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在睿寧齋裡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不時走到前院裡看看,有沒有什麼動靜,生怕楚子謙不給她這個面子。畢竟,一盒隨手得來的傷藥來表達自己的歉意,着實太敷衍了點。
約摸黃昏時分,沒讓秦卿等太久,楚子謙便出現在了她眼前。
楚子謙換了一身寶藍的錦袍,腰間掛着同色的流蘇玉佩,烏黑的長髮束起,玉簪固之,整個人看上去分外有精神。一身戾氣散盡,取而代之是勃勃的朝氣。
院內海棠樹下,楚子謙款款向秦卿走來。她眉目輕笑,一襲絳紅的裙衫宛如枝頭殘缺的海棠花,彷彿這冬日光禿禿的枝頭是因她自慚形穢而凋。
“王妃這是特意在此等我前來嗎?”楚子謙嘴角狡黠淺笑,走近,伸手撫平秦卿被風吹亂的青絲。
秦卿就那般安靜地站在樹下,任由楚子謙靠近,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院子裡只有他們兩人,紫煙在院門口爲二人把風,靜謐美好的氛圍讓秦卿不忍打破。
秦卿看着眼前這個輕佻淺笑的人,還是她記憶中的那個楚子謙,不由覺得安心。
“你可有受傷?”秦卿望着楚子謙那張俊朗光潔的臉,上面並沒有昨晚那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皮外傷而已,不礙事。”楚子謙無所謂回道。
一再追問,秦卿聽到楚子謙親口回答之後,這才徹底安心。
Wшw★ t t k a n★ co
“看王妃這精神飽滿的模樣,想來也沒受什麼傷吧。”楚子謙從上而下將秦卿仔細打量了一番,慢條斯理評道,“不過話說回來,像王妃這般聰穎機警的奇女子,諳熟讀心術洞察人心,手段厲害直擊要害,這王府上下也沒幾個人能動得了你。”
方纔氣氛還好好的,楚子謙這話一出口,便什麼都變了。想來昨夜與茜嬤嬤對抗發生的那些事,楚子謙從綠萼嘴裡都清楚了吧。
聰穎機警,洞察人心,手段厲害。這麼高的評價她還真是愧不敢當。
“晚風清寒,殿下不妨進屋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如何?”爲了緩和尷尬的氣氛,秦卿主動出言相邀。
誰料,楚子謙卻是生硬地站在院
中,言辭生分提醒:“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恐有損王妃清譽。”
有損清譽?
秦卿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這話從他楚子謙嘴裡說出來,當真是可笑。他這話的意思,是打算與她劃清界限嗎?
她腆着臉讓紫煙邀他過來,滿心歡喜以爲他原諒了自己,原來不過是她自作多情,人家壓根兒就不是來言歸於好的。
“王妃昨夜智鬥端月盈,讓她落敗而逃,玩得可還盡心?”楚子謙一雙眸子促狹地輕笑,笑她自不量力,差點兒丟了性命,得不償失。
秦卿無言望着楚子謙,一時不知該如何迴應她。
昨夜的種種幕幕,無論怎麼說來,她都是受害者。不僅人受了傷,差點兒連性命都丟了。人家有備而來,算準了天時地利的時機,一心只把她往死路上逼。可爲何到了楚子謙嘴裡,卻變成了她主動挑釁,咎由自取了呢?
腦中不由回想起不久前在迎春園和楚子謙的一次爭吵,楚子謙勸她與端月盈言和,且自信滿滿保證,只要她主動示好,端月盈定然不會爲難於她。
可結果呢?
秦卿還真的向端月盈示好了,換來的,卻是她們的污衊陷害置她於死地!
楚子謙,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沒死真是太可惜了!
秦卿擡眸,冷冷地望了楚子謙一眼,眸間皆是悽楚的失望。
“我感覺,我把這輩子的架都打完了!”回想起昨晚在睿寧齋的種種,秦卿的身體仍覺後怕,不受控制微微顫抖着。她對着楚子謙陰鬱的眸光,咧嘴粲然一笑,如是答道。
這輩子的架都打完了!
她回答得是如此的雲淡風輕,聽在楚子謙耳中卻如驚雷劈下,心驚膽戰。嘴裡那些挖苦諷刺的話再說不出口,僵硬地站在原地想要擁她入懷,柔聲勸慰,卻不知爲何總是邁不過心底的那道坎兒。
不過是過了一個晚上,不過是回來得晚了些,不過是將她從惡徒手中救出來的人不是他……楚子謙便覺得他們之間的一切都變了。
彷彿在一夜之間,楚子謙突然發現,她是他的皇嫂,他們
之間身份有別,他再沒辦法像之前那般,肆意輕佻地欲她調笑戲耍。
可是這些,他之前都知道的呀!他,楚子謙,向來紈絝不羈的楚子謙,何時在乎過這些身份之別?
“對不起,之前是我錯怪你了。”氣氛尷尬僵持之際,秦卿柔聲啓脣,真誠地給他道歉。
“你,何錯之有?”楚子謙冷笑,彷彿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儘管楚子謙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秦卿還是誠心誠意表達自己的歉意,“我沒想到屢次三番闖入王府的人會是阮亭翊,之前我情緒失控,對你胡亂猜忌,真的很抱歉。”
“阮亭翊!看來你還是個明白人嘛,我還真的以爲你不認識越國的靖安侯了呢?”楚子謙冷冷說道,語氣依舊生硬難聽。
秦卿早知楚子謙派人去越國調查過她,所以也沒必要對他隱瞞此事。畢竟,秦卿還要靠着楚子謙保護她,隱瞞她的身份。
“不過你的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你與靖安侯的親事,只要派個人去越國問一下,都會知曉。所以又有誰知道,那人是不是別人居心叵測故意假扮,然後陷害你的呢?”
面對楚子謙口不對心的奉承,秦卿只覺無言以對。他陰鬱的眉眼,處處都寫着對她的不滿。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是這麼一個心機深沉的女子。
真是對不起,叫你失望了!秦卿無聲說道。
晚風輕輕從院中吹過,秦卿覺得肩頭略冷,不由抱緊了雙臂。瑟縮的模樣煞是惹人戀愛,可她卻倔強地自己護着自己,絲毫沒有服軟求助的意思,看在楚子謙眼裡皆是生冷的拒絕。
楚子謙肩頭微動,本能趨勢想要靠近她,卻被她拒絕的姿態硬生生打住了。
“殿下對我的一番好意,我看在眼裡,心裡更是感激萬分。可殿下也該知道,你護得了我一時,護不了我一世。我得有自保的能力,纔是長久之計。”對着楚子謙眼裡的隱隱傷痛,秦卿解釋道。
你所謂的長久之計,便是轉投楚子仁的懷抱,與他一起與皇后抗衡嗎?
楚子謙開口,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