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平息,兩人緊挨着擠在不夠寬敞的牀上,彼此無言。良久,唐以青側過身環住陳牧馳的身體,在他耳邊輕嘆:“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迷戀上一個男人,但是我認了。”
陳牧馳的臉色有些蒼白,情(欲過後留下的是疲憊與疼痛。他有些不敢置信,之前那個瘋狂,恬不知恥的人竟然是他。如若視他爲親孫的老人看到他那副模樣,恐怕如何都不能瞑目九泉之下。他想過與一個男人相戀的結果,但等這一日真正降臨,他卻還是有些震驚。屈辱的姿態,伏膝的卑微。對一個男人而言,還是有些芥蒂。
唐以青看陳牧馳只呆呆盯着屋頂,不由有些慌神,他坐起身,雙手扣住那光(裸的肩膀,急聲道:“你後悔了?”
目光聚焦在唐以青臉上,冰冷的輪廓此刻多了幾分人氣,那雙目光中映着他呆滯的臉,感覺到肩膀上那雙手上的勁道,陳牧馳覆上他的手,輕笑:“天氣仍寒,躺下吧。”
往日看到這風輕雲淡的笑,唐以青總覺舒心,今日一見卻更加暴躁起來。“不想笑,就別笑。你若後悔……”
“不悔。”掩去笑意,陳牧馳眼中泛起一絲悲涼。若悔,仍可迷途知返。若不悔,毀掉的也許便是自己。他終究不信,不信突如其來的一切,不信上天對自己的眷顧。
唐以青不知他的悲哀,只是重回被窩擁住身邊人,心間爲那一句不悔開懷不已。陳牧馳乏了,便閉眼沉沉睡去,唐以青看着身邊人平緩的呼吸,知道陳牧馳已睡着。他低頭在陳牧馳脣上落下一個清淺的吻,起身穿好衣服唐以青關好門走向自己的居處。
天已經全黑下來,和陳牧馳一起,不覺已過了好幾個時辰。想及陳牧馳緊咬牙關不願發出絲毫聲音的摸樣不覺揚起脣角,他想聽他的聲音,所以故意在他眼神迷離,緊咬嘴脣的時候,探舌伸出他口中,輕輕一攪又快速退出,陳牧馳不及合脣,細碎的聲音便再也抑制不住的發出。唐以青有過幾個女人,但嘗過與陳牧馳纏綿的滋味,他想他是再也生不出抱女人的念頭了。
一回到他的屋子,便見雲姚心神不安的來回徘徊。唐以青見了,神色一斂,聲音不覺肅然,“出了什麼事?”
“將軍,您回來了。”雲姚看到唐以青一喜,臉色有種撥雲見日的明朗。
看他神色即知無事,唐以青漠然道:“如今雖不見碣曦有何動作,但也不得有絲毫鬆懈。時刻派哨兵注意着碣曦動作。”
“將軍放心,屬下會盯緊碣曦那邊的。無事,屬下便先行告退了。”說着,雲姚行了一禮,轉身向外走去。
“等等。”
“將軍還有何吩咐?”雲姚站住身形問道。
“送些吃的東西給牧馳,他若沒醒便先放着,不要打擾他休息。”吩咐完了,唐以青揮手示意雲姚離開。雲姚心中有些疑惑,卻沒多說一句。
那一晚,陳牧馳睡得極不安穩。身體疼痛難忍,內裡亦是冷熱
交加。他想喊出聲,可喉嚨仿似被堵着般,發不出聲音,他緊緊閉着雙眼,額上冷汗涔涔,意識卻是越來越模糊。
那晚過後的第二日,待唐以青處理完軍務已快到正午。卻仍未見陳牧馳出現,他不由皺眉。
安尚元與霍阮三人休息了這一兩日,身體基本已恢復如初,一大早便隨同士兵們一同操練。此刻滿頭大汗的安尚元與霍阮正看着底下的士兵商討訓練方案,卻忽而看到唐以青視線冰冷的對着正操練的士兵,眉頭緊鎖。安尚元縮了縮脖子,走到唐以青身邊道:“將軍可是覺得有何不妥之處?”
仔細看了一會兒,唐以青道:“實戰最能增強實力,讓青風衛們做他們的對手,多練習實戰。”撇下這句話,唐以青步伐匆匆的離開。只留下面面相覷的安尚元與霍阮。
“將軍這是怎麼了,似乎心情不佳?”安尚元小聲在霍阮耳邊嘀咕,霍阮揮開安尚元,一本正經道:“將軍怎樣不是我們管的了的,現在還是去找雲姚,讓他帶青風衛過來吧。”
底下聽到這番對話,不由苦嘆,與青風衛過招,那不是找虐嗎?當然,想想而已,大將軍都發話了,他們也只能狠命的拼了。
一離開校場,唐以青便直奔陳牧馳的住處,到了門口時,腳頓了下,他才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窗戶緊閉,靠窗的桌邊放着一盤食物,卻早已冰冷不能食用。再往裡,一張不大的牀上躺着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知爲何,驀然鬆了口氣。唐以青笑着坐到牀邊,道:“牧馳,起來吃些東西吧。”
沒有任何動作。他走近看陳牧馳的臉泛着一絲不正常的紅,皺眉伸手覆上他的額頭。滾燙的觸感讓他心頭一緊,推開門,他大吼道:“去請李默過來。”聞訊而來的士兵道一聲是,趕忙去請軍中醫師過來。
唐以青從未覺得如此心亂如麻,看着那人躺在船上不言不語,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曾給他,心裡便仿似有些無法呼吸。他冷冰冰的盯着替陳牧馳診斷的醫師,雖不曾言語,卻讓那位李姓醫師冷汗直流。查看了陳牧馳的身體一番,這位經驗豐富的醫師如何不知陳牧馳如今的情況是何緣故。他擦擦額上汗水,一時間卻有些難以啓齒。
眼神銳利的掃過去,唐以青冷哼:“他到底怎麼樣了?”
“發熱的時間有些長了,現在人有些糊塗。我開些藥便好了,只是……”李默吞吞吐吐一時卻連話都說不清楚。唐以青一拍桌子,怒道:“只是怎樣?”
吞了口口水,李默道:“男子之間本有違陰陽,尤其受者更是極易折傷。歡……歡好之後必須清理乾淨,男子初次,大多會出現此種現象,將軍不必太過擔憂。”斷斷續續的說完這些,李默覺得自己似乎才能長舒一口氣。
“退下吧。”唐以青面無表情的說道,李默卻似如獲大赦,趕緊收拾了醫藥箱出了屋門。出去將寫好的藥方交給小徒弟,讓其煎藥,李默自己則逃之夭夭。
唐以青坐
到牀邊,手握住陳牧馳滾燙的手,自責道:“都怪我。”壓抑低沉的話語,帶着深深的痛楚一般。
陳牧馳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突然病倒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偏偏因爲唐以青的緣故,安尚元,霍阮,以及雲姚等人皆不斷的來來往往,就連好幾日不見人影的武亭軒也特意來探望了一趟。看到唐以青坐在牀邊專注的眼神,不由取笑道:“大將軍如此摸樣,倒有些像深陷情網,看着自己戀人病痛而傷懷的癡情男子。”
“那又如何?”冷冰冰的回頭,唐以青目光毫無溫度的看着武亭軒。手心微汗,武亭軒對上唐以青不善的目光道,“過幾日,我便要離開此地去別處巡查了,真是有些可惜,不能繼續看着將軍爲我明毓殺敵衛國的英姿。”
“武大人謬讚,唐某事務繁多,到時恕不遠送。”漠然說完,唐以青拿下陳牧馳額上的毛巾搓洗了幾下擰乾了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又將毛巾覆上他的額頭。
武亭軒神色詭異的看看唐以青,又看看陳牧馳,找了個理由離開了。唐以青淡淡嗯了一聲,連頭都沒回。
走出屋子,武亭軒眼神陰冷的看着門內隱約可見的身影,嘲諷道:“且看你還能囂張多久。”
陳牧馳這一睡便是三日,唐以青幾乎寸步不離的守在陳牧馳身邊,雲姚等人看在眼裡,心中不由生出一抹擔憂。他們看得出唐以青看着陳牧馳的眼神不同,那不是親情,不是友情,而是毫不掩飾的愛意。這種神情在唐以青身上是陌生的,即便曾經的虞東湖也不曾讓唐以青這般衣不解帶的守護。這個僅僅才認識兩個月左右的男子,竟有如此大的魔力嗎?他們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如果說唐以青是劍,他們便是那無堅不摧的刃,他們的存在,便是因爲唐以青在纔有意義。所以,無論對錯,他們都只會站在唐以青這邊。
唐以青的身心都放到了陳牧馳身上,安尚元等人則不敢對巡查以及碣曦有所鬆懈。幸而便如對方所言,他們會在約定的時間赴戰,一直都沒有什麼不明的行動。
武亭軒在陳牧馳病倒的第二日便離開了,走前他意味不明的笑道:“提醒將軍千萬別在身邊安放了第二個虞東湖。”
雲姚緊握長劍,臉色陰沉。安尚元、金劍合等人同樣一臉鐵青,但因爲身份的差別,他們也只能忍着。
等武亭軒的馬車走遠了,馬拓唾了一口,罵道:“看那小白臉那副可惡的嘴臉就讓人犯怵。”
“人家畢竟有皇上在後撐腰,我們只能將這口氣吞入肚子。”拍拍馬拓的肩,安尚元打着哈哈,全不當回事。衆人看他那樣子不由一笑,與那種人生氣,卻是自找罪受。
武亭軒走時,唐以青聽到下屬稟告,卻並沒當回事。他拿了些廚房送來的清粥一勺勺緩緩喂入陳牧馳口子,一碗粥喂完,唐以青拿毛巾幫陳牧馳擦擦嘴角,眼中難得露出一絲柔情。這,或許就是他一直尋求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