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安等他第二天甦醒洗完臉這纔過去見他,見面就道:“淮哥哥,你這是活該,誰叫你答應了我,卻一年都沒來見我,怨不得我的徒弟們不認識你,一路拿你作法,還好有我師傅提前關照,否則你一準被他們四肢往外一拉,變成四人分屍。”

朱淮一邊大口卻還是不失教養地吃着早餐,一邊應道:“還好他們沒日沒夜的趕,再拖幾天,我得被他們折騰死。”

安不放過他,道:“你還沒回答我,爲什麼不來看我?”

朱淮尷尬地道:“我最先是因爲身體不好,後來師傅怕我一人上路,不放心我走,這個……”

安打斷道:“他不放心你?我們一起北上的時候你還把我們幾個照顧得頭頭是道,你師傅難道是瞎子,看不出來嗎?”

朱淮道:“師傅,他也是爲我好吧。”神色卻是越尷尬。

安看着朱淮,忽然明白,不是朱淮不願意上京找她,但他既被師傅所救,自然得知道報恩,凡事得順着他師傅一點,而如果他師傅不講理的話,那他也就只有寄人籬下了,這對一個王孫公子而言,自然是別有一番滋味的。於是不再追問,默默替他添了碗粥。

朱淮一早知道安的聰明,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瞭然於胸,便笑道:“好不容易遇見了,怎麼這麼不高興的,你吃了嗎?”

安道:“早吃了,你以爲現在是什麼時候,都快中午了。可憐我這四個徒弟,現在還不敢來見我。對了,淮哥哥,吃完飯想不想出去走走?江南的春天好美哦,好象連空氣都是香的。”

朱淮吃了一驚:“什麼?這兒是江南?我這麼快就到江南了?”

安被他搞得一愣,忽然笑道:“對啦,是我說錯了,這兒不是江南,可不還是江北嘛,但我感覺揚州好象已經是江南了,到處是小橋流水的,這幾天出去溜達,都已經數不清過了多少座小橋了。”

朱淮更是吃驚:“這裡是揚州?我離開揚州去京城時候已經聽說揚州要打起來了,師傅叫我出去避難。但這兒怎麼沒有一點打仗的樣子?”

安忽然有些緊張,她怕朱淮知道事實後也與她來一招杯酒絕交的招數,只得強笑道:“這就是颱風眼理論了,你是南邊人,一定知道颱風。颱風雖然很厲害,但它的正中心卻沒有風。我們現在就處在戰爭的中心,清軍的中軍。”說完,就一直密切註釋着朱淮的反應。

朱淮愣了半天,忽然哭笑不得地道:“人家在揚州城裡反清復明,我一朱明後人卻在這裡敵方做座上賓,說起來要多怪有多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安,你一臉緊張幹什麼?”

安聽着這才心頭一塊大石落地。笑道:“我還真怕你一聽是在清軍營裡,立刻掀桌而走呢。還好你很正常。”

朱淮笑道:“這叫什麼正常的,只怕被人知道,我得被他們戳着背脊罵娘呢。不過實話說,既然知道了,那我也不大願意呆着,這兒還是與你北京的王府有點不同,呆這兒總有點不自在。安,這兒應該是揚州城外吧?”

安疑道:“你怎麼知道?你以前來過這家?”

朱淮道:“揚州是個很富裕的城市,城裡有大量鹽商富可敵國。他們住的房子極其奢華。如果你們已經打進去的話,一定就住到最好的房子裡去,這樣的地方還輪不到你們光顧。”

安好奇道:“他們鹽商的房子會不會比皇宮還漂亮?”

朱淮笑道:“皇宮又不漂亮,只是規格高點而已。鹽商們的家(,)

除了依規矩屋身高度,門檻高度什麼的受限制外,裡面的園林佈局都竭盡機巧,裝飾更是曲盡其工,以後不打仗了你進去看看就知道。我們家的王府都不如他們的呢。”

安心裡想:有日子的,我很快就可以在鹽商家閒庭信步了。但不好說出來,只得道:“既然你住這兒感覺不自然,等下我送你出去,住到離軍營離城都遠點的地方,既安全,我又可以就近常來與你說話,可好?”

朱淮道:“好,現在住到揚州城裡面也太危險了點。不知道我師傅和幾個傭人他們有沒有離開了,我看看我師傅也不是很反清的樣子,應該早已經離開。否則現在要出來也困難,我要不是給你那四個混徒弟裝在布袋裡,估計進來這個包圍圈也困難。”

安低頭想了想,道:“你師傅他們就住揚州城?真巧了。淮哥哥你還是牽掛你師傅的吧?也是,他救過你的命了。要不你畫個簡單示意圖,我替你進城看看去。你也可以放心。”

朱淮搖搖頭笑道:“我師傅這人神神秘秘的,進進出出臉上都蒙着人皮面具,連我和老僕都沒見過他的臉,住的地方也怪,進門後依着五行八卦來佈置,我最初老要走迷,學到竅門纔好。你要找上去,一定看見那裡不過是座假山,是灣死水,但其實裡面下面都有佈置。反正我也進不去,不去想他了,等一下你帶我出去,我到村裡找戶乾淨人家要個牀位住着,等平靜了再說。”

安點頭稱是,去前面與多鐸打個招呼,陪朱淮出去。多鐸那天見識過安的能耐,知道她自保綽綽有餘。也不反對,只說了早去早回。

纔出營門不遠,忽聽揚州城那個方位傳來陣陣轟響,接着傳來殺聲連天。朱淮忍不住駐足皺眉往那裡看了一會兒,許久才怏怏而走。安勸慰道:“聽聲音不是打大的,可能是我們的漕船到了,所以往城頭轟上幾炮,免得他們出來搶。我想揚州城裡的糧食即使早有儲備,但也不會太寬裕吧。但近期應該不會出現什麼易子而炊的局面。其實這仗早打完,百姓的損失就少一點。但這話一定沒人聽。”

朱淮認真地道:“現在不是講理智的時候。這是民族矛盾,自古都不容易解決。”

安譏笑道:“這都是漢朝那幫酸儒搞壞的,說什麼正統不正統的,所以劉備那麼噁心的人,人家就因爲他姓個劉就都爭着抱他大腿。要是皇位人人有份,唯有德有才者居之,那你們朱明只有兩個皇帝可取,中原大地才致沒落到這個地步。你看大清原來的皇位就是有能者居之的,所以纔會出現個皇太極,不過現在也漢化得厲害了,肯定以後福臨那位置坐得牢牢的。想想真沒意思。”

朱淮吃驚地看了安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你的想法太過異想天開,那你說王莽董卓都是正確的?”

安忽然明白,朱淮從小受的教育比多爾袞還忠君,所以怎麼說都可能說不同他,乾脆不談這些,但又有點不憤,於是道:“如果說你老祖與你那麼一樣想的話,你說他打走元朝,爲什麼不把趙家子孫請過來做皇帝呢?又不是找不到的。”

朱淮被安說到祖宗,很是生氣,但忍了又忍才道:“我知道你是在爲你家王爺辯護,但也不用扯上我祖宗吧?不談了,說起來在這個問題上我已經算是想的明白的,你看看我的同族,那個很有名氣的叫八大山人的朱耷,現在連畫出的鳥兒都白着眼睛耷拉着腦袋,荷葉也沒一張是完整的,還有那些義士們,你的話他們可能沒聽完就已經跳起來反駁。我都還在你的地盤吃飯睡覺,算是很寬容的了。”

安想想他也沒錯,會吵起來的原因就是所謂的道不同,不相爲謀。也就不再提起,就着路邊的花草鳥蟲說些風花雪月,一路在想,原來世上真有話不投機那麼回事。安覺得自己也不是個難伺候的主兒,四個混徒弟她也處得很好,與他們說話也很開心,怎麼一年不見,與朱淮就說不到一起了呢?想起以前多爾袞說勞親他孃的時候,說她膩膩歪歪,縮手縮腳,未曾開口,已露一付被欺負了的樣子,看着討厭。但安聽說側福晉以前也是得過專寵的,只是人心易變,此一時,彼一時了。想到可能是自己變心對朱淮惡聲惡氣,安心裡頗爲內疚,想着該怎麼彌補纔好。

這時又是幾聲炮響,安聽得清楚,對朱淮道:“這回是城頭打下來的。哎呀,不知道我們的人跑開沒有。”

朱淮站住又聆聽了會兒廝殺聲,才落落寡歡地轉身繼續走路。安刊載眼裡,猜着他可能擔心他的師傅,但因知道無法幫得上忙,所以難過。安心想,或許可以幫他找到師傅。

找到借宿的人家,安頓好朱淮,安藉口前線仗打得緊,不放心要去看看,就託故回營。回去一看,果然是漕船運抵,官兵上下無不喜笑顏開地搶着運糧。去到中軍一看,裡面有點官職的都聚在大廳內外,安聽了聽,是多鐸在做戰前喊話,然後洪承疇出來佈置任務,聽了一會兒,安忍不住要笑,那天吃飯時候洪承疇還一副將信不信的樣子,但今天說起來,那炮彈的威力簡直被他說得與雷公打出來的一般無二,但看得出,他布兵的時候還是有所保留。原來這就叫權術,叫煽動。上陣打硬仗也不光靠匹夫之勇就能成事,還得講究怎樣設計人,安排人,鼓動人。

吃完晚飯,想到朱淮住的地方一定吃得不怎麼樣,而且前兒被四胞胎餓得缺營養,再說漕糧已經運到,也沒必要在吃上面太客氣,替朱淮包去一隻烤雞,一方五香牛肉,一大盆揚州炒飯,十隻肉包,一皮袋加了玫瑰露的清水,得意非凡地背去想給朱淮一個驚喜。一路騰雲駕霧,忽然心想,那麼多東西可以背,背一個人不知道會有什麼狀況。

到得那農舍,見裡面亮着蠟燭,一個人頭影在窗紙上,可不就是朱淮。安悄悄繞進去,站到朱淮背後,然後摸出那隻燒雞,拎着雞爪晃到朱淮面前。不想那燒雞被大廚師煮得太好,一晃兩晃就骨肉分離,一個油膩膩的雞身不客氣地落在朱淮正看着的書上。朱淮被嚇了一跳,轉身看是安,哭笑不得地道:“你這小鬼頭,沒聲沒響的,差點被你嚇死。”

安笑道:“你是不是以爲是哪個美麗的狐狸精愛慕於你,給你送她最愛吃的燒雞來了?”

朱淮笑道:“前次病殃殃的,人也老實,原來本質並不好。這雞是帶給我吃的嗎?其實我在這兒克服一下也就過去了,你原不用那麼辛苦的,大黑天的還要特意跑來。再說這兒的飯也不差呢。”

安笑道:“我喜歡當狐狸精,半夜三更出來活動,好神秘哦。還有還有狐狸精多漂亮啊。我以後要是也有任姐姐那麼漂亮就好了,叫我當狐狸精都甘願。”

朱淮略顯溺愛地道:“你還要做狐狸精幹什麼?你現在比狐狸精聰明百倍,人也越大越漂亮,狐狸精羨慕你都來不及呢。”

安歡喜地道:“真的嗎?那我在王府的時候他們怎麼都不說我漂亮?看見我最多說‘安,你今天穿的衣服很漂亮’,這不是象對着一幅字畫夸人家墨是好墨一樣的嗎?一定是你遷就我才那麼說的。”

朱淮道:“漂亮有不同的標準,我看着就覺得你很漂亮,未必比任意姑娘差。”

安開心得大叫,在屋裡蹦了半天,直到房東過來探視,纔不好意思地住口。待房東離開,安笑嘻嘻地道:“房東一定以爲我是狐狸精了,深更半夜一個人跑來,還拎來一隻大肥雞,這兵慌馬亂的,除了狐狸精還有誰家小姑娘敢亂走的。淮哥哥,我也讓你當回精怪怎麼樣?我剛纔纔想出來的辦法,可以讓你與我一起飛,走,我們外面試試去,如果試得成功,還可以去揚州城裡看你師傅去。”

朱淮本來頭搖搖地不想配合,但最後那句話出來,他也心動,便跟着安走去外面,到個人看不大到的草垛後面,安讓他放鬆,然後運用自己的磁場和朱淮的結合,抓住他的衣領慢慢升空。見似乎不難,沒有費太大力氣,安纔有閒心說話:“怎麼樣?比四個混球拿布袋裝着你舒服吧?”

朱淮看着雙腳離地,心裡一驚一咋的,待得非高,感覺夜風徐來,吹面不寒,又有點害怕掉下去,見問,小心地道:“我可以講話嗎?”

安大笑道:“我沒那套天庭的臭規矩,你要講就講,就是別指手畫腳,我水平不高,怕拎不住你。”

朱淮這才放鬆下來,享受着御風而行的快樂,感覺真象神仙一樣。話都懶得說。安想得到他的感受,飛了一圈後回來,道:“不早了,我們把那包吃的收拾收拾,給你師傅帶去,可能這幾天揚州城裡吃的也不會好,那些算你孝敬你師傅的吧。”

朱淮點頭稱是,忙打包了吃食,背在自己肩上,安笑道:“好了,大功告成,狐狸精終於把書生拉出書屋。”

兩人嘻嘻哈哈飛越揚州城牆的時候,沒聽見有人在下面輕輕說了聲:“你終於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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