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忽然一陣敲門聲,正在包紮傷口的紫清還一身夜行衣,眼神一凜。
聽着門外的敲門聲,紫清不禁心中暗惱,這廝來的也太巧了吧!
而當青衣男子推門進來的時候,只見女子正在牀上酣睡,額間一縷秀髮隨意的搭在臉頰上,胸口隨着呼吸一起一伏的,神色安詳。
葉南秋緩緩的坐了下來,伸手撫了撫女子的臉,隨着那兩根溫熱的指尖,伴隨而來的是一陣淡淡的酒香。
紫清握在被子裡的手心一動,他喝酒了?
還未等紫清反應過來,那縷淡淡的酒香已經散去,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吱呀的關門聲。
紫清掀開被子,摸着脖子上的傷口,神色有些怔忪……
……
當葉南秋伸腳踏入九夜樓的時候,見得的是這樣一副景象:
三兩個教徒窩在椅子上打牌的打牌,賭博的賭博。
一雙丹鳳桃花眼微微眯起,光華閃爍,眉尖的硃砂痣也輕輕挑了起來。
“樓主!”一個正在喝酒的教徒瞥到了站在門口,面色陰晴不定的葉南秋,一個激靈,匆忙起身大聲叫道。那聲音只是音量頗大,卻毫無恭敬之意,與其說是跟葉南秋請安,倒不如說是跟大家通知一聲。
果不其然,這一聲之後原本三三兩兩散落在各地的人都紛紛聚攏了過來,見得葉南秋也不下跪,也不行禮,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眼珠直轉。
葉南秋心中一緊,怒聲道:“怎麼了?都啞巴了?”
下面的人更靜了,低着頭抿着嘴不說話。
“樓主大駕光臨,倒是稀罕得很啊!”一襲錦衣的肥胖男子緩緩從裡間走出來,面上帶着狡黠的笑,本來就小的眼睛此時更是變成了一條縫。
葉南秋眼眸閃了一閃,也好似全然不顧剛纔此人說話語氣的喧賓奪主,上前兩步笑道:“言長老。”
臺下的衆人看着這兩人言語之間的明刀暗箭,心中腹誹,卻都是一個個的緊緊閉着嘴巴,一句話也不說。
兩人寒暄了幾句,便坐下商討近來樓內的大小事務,好在這言長老還是有些尊卑之分的,自覺地坐在了下首,將中間那張虎皮坐榻讓給了還在樓主之位的葉南秋。
葉南秋挑挑眉,微微玩了下脣角,一揮衣袖便坐到了那張象徵着至高地位的椅子上。
“不知樓主近日來可有衛長老的消息?”
言長老手捋鬍鬚,細小的眼睛裡閃着精光。
葉南秋微微搖了搖頭,嘆了一聲道:“沒有啊,着樓內事務繁多,衛長老不在,恐怕是勞煩了言長老一個人了!”話上雖是禮遇有加,葉南秋心中卻犯了嘀咕,這言慶城平日裡十分謹慎,在背後出謀劃策,爲何這會兒竟問得這般直白?
言慶城微微使了個眼色,一邊的教衆便閃到了後面,不一會兒便端了兩盞茶過來。言慶城隨意的拿過來其中一杯,正要往嘴邊送,卻被葉南秋一聲制止。
老奸巨猾的臉上閃過一絲精光,擡頭一臉的不明所以。
“樓主,怎麼了?”
只見葉南秋緩步從座位上走下,手中握着剛剛那隻杯子。
“跟你換換。”
“樓主這是何意?”
雖是心中暗笑,言慶城那張肥胖的臉上卻是一臉的驚疑。
葉南秋輕笑一聲,俊美的容貌閃着精光,頭一探一俯身,便到了言慶城耳邊。
“因爲言長老您那杯可是有迷散的!南秋怎能讓長老您喝了那杯呢?”聲音輕的連第三個人也聽不見。
言慶城錯愕的看着一身青衣,一臉悠然的男子,心中安惱。
沒想到自己這樣的計謀也被拆穿了!然而那一絲的錯愕只維持了一瞬,那張肥胖的臉上卻又再次露出了狡詐的神色。
葉南秋正在納悶,剛剛想要邁步,卻忍不住的頭一暈,直挺挺的便倒了下去。
言慶城伸手正了正衣襟,面色露出一絲笑容,朗聲道:“拉下去。”
……
一瓢涼水潑在了男子的臉上,剛剛有些昏厥的男子猛然醒了過來。一行行摻着鹽粒的水從那張俊美的臉上緩緩的流下來,眉尖那顆硃砂痣也好似沒了往日的風騷,此刻變得暗淡無光。
只見男子輕咳一聲,吐了口中腥氣的鹽水,邪魅一笑道:“好好好!”
坐在一邊的言慶城對葉南秋此刻的反應十分不滿,語氣忍不住的帶了幾分惱怒:“你說什麼好?都死到臨頭了,還這般猖狂!”
葉南秋挑挑眉,一臉的自得,好似那一條條猙獰的鞭痕並不是在自己身上一樣。
“言慶城,從我接管九夜樓以來,這次可是你辦事最成功的一次了。手下有這麼好的長老,我這個做樓主的當然要叫好了!”
言慶城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聲,面上染了一絲得色。
“我早知你詭計多端,定然會小心謹慎。專門在我拿的杯子裡下了迷散,知道你定然會要我那杯,只是沒想到你竟給識破了!葉南秋,你這個小子倒是有幾分才幹啊!怪不得那老迂腐衛常越非得在那戲園子里拉着你回來主持九夜樓。”
葉南秋低頭翻了翻眼珠,笑道:“過獎,只是我還挺後悔殺了衛常越的,竟是給你這鼠輩除了一大患了。”
“哼,那衛常越只知愚忠,不懂變通,死了也是活該!”
葉南秋輕笑一聲,也不做聲。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給你下了藥的?”言慶城彷彿是就怕葉南秋小看了他一般,探頭問道。
“呵,不就是在那虎皮榻子上嗎?自是我發暈的那一刻,我便知曉了。”
言慶城一愣,隨即笑道:“看來儘管我多方觀察,卻還是小看了你啊!”
“你究竟是要作何?”葉南秋問道。
言慶城微微一笑道:“這當年我跟隨老樓主平定苗疆一代,九夜樓在江南也算的上是大派了。這吳天剛剛安定下來便直接給了我一個空頭長老的位置,我雖是對這樣的安排並不滿意,卻也只得忍氣吞聲。”
言慶城神色肅然,繼續道:“可這吳天一死,我怎能甘心?可沒想到使盡計謀從中作梗將吳天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害死了,竟還是你這個外來的野種接了九夜樓,這叫我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可這衛常越卻不肯跟我合作,說什麼一心護主的鬼話!”
“所以你就不斷鼓動衛常越找我麻煩,直到我心中一橫,將衛常越殺了?”
肥胖的中年滿意的點了點頭。
“若我沒有猜錯,我殺衛常越的那日你應當是派了人在一邊躲着看吧。以至於我前腳殺了衛常越,你後腳在就樓中宣佈是我殺了衛長老,一來讓幫內教衆對我心存芥蒂,二來也除了衛常越這塊絆腳石,真是一舉兩得啊。”
葉南秋讚賞的娓娓道來,若不是此刻正被綁着手腳,估計都會起身鼓掌了。
“唉,你倒是個人才!這般英年早逝的確是可惜的緊了!”
言慶城皮笑肉不笑的走到門口,吩咐身邊的人:“一會兒給他焚心散吃。”又往前走了兩步又作恍然大悟狀道:“對了,你莫要反抗,剛剛給你下的藥中可是有化功散,使不上武功的!”
隨後又狡黠笑道:“你安心的去吧!你娘,我倒是可以幫你照顧。”
剛剛一直面帶微笑的葉南秋終於斂去了臉上的笑,一雙丹鳳眼被血染得也變得鮮紅,一張絕世的俊顏此刻蒙上了一層陰厲。
言慶城笑道:“對了,我要的就是這種表情!”言罷,便大笑着離開了地下牢房。
……
一身黑衣的男子拿了一個破碗,碗內是猶如清水一樣的液體。
“樓主,就讓小的伺候您上路吧!”那人奸笑着一步步上前,走到葉南秋面前時又忍不住的放下手中的碗,用那雙髒污的手撫上了葉南秋的臉。
“倘若樓主是個女子,小的可就能飽豔福了!可惜,可惜!”
一邊咂咂嘴巴,一邊彎腰拿了那碗剛剛放在桌上的藥水,剛要轉身卻陡然的瞳孔放大,一陣劇痛從腹中傳來,低頭一看,一根木樁就這般狠狠的插在了自己的腹中,再擡眸又碰上了一雙邪魅的眼睛,眉尖那顆硃砂痣好似又找回了原來的風采,在這張依舊邪魅的臉上肆無忌憚的閃着光華。
……
“哎呦!小賴子,怎麼這麼快就辦完事兒了?”一邊喝着小酒的兩個看守人漫不經心道。
“……”一邊彎着腰的“小賴子”只是慢騰騰的往外走,也不答話。
“怎麼不說話啊?你小子!”
“得了得了,這小子奉命去送樓主上路,受點驚很正常!你就別問了!”另一個看守人倒着酒,笑着說道,眼中卻是有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精芒!
“得了,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去吧!我們哥倆再喝兩盅!”
言罷,又轉過頭去喝酒划拳了。
而小賴子匆匆出了牢房,又走了半里路才慢慢擡起頭,眉尖的硃砂痣昭示着男子的身份,只是急急的走了這麼久,身上已經是無力了。
“該死的言慶城!竟然在那鹽水裡也撒了化功散,量雖是不多,走了這麼些路卻還是有些力不從心!”葉南秋恨恨的罵了一聲,剛要再邁步,卻禁不住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