫蘇姑娘放心,有在下在弘政阿哥身邊,就一如十阿哥、令狐師父等人在弘政阿哥身邊。在下定然保證弘政阿哥的萬無一失。”
紫蘇依舊看着解生,並沒有執着問題的答案,而是又問道:“我們到河南之後,面臨的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解生笑道:“弘政阿哥完全可以處理的情況。皇上對弘政阿哥寄予厚望,定然不會隨意的將弘政阿哥派往什麼地方,這次既然如此篤定的派弘政阿哥出來了,就是一定有信心弘政阿哥能處理的很好。”
紫蘇揚眉:“你怎麼知道皇上對弘政阿哥寄予厚望?”
解生笑的更大了:“有眼睛的就能看出來。”
紫蘇卻搖了搖頭:“也許皇上只是想豎個靶子呢,這樣所有的勢力都衝着弘政阿哥來了。那麼皇上心中真正看重,真正想保護的人就安全了,不是嗎?”
解生聽着紫蘇的話,頓時就笑了起來。紫蘇不解的看着解生,解生笑了好一陣子之後,才勉強收斂了笑容:“皇上是不需要這麼做的。”
“爲什麼?”紫蘇追問着。
解生沉聲道:“因爲皇上是萬人之上的神,一個神怎麼會做這種無用功的東西。他們的喜歡是榮耀,是被選中的人炫耀的資本,也是站穩立場的基石。所以說,皇上的喜歡並不是無緣無故的,它是跟身後的一切利益鏈都掛鉤的。”
紫蘇抿了抿嘴,似乎在思考解生所說的話。解生也不打擾紫蘇的沉思,任由她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着。過了很久,一直到紫蘇的眼神兒出現了某種變化,解生才又淡淡的開了口:“紫蘇姑娘不妨說說,你是代表着那一方的利益。”
紫蘇猛的回頭看着解生,愣了好一會兒,才燦爛的笑了出來:“我能代表的只有我自己,而我的利益,便是整個大清的利益。”
解生笑道:“嗯,好志氣。紫蘇姑娘果然不同凡響,怪不得當日被巨蛇襲擊,還能冷靜應付。”紫蘇扯了扯嘴角,顯然對於解生的話並沒有多大的感覺。
這時,弘政也出現在了房門口,見兩個人坐在這邊閒聊,便也走了過來:“再聊什麼,能讓我聽聽否?”說完,弘政也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兩個人的對面。
解生擡眼看着弘政,卻沒想到紫蘇也歪着頭看着弘政,絲毫沒有站起來的打算。雖然解生一路上已經知道,面前這兩個孩子名爲主僕,實則姐弟。但是看到紫蘇這樣自然的樣子,還是不由得奇怪了一下。
弘政顯然並沒有覺得紫蘇這樣有什麼不妥,見紫蘇瞧着他,便也瞧着紫蘇,露出了一個十分孩子氣的笑容:“紫蘇在想什麼?作什麼這麼緊張的樣子?”
解生一愣,面前的這個女孩兒緊張了嗎,爲什麼他一點兒都沒瞧出來。顯然紫蘇也並不接受弘政的說辭,立刻把眼睛一瞪,有些沒好氣的說:“大阿哥看錯了吧,我哪裡有緊張了。”
弘政嘿嘿一笑,伸手握住了紫蘇的手,笑的輕鬆:“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和紫蘇一起回家,更會高高興興的回去見額娘。所以我不會做危險的事情,也不會隨便讓危險的事情找上我。這樣,你該放心了吧!”
解生一愣,見弘政說的如此斬釘截鐵的樣子,不由得又好奇的向紫蘇瞧了一眼。卻見紫蘇似乎被弘政說中了心事,深深的低下了頭。弘政看着紫蘇低着頭的樣子,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笑容。他伸手撫上了紫蘇的頭髮,低聲道:“紫蘇,我已經長大了,要獨當一面了。紫蘇也要相信我已經長大了才行。”
解生第一次覺得,他已經跟不上孩子們的思維了。最起碼面前這個有着十二歲少年面孔,卻又一雙異常深邃眼睛的弘政,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不過解生沒懂不要緊,紫蘇卻似乎已經懂了。當她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解生剛剛見到的迷茫,弘政剛剛看到的緊張都消失不見了,換來的依舊是一副淡然從容的面孔。
弘政看着紫蘇,放心的笑了出來,一掃剛剛三個人之間尷尬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