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茶室,陸子芽躺在牀上發呆。
一直沒捨得睡,睡着時,顧憶深拿了毯子披在她身上,醒來之後毯子滑到地上。
低下頭去撿,突然就看到牀頭櫃上顧憶深留給了她一張紙條,說是讓她好好留在事務所照顧孩子。
探到窗戶那裡去看,發現一輛車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他這是又急着要去哪兒?
這幾天,事務所的人精神狀態都挺不集中的,肯定是和顧憶深有關。
陸子芽鎖好門,急忙跑出去開車,不管怎麼樣,她都必須弄清楚顧憶深到底去哪兒。
她跟捎向來有一套,跟着那輛車的軌跡,到了繡瀅街外面,那是一條很長的公路,有幾個轉角,原本這條路就是花容小區有來頭的人必經的路。
只是,不明白顧憶深爲什麼會選在這個地方停留。
躲在角落裡,偷偷看着。
顧憶深下車後,直接走到了樹後,好像那輛車被樹擋住了。
車上一個戴墨鏡的中年男人順勢也走了下來,陸子芽一瞬間驚住了。
那個人他好像在哪兒見過,尤其是那輛車,好像以前去venseter的時候、或是在桐微學院那時,都有意無意見過多注意了它兩眼。
“韓先生。”顧憶深恭敬地埋下頭,對男人尊敬有加。
韓慕天沒把眼鏡摘下來,就靠在車窗邊上,態度像是凌厲風中的雕梟:“你逃回來已經夠久了,該跟我回去了。”
“韓先生不是答應給我一年的期限嗎?怎麼算是逃?”顧憶深眉頭一皺,加劇了心底的不安,他不知道這次韓慕天親自來找他,是拿南哲來威脅他,還是隻是帶他回意大利。
韓慕天陰陰一笑,成熟中帶了七分的狡猾:“逃就是逃,當初你爲了救你最愛的人,心甘情願待在我的研究所裡,這次,你爲了那個陸子芽,卻騙過了沈婭兮的眼睛,你可是知道的,我向來很珍惜人才。”
呵,珍惜人才,顧憶深冷冷抿脣,卻不刻意去笑,韓慕天所謂的珍惜,不過是打着人才旗號,肆意揮霍別人的性命、踐踏他人的性命而已。
他想要得到的,恐怕不是人才吧!
顧憶深平靜地說道:“是不是我跟你回去了,你就放過子芽還有南哲!”
“一個被別人糟踐的女人,你要她幹嘛?那孩子,也不是你親生的,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容易感情用事。”韓慕天半真半假地冷哼一笑。
顧憶深咬着牙,苦苦一笑:“當初,不是你讓我接近她的嗎?愛都愛了,我能怎麼辦。”
韓慕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嘆口氣:“憶深,我當初讓你接近她,可不是讓你愛她,她不是你能輕易愛上的人,聽了我的話,早點跟我回穆林墩,我們來日方長。”
顧憶深搖搖頭,森森長垂着眸:“我跟了你二十年,只是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她。”
原本這次,儘量不去觸碰韓慕天的另一重人格,還是不小心把這些話說了出來。
事務所、乃至整個
顧氏集團,韓慕天都瞭如指掌,甚至可以說,當初讓他接近顧家的,就是這個早已銷聲匿跡、被公認爲已死的男人。
是他無論如何,都畏懼、恐懼的對手,不亞於扮豬吃老虎的顧奕珩。
韓慕天已然臉色突然,畫風一轉,變態版的眉眼就露了出來:“這麼說,你不肯跟我走了?”
顧憶深也可以拿他顧氏集團總裁的身份威脅他,但是,時至今日的一切,都是韓慕天給的,他只不過是一個棋子而已,又何來再目空一切的資本:“再給我一段時間,我還沒有讓媽和子芽化解矛盾,這一直是我的心結,我……”
他的話剛說到這裡,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
陸子芽驚慌失色,低頭翻開包裡的手機,那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惡,特麼的,這時候盛心瑤打電話過來幹嘛!
“誰?”韓慕天提防地四處看去。
聽到聲響,顧憶深擡起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暗處的人影攢動着,顧憶深一眼看出是陸子芽,神色裡,明顯是擔憂的。
韓慕天意識到顧憶深的反應後,很快把帽子拉低,在顧憶深耳邊說了幾句話。
答應給顧憶深十分鐘的時間和陸子芽道別,說完之後必須上車,不然綁都要把他綁上車。
韓慕天的話一說完,就上了車,把車開到走廊深處。
顧憶深噓了一口氣,握緊兜裡的錄音筆,痛苦地笑出了聲,然後走向陸子芽的方向。
陸子芽以爲躲在牆角,馬上跑就能不被顧憶深發現,但是沒想到一走進拐角,顧憶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你都聽見了?”顧憶深試探地問道,把她拉到長椅上坐下。
陸子芽似懂非懂地搖頭,聽見什麼,隔得那麼遠,就只看到顧憶深一個勁跟戴墨鏡的男人低頭哈腰,卑賤得不像話。
想了想,故意說:“沒錯,我是聽見了。”
顧憶深對此,也沒過多的反應,拿出錄音筆來:“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陸子芽點點頭。
“我想錄下一些屬於我們之間的回憶,待會兒我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顧憶深淡淡握緊錄音筆,實則手心一直在顫抖。
“嗯。”
“我們認識時發生的點點滴滴,你都對着錄音筆說出來,行嗎?”顧憶深把錄音筆對着她。
一副冷持不下的態度,像刻意在刺激陸子芽回想起過往的點點滴滴一樣。
陸子芽不明白什麼意思,但也不會覺得可疑,就想了想說:“第一次見面,我就拿掏空的南瓜追着你打,在樟樹下追着你亂竄,最可惡的是,你還把我的花踩得皺巴巴的,把花塞進了我嘴裡,你說可不可氣!”
陸子芽輕輕地抿嘴一笑,像鄰家大姐姐一樣,繼續抱怨着大學時候的有趣事:“那個時候,當紅作家藤原杏衫的新書籤售會結束,你拿着她的簽名書使勁砸我的腦袋,險些把我砸下了陰溝裡,這就是典型的陰溝裡翻船,翻臉不認人。”
“還有我第一次去你住
的別墅裡,我喝醉後,從陽臺上一桶水潑在了你身上,還不算,又抄起遙控器,下樓直追着你在籬笆牆裡面打,這些你不會都忘了吧。”
爲了讓她笑,顧憶深竟然露出了有史以來第一次的嘔氣表情,他嘟着嘴,朝陸子芽哼了一聲,隨後咧嘴笑了起來。
所以陸子芽對那件事記得特別清楚。
陸子芽嫌棄他脾氣太硬,總是一副高冷的模樣,就打趣着說,哪天要是顧憶深也能賣一次萌,我陸子芽必定答應你一個小小的要求,把對你的惡作劇,全都交待清楚,我拿人頭保證。
顧憶深點了點頭,得意地等着她說出以前的事,只是爲了讓她多說幾句話,因爲陸子芽的那點惡作劇,對於他來說,早就已經司空見慣:“你繼續說,還有哪些事,記得的,都對着錄音筆講一遍。”
“那我想想。”陸子芽揉着眼睛,下意識看了一眼顧憶深的手機,鎖屏上好像是一顆顆紅色的櫻桃,讓她一下子想起了生日那天的事:“我記得我生日那天,你喝醉了,我就把你的雙手綁在了牀欄上,使勁往你臉上拍奶油蛋糕,拼命往你的嘴裡面塞葡萄,你醒來後吐了我一身,那天我氣得把你綁起來,用竹竿子晾在了二樓的陽臺上。”
說到這裡,更是沒忍住地大笑出聲,幹嘛突然之間要她回憶這種事:“那天晚上下起了瓢潑大雨,看着你第一次被淋成落湯雞,我還拍了幾張照片做紀念,不過,都被你媽媽刪掉了。”
顧憶深當即是瞠目結舌,對於陸子芽的話,他也許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只是聽着她講那些事,好像就有了些許的回憶一樣。
因爲生日晚會後的事,他腦子裡還有印象,程曼徽對陸子芽做出了那種不可原諒的事情,她的人生也跌落到了谷底,新聞媒體一而再再而三地壓在她的頭上。
乃至畢業後,陸子芽一直被顧家打壓,不能出頭,沒有公司敢錄用她。
顧憶深沒有想到陸子芽會把這件事說出來,心裡只有源源不斷的愧疚和自責:“子芽,沒想到你記性還不賴,我還以爲,你都忘了。”
真正忘的人,是他!
“怎麼可能會忘。”陸子芽意猶未盡,陷入深深複雜的情緒,顧憶深這是怎麼了?
顧憶深一臉尷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還記得我們兩個去遊樂園的時候嗎?”
陸子芽點了點頭:“記得啊,那個時候坐過山車,我還差點把你褲子給扯下來了。”
只見他嘴角大寫的尷尬。
愣了愣,看着顧憶深的手機,原來他在錄像,沒辦法,他就是這麼個惡俗的愛好:“金融答辯會那天,你用三寸不爛之舌贏了我,我請你到咖啡廳喝黑咖啡,我說要吃卡布基諾。”
顧憶深點點頭,那天不知道怎麼的,他肚子疼地厲害,還暈倒了:“然後?”
陸子芽當即做賊心虛地說道:“我在你的咖啡裡下了瀉藥,你還像個傻瓜一樣,把整杯都喝了下去。”
看着陸子芽笑着說完了這件事事,顧憶深腦袋裡一片空白,卻像被冰凍了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