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鼻菸和川繡外,還有不少的金銀珠寶古玩,不過雍親王都沒有多看,反倒是捻起一個鼻菸壺來,打開,長長的指甲套刮出來一些嗅了嗅,果然好味道,芳香的菸草味道中還有股子隱隱的竹子清香,竟然也能和諧的混在一起,又打開一瓶來,聞了聞,卻是一股子幽幽的花香。
心中大悅,又瞧着那行雲流水一般的川繡,還有整幅的人物山水圖案,倒是也磅礴大氣,想來心中一動,假若靜雅在這裡,必然是喜歡的很,一定要裁了做衣服靴襪的。
這次年羹堯還特地選了兩筐上等筍尖來,並幾罈子醃製的脆筍,只說是成都特產,特地孝敬主子的。讓主子嚐嚐是否可口。
雍親王當即命人挑出來一小碟子嚐了嚐,鮮香可口,還帶着些許微辣,倒是十分開胃。打賞了來人後,命人把這些筍交予廚房,做來吃。
送禮之人隨後去了年府,給年老爺子恭送賀禮,並捎了家書。
這年羹堯有兩個妹子,一個已經出嫁了,還有一個小妹,是家中老幺,自幼頗受寵愛,有些囂張跋扈,老父也管不住,見了這些個禮物,聽起那些人說起成都的好處來,嚷嚷着非得去瞧哥哥,年遐齡被她鬧得好煩,只得答應了送她過去。
從年府中選了些老媽子丫頭,隨着親隨衛隊返回成都。
年羹堯小妹名皓月,自然長的也是明媚皓齒十分動人,更有活潑可愛,年方十五歲,正是大好年華。
一路上游山玩水,遍覽風景,倒是十分逍遙自在,越往南走,反倒是越溫暖,不似京城中那般,冬日酷寒難當。
皓月心裡十分喜歡,聽聞來的親隨們說,大哥還是整日忙事務,不得閒,大嫂最近結交了一位人物,是個開繡莊的,一門好手藝,竟然詩詞歌賦無所不通,還做得一手好菜。心中倒是很好奇,這位大嫂,出自書香世家,一向清高自傲,纖塵不染。
縱然是在年府裡,對誰也是客客氣氣,面子上淡淡的,不肯多言多行,對小姑子也不交心。倒是每日裡看書品曲的,不大喜歡哥哥略顯粗獷的風格。
究竟是何許人物,能夠與大嫂成爲好姐妹。
年皓月帶着疑問來到了成都,住進了巡撫府裡,年羹堯倒是很高興小妹來了,他對這個小妹十分喜愛,兩個人的脾氣又像,差了十幾歲的年齡,卻好似不差一樣親熱。
皓月先是摟着大哥的脖子好好的撒撒嬌,聽聞哥哥說:“去見你嫂嫂。”
皓月這才放開手,拜見大嫂,兩下里見過後,皓月擡起頭來仔細的打量嫂嫂,這才驚然發現,嫂嫂不但沒有比離京前顯得多了煙塵味,反倒是比以前更加細膩白淨,容顏煥發了。
年夫人似乎是看穿了皓月的心思,抿嘴一笑,拉着她的手說:“改日領妹妹去風鈴那裡走一遭吧。”
‘風鈴?“皓月咀嚼着這個名字,心想到底是何許人也。
遠路而來,一路上風塵僕僕的,年府裡大擺筵席,爲了年家的寶貝疙瘩皓月接風洗塵的,年羹堯與兩位妻妾兒女歡聚一堂,倒是也其樂融融。
臨近過年了,城中的氣氛也越來越濃了,這一年的好生意,着實讓風鈴賺個盆滿鉢滿的,十分慷慨的給衆位繡娘發了大紅包,衆人都是感激不已。
風鈴因爲沒有在此處過過年,倒是問有何風俗,一時間衆人七嘴八舌的起開了頭,還有許多人邀請風鈴回家一起過年。
聽她們說春節可是有廟會的,不禁有各式各樣的好吃食,還有變臉,吐火,皮影戲,敲鑼鼓,踩高蹺等活動,風鈴聽聞驚歎不已,摩拳擦掌了要去好好的樂一樂,吃好喝好玩好,過一個美美的新年。
每日大清早起來,風鈴就帶着彭壽大哥一起去街上採購,彭壽揹着竹筐,領略到了女人逛街的可怕性,風鈴只要是多看兩眼的東西,都要買了往筐子裡面一扔,不消一個時辰,筐子幾乎滿了,幸虧這鬧市並不大,彭壽一溜小跑着把筐裡的東西倒在屋內,再揹着空筐出來迎接下一輪的採買。
採買的東西越多,證明今年的這個年過的就越富足,彭壽雖然累了點,可是心裡很開心。這三四年來,經歷了貧窮,苦難,勞累還有種種磨難,如今終於等到了富足開心的生活,不禁感嘆道風鈴真是個福星,把自己原來蒼白貧瘠的生活過成了如今的五光十色。
臘八這天,風鈴趕早起來,把泡了一夜的豆子都倒在大鍋裡煮臘八粥喝,還奇怪的問繡娘們今日怎麼不用在家裡煮粥喝。
繡娘們說過臘八都不煮粥啊,而是炒年糕吃,這點倒是驚奇,不過彭壽大哥也是愛喝臘八粥的,還是點了火熬煮起來。等到煮熟了,分給大家喝。
二十三祭竈之後,買了糖瓜,瓜子等供奉竈神,風鈴同着彭壽開始煮肉,蒸饅頭,炸雞鴨魚,和麪包餃子,兩個人倒是預備出來二十個人的吃食出來。
每天都是滿滿的一桌子,葷腥吃的人嗓子都出火。
風鈴酷愛吃火鍋,在這裡更是如魚得水,取了川椒的辣,胡椒的麻,只把彭壽吃的嘴脣都沒有了知覺,說話支支吾吾起來。笑得風鈴筷子都拿不穩,跌落在桌子上。
這樣熱鬧的一年過去,轉眼又是春天到了。
年夫人果然帶了皓月去嫵媚繡莊拜訪,姑嫂姐妹們坐在一處,三個女人一臺戲,熱情如火,溫柔如水,調皮如風的倒是混攪在一起,成了好朋友。
皓月喜歡風鈴的爽朗和笑聲,沒有心機,簡單透明,縱然不是上乘容貌,可是別有一番滋味。
此時的風鈴從蒙古的朔風中回來,遠不及在京城的水靈明豔。荊衣布裙,有幾分農婦本色,卻是最自然舒適不過的。
三人倒是有時候也一處做些繡活,皓月愛動,受不了這般枯燥,往往繡了兩針就丟開,撅着嘴“不繡了,一點也不好玩。”
年夫人總是笑她“你呀,以後嫁了夫君,可如何是好?”
“橫豎還有使喚的下人,怕什麼?”皓月賭氣道。
“下人繡的,哪裡比得上你自己親手繡的情意,一針一線,情絲綿綿呀!”風鈴也打趣道。
說的皓月羞紅了臉,又拿起了牛毛繡花針。
“皓月格格可曾許配人家沒有?”風鈴問道。
年夫人搖搖頭“還未曾有,不過聽爺的意思,倒是想把皓月嫁進王府。”
“哪個王府?”風鈴好奇道。
“就是雍親王府啊。”年夫人邊說邊瞟了皓月一眼。
“雍親王?就是上次送禮去的哪個嘍?”
年夫人點點頭“素聞雍親王並不好女色,府裡的妻妾也不多,以皓月的身份,進去就能冊封爲側福晉,到時候真是莫大的榮耀。”
皓月聽聞,更加的害羞不已。
“別去,老四這個人不行。”風鈴突然冒出去一句。
“大膽,風鈴,你可是不要亂講”年夫人緊張的打量四周“不要亂講話,會害了你的,你怎麼知道雍親王不好?”
風鈴也不明白爲何會講出那句話,搖搖頭迷茫的說:“有時候總是說些糊塗話,我其實也是並不認識雍親王。”
三人又說說笑笑岔了過去。
過了一會,皓月看着風鈴說:“玲姐,你能教給皓月如何妝扮自己嗎?”
“你怎麼想學這個?”風鈴十分詫異。
“皓月見嫂嫂比起以前可是年輕漂亮多了,俗話說‘女爲悅己者容’,皓月也想學習學習。”
風鈴笑看着這幸福的小人兒,答應了,讓她勤快的多來繡莊走動走動,教導不好說,互相切磋一下還是可以的。
這樣,一個用心的教導,一個用心的學習,皓月倒是把風鈴自己琢磨出來的化妝技巧和配置香料香水的功夫學了個七八分。
皓月十分聰明,學東西又很快,無論化妝裁衣,彈琴唱歌,還有烹調,都學的很好,尤其以香薰按摩學的最爲精通。
皓月自己本身就很喜歡香薰的味道,調製了一些出來,香氣撲鼻,也能招蜂引蝶了,得意不已,做了香薰燈後,還給風鈴按摩着,讓她挑剔自己的手法。
就算是爹爹幾次來信讓皓月回京城,她都是不肯,無法,年羹堯決定在成都爲皓月置辦嫁妝,並列出清單給年府在京城裡採辦其他的。
聖旨下了,果然封年皓月爲雍親王側福晉,擇定了五十三年四月完婚。
五十二年的這個年頭,格外的重要,這是皓月做未出門的格格的最後一個過年。
風鈴稱之爲‘單身除夕’,皓月從哥哥的口中得到了許多關於雍親王的事蹟,常常默默的在心裡回味一番,對他充滿了憧憬。
可是也如同所有未出閣的姑娘一樣,又對成親有着一種莫名其妙的牴觸心裡,常常在心裡糾結,又不好給哥哥嫂子說,只有同風鈴傾訴衷腸了。
風鈴安慰她道,“別怕,這是個好事情,每個女兒家都要經歷的事情,有什麼好怕的,他是你未來的夫君,一定會疼你愛你的。”
皓月還是擔憂的說:“萬一他不喜歡我可怎麼辦?”
“怎麼可能,如此的可人兒,美麗大方,活潑可愛,就算天上的神仙也抵擋不住誘惑啊!”風鈴打趣道。
“風鈴姐姐,到時候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王府,就陪着,皓月心裡就不會緊張害怕了。”
風鈴躊躇了一下,還是拒絕了“不行,我不能去京城。”
“爲什麼?”
“我們以前在河北生活的時候,被人通緝過,所以回京城風險太大。”
皓月也蹙了眉頭,突然靈光一現“姐姐化妝技術這麼高超,易容一番不就行了,到時候姐姐在臉上蒙上一塊絲帕,就當成是年府的陪嫁人馬,可好?”
風鈴聽聞還是有點猶豫不決。
“再說了,年府送親,雍親王府迎親,誰敢那麼大的膽子敢惹事,都過去這麼久了,根本不會有人知道的。”
皓月搖着風鈴的手,把好姐姐叫了許多次。
風鈴終於動搖了,年夫人的知遇之恩難以報答,皓月又是如此的信賴自己,爲了這個恩情,也值得北上京城一趟,果真是易容換裝,再帶上絲帕,不會有人認出自己的。
風鈴點點頭,答應了皓月,頓時惹得她歡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