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雅偷偷換了一套太監的衣服,繫了金牌,奔向神武門。
大搖大擺的出去後,還在慶幸着自己的膽大。
向北,一路上向着壽皇殿出發了。
還未到,就看見了層層疊疊站崗的守衛們,鐵桶一般的圍着,生怕十四長了翅膀飛出去。
靜雅沒來由的一陣心酸,想着要見到十四了,又是激動又是喜悅又是難過的,百般滋味在心頭。
還未到,侍衛銀槍相抵,靜雅掏出金牌一亮,這才放行。五間大屋,俱是門窗緊閉,看來住在屋內的人兒也是同樣的鎖上了自己的心。
靜雅悄悄的推開門,裡面的光線有些暗淡,看不大清楚,靜雅進去後,掩上門,好一會功夫,纔是適應了殿內的環境。
正中的大廳上,掛着太宗皇帝的畫像,旁邊兩側的應該是世祖和聖祖仁皇帝的畫像了,當中的地上放着三個明黃色蒲團,當中歪歪扭扭的坐着一人,猶自發呆。
這人背影鬆鬆垮垮,毫無精神氣可言,靜雅一陣心酸,走上前去,攬着他的背說:“可苦了你了。”
豈料全無反應,靜雅的眼淚一滴滴的落在了那人的背上。
“你個小太監在此哭什麼?”一個詫異的聲音自大殿旁側傳來。
靜雅聽聞此聲音十分熟悉,不由得擡起淚眼看過去,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站在視線裡,這人才是十四。再看看手邊的這個,卻是個披着衣服的稻草人。
靜雅丟掉手邊的這一個,撲了上去,抱住他的腰,把一張淚臉在他胸襟的衣服上蹭乾淨。
十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懷裡卻是真真切切的有了這麼一個人,顫慄的雙手揭開這小太監的帽子,一頭烏油油的頭髮展露在面前。
“風……鈴?哦,不,是靜雅!”
靜雅聽聞擡起頭,帶着哭音嗯了一聲“是我!”
十四真正的狂喜起來“你怎麼來了?”
“老四在曾靜面前裝好人,宮中無人看守,我偷了他的腰牌過來的。”靜雅忙不迭的拉着十四上下看了一遍“你這些年過的可好?”
十四苦笑了一下“湊合着馬馬虎虎的過日子。如今每日爲皇阿瑪,額娘祈福,焚香禱告,倒是也心裡平靜了許多,凡間種種,不過是過眼雲煙,終究有一天會煙消雲散的。”
靜雅聽他說的如此輕描淡寫,料想他心裡也放下了,不由得替他高興一些。
兩人共同爲聖祖仁皇帝和太后上了香,跪下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頭。
十四說:“皇阿瑪,額娘,孩兒帶着靜雅給你們叩頭了。”
然後互訴衷腸,數年不見,每個人都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卻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後,還是十四拉着靜雅去參觀這壽皇殿,只見殿上的橫樑上,掛了許多風鈴,竹子做的,木頭刻的,甚至還有玉石做的“這些都是我閒暇的時候一個個雕刻出來的,掛在殿上,有風吹過的時候,風鈴就會一串串的唱歌。”
靜雅心中含淚,不住的點頭,讚道,“真好真好。”
十四又過來書案前展示自己的成果,漫畫,工筆畫,寫意畫等等的擺滿了一桌子。
另外他還會負責給聖容進行修葺,十分的了得。
看到這個寂寞了許久的小孩,迫不及待的向外人展示自己的勞動成果,靜雅心裡酸酸的,她明白了十四的寂寞如斯。
說說笑笑間,時光飛快的過去了,已經是暮色暗沉。
“晚上,你還要回去嗎?”十四拉着靜雅說。
“你想讓我回去嗎?”
十四搖搖頭“不要走。”
靜雅笑了笑“不走,我做飯給你吃。”
兩人攜手來到配殿的小屋裡,這是廚房了,每日由太監煮些飯食,雖然不至於粗糙,但是終究還是比不上王府的富貴,更遑論皇宮的精美絕倫。
“聽聞他很節儉!”十四還是問道。
“恩”靜雅點點頭“不似以前宮中鋪張浪費,飯食也不過是家常菜色,只有慶典的時候才吃的好一些。老四整日裡忙,顧不上吃喝玩樂的享受,搞不明白他這個皇帝搶過來幹什麼。”
“那就好”十四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這些年來,他也算是勤勉,總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你還替他說話,不恨他了嗎?”
“算了”十四擺擺手“都是骨肉至親,什麼是恨,早就已經忘卻了。”
靜雅手下很是麻利,很快的,三菜一湯就做了出來。
俱是些家常普通菜色,端的上桌子來,兩人對着坐下,十四不用人伺候,一擺手,都退下了。
靜雅給十四盛了一碗湯,撥了些飯,兩人開始用餐,倒是十分和睦。
曾靜在老四身邊差不多待了有一個月,見他天天如此,勤勉努力,十分羞慚,說道自己乃是被人矇蔽,不曾眼見聖上如此勞苦,實在是罪過。
老四也客氣一番,讓他無需介懷,都是些亂臣逆子在中作梗,四處散播謠言,毀了皇上的清譽,不怪他們這些平頭百姓們不明底細,胡亂猜測。
既然已經認定了是明君,聖君,老四着人安排曾靜,張熙前往各省各處開始闢謠,又有說不清的人開始謾罵曾靜和張熙是文人的走狗,敗類,渣滓。
老四不勝煩惱,命人嚴查呂留良一案,大興文字獄,要狠狠的剎住這股子歪風。
更兼有禍起蕭牆,後宮失火,聽聞這些日子,靜雅日夜守在壽皇殿裡同十四一處,又按捺着性子不能再曾靜等人面前表露,簡直要氣炸了肺。
十四自己忖度着日子,恐怕如今案子已經解決的差不了,靜雅也快要回去了,心中雖然戀戀不捨,可是也還的放手而去。
十四貼在靜雅的耳朵上說:“麗景軒的院子裡,有一塊古石,甚是奇特,內中有暗格,你悄悄的伸手進去擰開,裡面有玉鏡。”
“玉鏡是你拿走的?”靜雅驚奇道。
十四點點頭“是我從珍寶閣偷出來藏了起來,我不想你走,可是沒想到惹出這麼多的事情來,此番相見,不知道以後可否還有機會,先告訴了你,如果你想走的話,隨時可以走了。”
靜雅心裡一陣感動,摟着十四的脖子,十四輕輕的拍拍她的肩膀說:“去吧,等到四哥追到這裡來的時候,恐怕就不好收場了。”
靜雅點點頭,下的廚房來爲十四和麪包餃子吃,兩人一起動手,直到身上手上都沾染了不少麪粉。
終於吃完了這頓飯,俗話也說‘滾蛋餃子’了,靜雅依依不捨的走了,十四在壽皇殿前把自己佇立成一尊石像,直到了天黑風涼的時候,婢女爲他披上披風,這纔回到了殿中。
靜雅不敢貿然去取玉鏡,只怕有人跟蹤盯梢,依然知曉了地方,只等有機會再去取吧。
惴惴不安的到了養心殿中,卻被守衛太監阻攔“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接近。”
靜雅指了指自己“我是靜雅格格,也不行嗎?”
侍衛只會重複“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進去。”
靜雅剛想走開,卻耳聞一陣女子的嬌笑之聲從殿中傳來,蘇培盛從殿中撅着屁股退了出來。
“是誰?”靜雅只問了一句,蘇培盛面帶尷尬之色“回格格的話,是劉答應,年初剛進的宮,年方十四歲。”
靜雅哦了一聲,確實是如花般的年紀,當初自己剛來此地,也是如此的青春韶華。
“格格請息怒,皇上不過是貪新鮮,過了這兩日,自然還是念着格格的好。”蘇培盛軟言相勸。
靜雅纔不聽,一甩袖子,扭頭而去“既然佳人相伴,那我去陪老十四了。”
“格格請留步”蘇培盛在身後叫道,“皇上爲了壽皇殿一事大爲光火,假若格格真是爲十四爺着想,就再也不要相見了。格格必然不想看到十四爺也同八爺一般的下場吧。”
聲音雖然很低,但是卻似雷霆一般,靜雅不禁猶豫了一下,轉了方向往永壽宮走去,不知道姐姐如今在做什麼。
曾靜案子發生後,老四鑑於靜雅私自幽會十四的事情大爲肝火,決心煞一煞靜雅的氣焰,太不把皇上放在眼裡了。
雖然不曾挑選秀女,卻授意內務府從八旗中還有諸王公貴族中挑選年輕貌美女子進宮服侍。
此道諭旨一下,倒是樂壞了許多一心要攀上皇上高枝的人,皇后與衆嬪妃自然不勝煩惱。
靜雅卻不在意,得了玉鏡的秘密下落後,她要想盡辦法來破解玉鏡的奧妙所在,好返程回老家。
如今在此地已經近三十載,所有的榮華富貴都已經享用過,苦難歷程也經過不少,實在是煩膩透了,再也不想待下去了,整日飽受折磨,苦不堪言。
靜雅每日一早起來,稍微活動下筋骨,用過早餐後,來到藏書閣中翻閱書目。
這裡書籍衆多,一一翻檢過去,倒是也不容易,靜雅着重看那些風水,五行八卦,堪輿之書,周易,河洛圖等,看的半通不通,自然要更加花心思去鑽研,每日裡倒是沉浸在一片計算的海洋中不能自拔,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雍正七年,西北戰事又起,邊疆變得極爲不穩定。
爲了總理西北戰事,雍正在養心殿外設立了軍機處,並確定了幾位軍機大臣,整日裡忙碌奔波。這些年的操勞,老四病倒了,連着近一個月了,夜裡不曾安睡,白天不曾安然進食,身體着實的虧虛了下來。
幸虧劉答應一直以來都在身邊長隨伺候,十分殷勤小心,老四一邊感嘆着唯有她能夠服侍自己,一邊感嘆着靜雅的冷漠絕情。
看見劉答應花容月貌,賢良淑德,把心中的柔情漸漸的挪到了她的身上,自此對靜雅生出了怨恨,不再管她。
靜雅猶自不知,仍舊每天埋頭苦讀,還向誠親王允祉借書觀閱。畫出來的圖紙擺滿了整張几案。
十三聽聞消息後趕到了藏書閣,翻看那整整一案子的圖紙,不由得心中略有所動,問靜雅道,“你可知道,皇兄病了?”
“嗯”靜雅只是答應一聲,還在翻閱着手中的書籍,一頁一頁的尋找,然後對比着書案上的八卦圖紙。
十三嘆了一口氣“你果然是不在乎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