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外回來，秦卿本就心情低落。一回到睿寧齋，竟被楚子謙當面拆穿心事，還被他無情地嘲諷，心情頓時跌落到了谷底。
“你先出去吧。”秦卿對站在一旁的綠萼的吩咐。
綠萼察覺兩人間的氣氛不對勁，聽到秦卿這話，如蒙大赦，連連往門外退去。
“站住，你留下，伺候本王用膳！”
誰料，綠萼腳下剛動，便聽到楚子謙冷若冰霜的聲音傳入耳。
綠萼無可奈何，只要帶着滿心的不情願，留下來繼續伺候。
“再取一雙碗筷過來，請王妃用膳。”楚子謙看都不看秦卿一眼，冷冷吩咐。
後廚將晚膳送過來時，早就備好了碗筷。只是那時只有楚子謙一人，綠萼擔心惹惱楚子謙，便只取了一套餐具。現在聽到楚子謙吩咐，連忙從食龕中取出另外一副碗筷，盛好米飯，幫忙夾了些秦卿平日裡愛吃的菜式，恭敬地請她入座。
楚子謙如一尊巍峨的大神像坐在對面，無形中施加壓力。綠萼每一個動作都做的小心翼翼，幾乎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見，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惹怒了她。
秦卿一進門，先是絲毫不留情面的冷嘲熱諷，然後又故意拆臺，告訴秦卿他纔是綠萼的主子，警告她擺明身份。此刻更是滿臉寫着心情不爽，秦卿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秦卿不想因爲楚子謙的遷怒，而連累綠萼。所以乖乖地入座就餐，沒有絲毫違逆的意圖。
當秦卿從綠萼手中接過碗筷的時候，秦卿能清晰地聽見綠萼長舒了一口氣。
楚子謙不說話，秦卿便安靜地吃着菜，卻是味同嚼蠟。
天知道，秦卿和楚子謙兩人在睿寧齋，面對面用晚膳的這一幕，看起來是多麼的不倫不類。
“去溫一壺清酒過來。”
天氣着實有些冷，再加上秦卿此刻正是心煩意亂想要發泄的時候，便對綠萼吩咐。
綠萼聞言，手中佈菜的動作停頓了一
瞬，身體卻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半瞬後，待得到楚子謙的允許後，綠萼才溜一般離開了房間。
“怎麼？皇兄剛走，便打算來討好我了？”房門“吱呀”一聲關上，屋內便響起楚子謙清冷的嘲諷。
秦卿也未動怒，雖然話不好聽，但楚子謙說的還真的都是事實。
爲了將討好的意圖表現得更明顯一點，話音剛落，秦卿便夾起一塊鮮嫩的魚肉，小心地去掉魚刺之後，夾到楚子謙碗中。
“本王不愛吃魚。”楚子謙不領情，冷冷道。
楚子謙嘴上這麼說着，手中卻還是夾起那塊魚肉，往嘴中喂去。
秦卿看在眼中，並沒有喝往日一般犀利地反擊，而是淡淡說道：“那改日我給你剝蝦仁吃。”
雖然上次香辣蝦的惡作劇，整的楚子謙夠嗆。但是秦卿看得出來，楚子謙是真的還蠻喜歡吃蝦的。
楚子謙心領神會，挑眸看了秦卿一眼，臉色也變得和緩了一些。
“寧王不肯帶我去皇陵，非要把我留在王府試探我，還要我進宮參加宮宴，和皇后較量。他對我如此不信任，將我一個人丟在王府，你不是應該很高興嗎，爲何還這般不開心？”
既然楚子謙已經道出了她的心事，秦卿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趁着氣氛緩和下來，開始直入主題。眼前這一尊大神，可不是那麼好應付的。
“本王好吃好喝的，哪裡不開心了？”楚子謙紅脣上揚，輕笑，“本王只是替某人不值，都知道這是設好的局，還巴巴地追過去，以爲能有所改變。結果呢？還不是一樣灰頭土臉一個人回來了。何必自取其辱呢？”
“不追上去，又怎能顯得出情深意切？不情深意切，又怎能博取得了信任？”秦卿也是無聲輕笑，十足的自嘲。
秦卿嘴上雖然這麼說着，但是身爲戲中人，若不帶情，又怎能顯現出真？嘴上說得輕巧，但預料中的那份無奈真實降臨之時，她卻還是身陷戲中，悲傷地醒轉不過來。
“現
在想想，那些什麼保護你，再不讓你受傷的話，是不是還是那麼悅耳動聽？你這麼愛演戲，沒想到皇兄比你演技更勝一籌吧？”
楚子謙輕聲說着，三言兩句便將秦卿的思緒勾到回憶中。
他們之間說過的承諾又何止這麼一句，都是情深意切，卻也字字虛假。秦卿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卻還是莫名地覺得傷感。
秦卿相信楚子仁對她說那些話的時候，是帶着真感情的。她也相信，楚子仁的本性是善良的。只是她不願接受的是，他對她的關心於保護，都不是那麼的純粹。保護的同時帶着監視，信任的同時又帶着試探。
與此同時，秦卿覺得更加可悲的是。楚子仁對於她的不純粹，在她不願接受的同時，卻又報以深深的理解。一個生母早逝，纏.綿病榻多載卻堅強活到現在的王爺，絕不是他表面上表現得溫厚善良那麼單純。
秦卿理解她，心疼他，憐惜他，卻同時貪婪地想要得到一份純粹的不摻雜任何虛假與欺騙的情誼。卻忘了，她自己，不是同樣在小心翼翼利用欺騙着楚子仁嗎？
人心就是這麼的貪婪而又自相矛盾，可以接受自己欺騙利用他人，卻又不願接受別人對自己的欺騙，奢望着一份純粹的愛，怎麼可能呢？
秦卿和楚子仁之間是如此，秦卿和楚子謙，楚子謙和楚子仁之間，皆是如此！
人性虛僞，情真意假，大抵便是如此。
楚子謙將秦卿臉頰上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失望，無奈，悲哀卻又最終歸於平靜，就像在看一場跌宕起伏的好戲一般，覺得甚是有趣。
彷彿是不願這一切就此終止一般，楚子謙低沉的嗓音再一次響起：“不過真要比起來，我還是覺得，王妃那句‘今生今世，只此一人！’更加動聽。饒是本王現在回想起來，都還覺得如天籟一般悅耳呢？”
楚子謙狹長的眸子狡黠的眯着，將內心真實的情緒深深隱藏，玩味兒地欣賞秦卿姣好的容顏上，流露出慚愧，又轉化爲微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