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請葉姐姐幫忙出主意，本來就已經麻煩你了，怎麼還能收你的禮物，葉姐姐莫要讓我爲難。”秦卿見狀，自是立刻站出身來主動拒絕，化解這尷尬的氛圍。
“王妃及時出現爲妾身治病，救了妾身一條命。妾身一件拿不出手的冬衣，就怕入不了王妃的眼。”葉頤萱以退爲進說着，這讓秦卿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
晚風見葉頤萱態度堅決，終是不好違逆主子的意思，爲秦卿奉上熱茶之後，轉身出門去取冬衣。
等待的時間，秦卿向葉頤萱打聽了很多關於守陵的事情。雖然葉頤萱口風很緊，不太願意多提那些宮廷秘事，但旁敲側擊之下得到的答案，與秦卿料想之中相差無幾。
“自從先皇后離世後，王爺的生活便一直很苦，拖着一身病軀，在朝堂內外斡旋應酬，四處碰壁，隱忍折辱，將所有的苦楚都一個人藏在心裡。幸好現在有王妃陪在王爺身邊，王爺才慢慢變得開心了起來。”
“以前不是還有你們陪在王爺身邊嗎？”秦卿覺得葉頤萱這馬屁拍得有點兒響了，隨口敷衍道。
“我們除了多了個側妃的頭銜外，在王爺眼裡，恐怕也府裡那些花花草草沒什麼區別。”葉頤萱語調平緩，嘆道，“不過王妃不一樣，王爺是真心將王妃放在心尖兒上的人。”
“何以見得？”秦卿不禁好奇，連她自己都不敢肯定在楚子仁心中究竟是個什麼地位。
葉頤萱對上秦卿雙眸中真切的疑惑，一瞬沉默之後，垂下眼簾，神色變得有些傷感。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在乎，儘管什麼都不說，但在一言一行之中，都會表現出來。王爺對王妃無微不至的關心，目光間流露的溫柔，就和父親待哥哥們一樣。況且，我進寧王府這麼多年，從沒見王爺對誰這般熱情過。莫說是我們這些側妃或者姬妾，就連靖王殿下，王爺都沒留他在睿寧齋留宿過。”
葉頤萱一個人安靜地說着，整個房內，只能聽見她輕柔的聲音，彷彿雪落在葉面上輕柔。
“王爺對王妃的情誼，王妃不會是渾然不知吧？”葉頤萱緩慢擡眸對上秦卿清澈的眼眸，輕聲詢問，卻帶着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那深邃而綿長的眸光裡，好像在說着，如果你真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太讓人失望了。
“王爺待我的好，我自是點點滴滴都銘記於心。”秦卿眨了下眼睛，眼眸輕笑，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甜。
正是因爲楚子仁一直待她這般溫柔，秦卿纔不
敢面對他。一想到自己對他的利用，就只能一昧地想着彌補他，而不敢給予他想要的感情。
“我不過是剛剛聽葉姐姐說的那麼篤定，還以爲姐姐也會讀心術呢，所以才一時好奇，想要問個究竟。”秦卿粲然輕笑，爲自己解釋。
秦卿會讀心術一事，葉頤萱這些日已有耳聞，如今聽秦卿親口說出“也”字，更加確認了這一說法。只是面上卻是毫不做聲，啓脣解釋：“妾身不過是常年一個人待着，習慣性去觀察人們的神色，所以有了些微薄的心得罷了，哪裡會那麼神奇的‘讀心術？’”
秦卿也是但笑不語，但是心裡卻在暗暗感嘆。她所謂的讀心術也就是通過這些簡單的察言觀色演變而來的，看來她也算是找到知己了。
葉頤萱這個女人，可比端月盈要聰明多了，若是處在對立面，可是很難對付的。氣質上，她是端莊賢淑的典範，甚得人心；性子上，安靜內斂，從不惹事，而且極其聰明，什麼事都心裡都有數，卻是從不多嘴半句，不讓人抓到把柄。
秦卿眼珠轉動，靜靜的思考，葉頤萱坐在軟榻上，也不好奇地去探尋，安靜地茗茶，等待着她。
少頃後，秦卿再度啓脣，直接問道：“葉姐姐待在寧王府這麼多年，又對王爺這麼瞭解，而且還是王爺一樣溫柔善良，難道不覺得你纔是最應該陪伴在王爺身邊的人嗎？而我，本就只是爲了給王爺治病纔有了這一場聯姻，等到王爺病癒之後，還不知道會身在何處呢？”
葉頤萱聞言，端着茶盞的手頓住，擡眸對上秦卿狡黠輕笑的眸子，沒有絲毫的慌張，平靜若一泓清水。
是的，秦卿就是在挑明瞭問葉頤萱，楚子仁待秦卿這般好，你爲什麼偏偏一點兒都不嫉妒，還對秦卿對楚子仁的怠慢感到不滿。既然這麼想要楚子仁幸福快樂，爲什麼不自己陪在他身邊？
當然，秦卿也不會傻到去得到一句葉頤萱“我不嫉妒”的回答，她只是大膽地想要知道她的一個原因，交心的理由。
葉頤萱目光移到窗外，冬日的暖陽剛剛升起，絲絲縷縷溫暖的陽光灑在室內，即便觸摸不到它的溫度，也讓人心窩上感受到源源不斷的溫暖。
良久之後，葉頤萱目光向往着溫暖的光芒，微微泛白的雙脣輕啓，說道：“我進王府的那天，也是這樣一個有着陽光的冬天。那一年的冬天特別冷，寒流比以往來得更早，更猛，連着一個月的大雪，將整個陵安城都覆蓋在皚皚白雪中。雪欲來的時候，王爺就病倒了，隨着天氣
變得愈加寒冷，病情日益加重，從臥牀不起直到陷入昏迷。太醫院想盡了各種治療的方法，都沒有任何起色。最後，禮部遞了一道沖喜的摺子。很快，父親遞給我一道賜婚的聖旨。在什麼都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我就被連夜擡進了花轎。”
“也許是上天眷念，花轎擡進王府的那天，大雪驟停，天色放晴，王爺很快也轉醒。”一抹譏笑從葉頤萱嘴角一閃而過，“人們都覺得是這是沖喜的效果，所以打那之後，太醫們對王爺的病情束手無策的時候，便會有女子送進王府沖喜。有時王爺的病情會稍有好轉，有時卻還是毫無起色。王爺轉醒之後，我從一個無名無分的人，很快被封了側妃。那段時間，父親到王府來了好多次，每次都帶好多禮物，還陪我一起吃飯，一起玩耍，對我百依百順的。但是等到王爺再次一病不起的時候，父親就再沒來看過我，王府中的這位側妃也無人問津。”
葉頤萱細細將這些事情說完，回憶中，時而甜蜜的微笑，時而不可察的惱怒，盡入秦卿的眼底。
心理學表明，兒時的陰影對一個人的成長影響很大，往往大多數的心理變.態都可以追溯到兒時的異常經歷。而葉頤萱對父愛的苦求而不得，深深影響她到現在。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楚子仁的.寵.愛，而是葉家的重視和疼愛。
“在入王府之前，我把葉家當做我生命的全部，我努力地將自己變得優秀，什麼都比別家的女兒學得好，什麼都要爭第一，只爲了父親能夠多看我一眼，換來的卻只是他們把我送進王府沖喜，換取他們想要的名利權勢。在王府的這幾年，雖然王爺不怎麼關注我，但我整日做些自己喜歡的事，纔算真正是爲了自己在活着。對於葉家，不能領兵上戰場的我，不過只是一個依附權貴的工具。”
“王妃問我爲什麼不想自己陪在王爺身邊？”葉頤萱這時纔將目光移回到秦卿身上，“曾經剛入王府的時候，我也這麼奢望過，努力過，希望陪着王爺，看着他身體康復，得到皇上的器重，這樣父親就會更疼愛我一些。然而，所有的努力全都無濟於事。王爺的病情不是我能左右的，王爺的目光也從未在我身上停留過。但是王妃不一樣，您既能治好王爺的病，又能讓王爺開心，又是王爺唯一在意的人，所以您纔是最應該陪在王爺身邊的人。而我，只想繼續做着這個悠閒安逸的寧王側妃，看着王妃陪着王爺一路走下去就好。”
葉頤萱一番推心置腹的言語，喜怒哀怨皆呈現，秦卿聽在耳中，心中更是明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