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應張叔,在沒有羽翼豐滿的時候不得找李家夫人報仇,所以他甘心的穿上女兒裝躲在李家的作坊裡面。
也甘心的接受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猜測懷疑。
他也漸漸的摸清楚了關於那個高高在上的李家夫人的關係。人前的他可以忍受各種的嘲弄,人後的他卻是要時時刻刻的擔心自己的性命,也要時時刻刻的豐滿自己的羽翼。
晚上習武,習書。白天還有忍受王嫺的刁難。他忍住了自己多次想要殺了王嫺的衝動。只能在背後一點一點的逼迫自己更加強大。
風裡來,雨裡去。
仇恨的吞噬似乎讓他再也找不到在自己原本的模樣。
這一天的他很累,因爲習武的緣故,他不得不早起晚睡,甚至都不知道睡得知足的一場好覺是怎樣的感受。長時間的習武,他對環境的要求變得敏感,但是也變得麻木。
若是在平時,外面的這一羣小孩子真的不具有傷害他的本事,但是今天的他並不是很在意外面的這一羣小孩子。
或許是這樣說,那些孩子的語言上的中傷已經沒有辦法傷害到他的身,以至於是他的心。
小孩子的心性並不是大人能夠理解。或者說是這樣的孩子並不是大人所期望的存在,五官明豔,眸子動人。
長得好看的女人都是不祥的。
張叔的方法不見得好,也並不見得壞,最好的就是在他羽翼未滿的時候給了他半邊屏障,最壞的也不過是外人嫉妒帶恨的閒言碎語,紅顏禍水。
他找了個地方,一個人呆着洗衣服。上好的綢緞子。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他笑,李家的人倒是真的大方,一個小小的管事也能夠用得上這上好的絲綢,如不是有恩於李家那麼就是有不乾淨的來往。
不乾淨的來往。他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什麼:關於那個意外得來的秘密。那個叫做王嫺的女人。
他不急着想要揭露這一切,剩下的時間他會好好的查清楚那些過往裡面的一切和討要那些人欠下的債。生或死,纔是他們的解脫,他要的是他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好,我是五月。五月生的。”
他背對着她。搓着衣服的小手僵硬在半空。
“你好,我是五月。五月生的。”
他嗤笑了一聲,很淺,和她清越靈動的聲音剛好相反。
“你一個可以嗎?”女子繼續笑道,對他的冷漠並不以爲意。
“多管閒事。”
他側過頭看她,陽光般燦爛的笑臉,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眸中盪漾這水一般的清澈流動的的碧波,他的心情莫名大好。
隨後是戲劇一樣的發生,推人下水,這些小孩子不是第一次幹,也不是最後一次幹。
初夏的水還是冰涼的,他躲在水裡並不是想要什麼逃避些什麼,只是想要自己記得多一點,那些人帶來的傷害和那些人帶來的侮辱,和那些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原諒的人和事。
白色的裙裾在清凌凌的池水裡面飄蕩。白色爛漫的一切,他透過那層白色的紗帷看見娘
那張慘白的臉,和李夫人殺人後得意張狂的樣子。
娘低聲的哭泣,字字句句都刺痛他的心,無可抑制的壓抑和痛苦傳遍全身。四肢百骸。兩張臉在他的腦子裡來回旋轉,一張慘白,一張得意。一聲低過一聲的哭泣摻雜咋張狂的大笑快突破他腦中的極限。
頭痛欲裂。
他要活下去,活下去看着那些禍害她的人嚐嚐這種滋味。他心裡的唯一念頭。
他拼盡全部的力氣從夢魘裡面突圍出來,銀白溫暖的陽光打在身上。他覺得很暖和,也突然見覺得他還活着。這樣的感覺說不出好,也說不出壞。
“打死你這禍水。”他的眼睛還沒有從水裡面的夢魘活過來。這樣的石頭扔過來,想避開,是輕而易舉的事。
突然間的他不想避開。是不是身上的痛都是可以轉移的?要是身痛了,那麼是不是就可以減少來自心裡的痛?
溫熱的血液從頭頂流下,帶着腥鹹的味道,那是他的血液。
“你們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噗通……”
透過血的紅色霧氣,他擡頭。火紅的帷幕。那個換做五月的少女不帶一絲一毫的猶豫跳下來。
他的心一下震撼到不能自已。壓抑住自己的所有感情,聽到那帶着童稚卻沒有絲毫的擔憂害怕的話,一字一句:“你們不要再打了。”
他距離他五步遠的地方,不是很遠不是很近,那是手臂不能觸及的地方。
有一種距離,看在眼裡,卻是遠在天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