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白鳶醒來的時候肩膀發涼,她又不小心在地上睡着了。
聽見門被開啓的聲音,她回身看去,見賈墨懷慢慢走進屋裡來,並帶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賈墨懷沒能走到巫白鳶身前就倒下了,她捂着小腹身子蜷成一團。巫白鳶坐了起來,身上掛的那件或許都不能算是衣服的薄衫之下,潔白的身子覆蓋着一片吻痕顯得格外清晰。隨着巫白鳶的動作,鎖着她雙手雙腿的鎖鏈咣噹咣噹的響。
“你受傷了?”巫白鳶輕輕地問,沒有太多的感情夾雜其中,就像是陌生人單純的疑問。
賈墨懷擡起頭看向巫白鳶,臉色慘白難看萬分:“都是紫宿那個臭女人,最近一直在找我麻煩。我回來的路上被她偷襲了,腹部中了她的鎖心劍。”
“你武功並不比她低,怎麼會受傷?”
“今日不同往昔,她不知道在哪裡偷學了千葉殺,現在的武功的確是在我之上了。而且……”賈墨懷翻了個身子仰面朝上,從懷裡掏出一束花,擡手放到巫白鳶的身前,“給你的。幸好沒有被弄爛。”
巫白鳶望着眼前這束純白色的花,她認得它。它叫白燕,只生長在寒冷之巔,花瓣晶瑩透亮十分漂亮。據說此花十年才盛開一次,是花中極品。很多年前她和賈墨懷還是同門師姐妹的時候有一次去了極寒之地,巫白鳶看見了這花十分喜歡,竟一直流連不捨離去。賈墨懷見她那麼喜歡就把花摘下了,爲此巫白鳶生了她好久的氣,說花朵也是有生命的,豈容你這般踐踏。賈墨懷一番好意卻被她浪費,也不開心了好一陣子。
這麼多年過去了,巫白鳶都忘記了自己曾經喜歡過它,可是還是有人記得的。
“你就是爲了保護這花才中了招麼?”巫白鳶問。
賈墨懷只躺在那裡沒有回答。
“你還是老樣子,被折去生命的花一點都不美麗。粘上你的血,花也不純潔了。”
“反正你對我……就沒有滿意過……”說完此話賈墨懷便昏了過去,巫白鳶起身跪到賈墨懷的身邊,從她的腰間拔出蛇骨劍,對準了她的喉嚨。
一劍刺下,所有的恩怨都能消除了。
可是從賈墨懷小腹流出蔓延到地面的血跡卻刺痛巫白鳶的眼,讓她顫抖的雙手無法聽令於自己。
爲什麼可以在對自己有殺意的人面前這樣沒有防備地昏迷?賈墨懷,你是吃準了我不會殺你嗎?巫白鳶狠狠地把蛇骨劍丟到一邊,劍落地時發出刺耳的聲音,颳得巫白鳶耳根生疼。
賈墨懷醒來的時候發現小腹的傷口被處理了,傷口有清涼的感覺,就算動作也不會有太多的痛感。療傷的感覺十分熟悉,明顯是出自巫白鳶之手。
“我以爲你會趁機殺我。”
巫白鳶躺在不遠處的軟牀上,雪白的大腿露在薄衫之外,一雙仇視的眼睛瞪着賈墨懷:“我不像你,做不來偷雞摸狗的事情,我要光明正大的殺你!”
賈墨懷摁着被巫白鳶治療好的小腹說:“那樣的話,只怕你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巫白鳶“哼”一聲:“若不是當年我對你完全沒有防備纔會中了你的毒,讓你趁此機會廢了我的武功,我現在也不會落在你的手裡毫無還擊之力。賈墨懷,我一直以爲你是對權力和武功這些東西都看得很輕,沒想到你卻是另一番樣子。用計把我從師父門下趕出,奪走了師父唯一繼承弟子的稱號學會了他所有的武功和毒術並且繼承了蛇骨劍,這些真的是你想要的嗎?我認識你十年……我們在一起也有五年的時間,我真的從來不知你會是這樣想的。”
賈墨懷臉貼在冰冷的地板上聽着巫白鳶帶着心疼的話,聽着聽着就回憶起了很多往事。
那時的兩人,天真又炙熱地愛着,沒有想過未來是怎樣的,以爲會一直一直這樣下去,可是爲什麼現在卻落到如此田地了呢?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閣主!”門口響起一個焦急的女聲,賈墨懷聞聲應答道:
“什麼事?”
“有個青衣女子闖進了閣中禁區,喊着要見你。屬下已經派人攔阻,可是那女子卻不聽勸告執意要闖進來,說見不到你就一把火燒了柳鳳閣。那女子武功高強,我們都攔不住她。”
巫白鳶奇道:“你竟已經當上柳鳳閣的閣主了?真是恭喜你啊。”
賈墨懷沒有去理會巫白鳶的暗諷,對屋外的女子說:“放那人進來吧。”
“可是……”
“沒聽到我的話嗎?”
“屬下明白!”
女子漸漸遠去,巫白鳶怨恨地看着賈墨懷問道:“是不是沈青顏來了?”
“你不是一直在盼望她能來救你以脫離我的掌控嗎?告訴你,你的沈青顏現在可不得了,她學會了武林三絕之一的鬼怨,連紫宿都不是她的對手呢。”
“真的嗎?”巫白鳶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賈墨懷不屑地笑道:“只可惜再好的身手也敵不過我柳鳳閣的毒。若她沒有用無相劍譜來交換的話我一定不會客氣。”賈墨懷起身提了蛇骨劍就要出去,巫白鳶對着她的背影喊道:
“你爲什麼想要得到無相劍譜?是因爲教主的命令還是你自己單方面的意願?你真的想要成爲武林至尊?那種無聊的事情你真的會在意?”
賈墨懷雙手扶門,沒有回頭:“我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賈墨懷了,別用以前的標準來衡量我,不然只會讓你失望到底。”
雕刻着扶柳的精緻木門重重地關上,包圍巫白鳶的是濃濃的寂靜。她抱着自己重新躺下,北斗奇毒的毒素偏偏在這個時候開始蠢蠢欲動。
巫白鳶把頭埋進雙臂之間,用盡所有的意志力對抗奇毒。
賈墨懷身穿一身拖地黑衣,胸前戴着豔紅色的花,頭髮高高盤起,如同大戶人家的夫人一般端莊,可是她見到沈青顏時臉上露出的表情卻暴露了她真實的性格。
“小青顏,別來無恙啊。你還真是重情義,真的在三月之內帶來了無相劍譜來贖回你的小白鳶了麼?”賈墨懷邪氣的聲音在柳鳳閣寬敞到誇張的大殿裡迴盪着。沈青顏沒想到這藏在竹林深處碧水之邊的柳鳳閣裡面竟如此氣派,到處都是用玉石雕刻的圓柱和精緻到晃眼的擺設,賈墨懷穿着考究猶如女皇般坐在高高的玉石椅上。兩邊的下屬都是清一色的女性,一字排開,各個表情都冷豔異常,讓這座大殿裡的空氣更加寒冷了。
柳鳳閣在江湖上名聲雖差,但是卻是無人不知,沈青顏很容易就打聽到了這處所在,知道此處是水鏡神教下屬地盤之一。她來到柳鳳閣只在竹林前就遇見了柳鳳閣的人,硬生生把她攔下。她說明來意對方也完全不聽,雖然她不願意傷及無辜但是被迫出手,用劍柄敲昏了三位女子,剩下的一位跑去向閣主賈墨懷稟報,賈墨懷倒是很大方放沈青顏進來了。沈青顏跟着領路的人在竹林中左穿右行,眼睛都看花了才從竹林裡鑽了出來。她很慶幸有人帶路,否則的話她可能會在這竹林裡轉上好幾個日夜。
從竹林裡出來擺在沈青顏面前的是平靜如鏡面的大湖,目所能及的最遠處隱約有座閣樓矗立在那裡。帶路的女子用輕佻的語氣激將道:“柳鳳閣在湖的盡頭,沈小姐若是要見我們閣主的話可是要用輕功飛過去的。如果輕功不濟落入湖中的話,湖裡面可是有飢餓的食人魚哦。”
沈青顏目測了一下湖的寬度,心裡想着柳鳳閣的人武功也不見得高深到哪裡去,她們要進出不是也得從湖上飄過?剛纔交手並沒有感覺到她們的輕功根基有多深。若不是有其他的通道就是這湖裡另有玄機。沈青顏倒是平心靜氣地說:“還請姐姐先過。”
帶路的女子瞥一眼沈青顏,施展輕功飄於湖上,腳尖輕輕點在湖面之上,蕩起一陣陣的漣漪。那女子還真是如同天外神仙,沒有落入湖中,一路飛馳,不過沈青顏卻看出了端倪。
帶路的女子自顧自地往前飄去,心裡滿懷戲弄了那無禮女子的得意勁兒,卻突然感覺到身後有輕風掠過,回頭一看只見沈青顏竟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動作和她如出一轍,腳尖輕點湖面,整個人身輕如燕。
“你……”
沈青顏笑道:“姐姐不必驚訝,我只是跟着你的腳步踩着湖面之下的木樁過來而已,論輕功姐姐一定是在我之上呢。”
帶路的女子狠狠地啐一口,兩人來到了柳鳳閣的大殿。
沈青顏見到了賈墨懷,第一時間看到她就感覺到她的臉色不太好,但是端着姿態卻是沒有破綻。
沈青顏說:“我帶來了玉石,但是並沒有打算給你。就算給你你也無法參透玉石的秘密。”她亮出鬼怨之劍說道,“快點把白鳶交出來,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賈墨懷皺眉:“都說無相山莊是名震江湖的大戶人家,可是山莊裡的四小姐怎麼這般野蠻粗俗?來人家的地盤要人也不帶點禮物來,這像話嗎?”
沈青顏猛地揮劍,一招“鬼斬”向賈墨懷直衝過去。鬼斬劃過賈墨懷的臉頰直衝她身後的屏風,那石頭做出來的精緻屏風竟一招就碎。
賈墨懷的臉上多出一道血痕,鮮血慢慢從那傷口裡流下。
“我沒時間和你說那些沒意義的話。”沈青顏再次問道,“白鳶在哪裡?”
賈墨懷把臉上的血擦去,臉上沒有明顯的情緒起伏:“你爲什麼要救她呢?你可知道她的身份?”
“身份?她是我爹的摯友高長春的弟子。”
“那是她衆多身份中的一個。”賈墨懷來了興致,笑得更嫵媚了,“你知不知道在她所有的身份中,維持了最長時間的是哪一個?讓我來告訴你吧,你千辛萬苦要來救的,一直惦記的人其實是水鏡神面之一,曾經的頭號殺手,巫白鳶。”
“什麼?”
沈青顏聽到“水鏡神面”這四個字,真的呆在了原地。
柳鳳閣的後殿冷冷清清,隱隱約約只能聽見一些細微的呻-吟。奇毒正在猛烈地吞噬巫白鳶的所有心智,讓她痛苦不堪。
“墨懷……”她咬破嘴脣,企圖讓血腥味幫她保留最後一絲理智。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