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清神色一動, 道:“是。”
男子忽然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死死的盯着女子清麗的面容,一張口, 那杯茶一飲而盡……
“今晚會給我答案嗎?那便走吧。”
雖然是眼睜睜的看着葉南秋喝下了那杯化功茶, 紫清的心緒卻是一刻更比一刻忐忑, 相比之下, 葉南秋今晚的反應確實是有些太過淡然自若了。
但事已至此, 一切只能按着原先的計劃行事了……
……
“皇上!您萬萬不能一個人去赴約啊!”幾人跪地,一臉的焦急,這幾日的相處, 他們知道段逸飛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今日又是帶和那麼濃重的怒氣,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
段逸飛臉色一沉:“你們要抗旨嗎?”
幾人忙道:“不敢!”
“這本是我的家事。就讓朕一個人去解決吧。”
言罷, 幾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段逸飛提着手中的青原劍離開。
……
“我睡了幾日了?人呢?皇上去哪兒了?”葉湘遠醒來的時候, 只發覺自己在皇上的寢宮睡着, 周圍連一個太監宮女都沒有。
“人呢!”一直溫和的男子也不禁動了怒氣。
“王大人何必那麼大的怒氣呢?一切不過是定數罷了。皇上已經走了十日了。你即便是要趕去,恐怕也是已經來不及了。”一身華服的女子緩緩從門口走過, 看面容也不過是不到二十的年紀,卻帶着一種濃濃的蒼老氣息。
葉湘遠一愣:“你是?”
女子淡淡一笑:“王大人不認識我了?當年我姐姐與你偶遇時,我就在一邊呢。”
葉湘遠一驚:“你是纖歌?爲何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纖歌輕輕的撫上了鬢角,竟是有了幾根銀絲!
“世間實是太多愁,若是心老了, 便是真的老了。”
葉湘遠心中焦急又問道:“你爲何不攔着皇上!清兒已經被仇恨矇蔽了心智, 你知道, 皇上此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纖歌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凶多吉少?你以爲皇上在這皇宮裡終日思念成災便能身體安康嗎?你以爲他整日埋頭國事, 一刻也不停歇, 真是隻是因爲國事繁重嗎?”
葉湘遠一時語塞。
“每日這樣折磨自己,還不如讓他去吧。太子已經出生, 朝中已經穩定,他的心病一日不除,怕是光是操勞,他也活不過半年了。這一個月來都以已經咳了幾次血了。如此去了也好,若是真的有所不測,也能死而無憾,若是能大難而過,日後他也能重新過活。”
葉湘遠呆呆的看着纖歌一臉的釋然,許久說不出話來……
……
溪邊。
兩道身影緊緊的依偎在一起,夜色太暗,兩人都看不到對方的臉色。
而男子從始至終都帶着淡淡而當笑意,低聲的跟懷中的女子說着話。
“清兒你可還記得我倆在江南遇到的那個小乞丐?”
“……”
“也不知他現在還是否依舊在行騙,那個孩子倒是也十分聰慧,若是能好好□□一番,定然也會成大器的。”
“……”
“清兒……”
“……”
女子始終沉默着,心裡突突的亂跳,她知道,或許下一刻,那柄泛着寒光的青原劍便會刺穿男子的胸膛!
而事實也確實是如此。
一直在暴怒當中的段逸飛遠遠的便藉着溪邊的反光隱隱看到了兩道緊緊依偎的身體,一步步的靠近着,兩人卻渾然不知。
待走近了,那個纖細的身影不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女子又是誰?而身邊的那個黑衣男子,此時此刻竟是緊緊的擁着他深愛的人兒!他的妻子!
饒是哪個男子,恐怕都是受不住的吧!
他眼中倏然冒起一團火焰,手中的劍早已出鞘,直直的向前刺去……
……
葉南秋幾乎是淡笑的看着從自己身體裡穿過的那把長劍,上面依稀可以看到一條條蔓藤花紋在纏繞,而當那把劍刺過來的那一刻,女子的淚珠便瞬間滾落。
葉南秋轉了轉身,臉上竟然還帶着一絲釋然的笑意。然而當他一轉身碰上那雙濃黑的眸子,他倏然凝固了臉上的笑意,而段逸飛見到那張臉的時刻,瞬間急血攻心,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啊!”段逸飛手抖着,看着葉南秋的身子一點點滑了下去。
“不!南秋!不!”彷彿是天旋地轉一般,段逸飛的天空好似都已經扭曲了,他竟然親手殺了自己的兄弟!
……
“樓主呢?”
曉芙有些焦急的衝進了葉南秋的書房,在桌子上竟然看到一封遺書!
她臉色瞬間煞白,想起那個女子決然的表情,她飛奔向那個已經血染的溪邊。
而當她趕到的時刻,一切彷彿都已經太晚,已經奄奄一息的葉南秋躺在地上,一邊還有一個陌生的男子跪在地上,一臉的悲痛。
然而,那個女子,像個雕像一般的站在那裡,直直的看着這兩個男子,忽然,她竟然大笑了起來。
“清兒!爲什麼?爲什麼!我對不起你,你爲什麼要這樣對南秋!”段逸飛眼中迸出火花,提起氣來將劍握在手中,指着女子的脖頸,卻始終下不了手刺下去。
而女子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恐懼,笑着,眼淚卻流了滿臉,心中的劇痛竟是快要將她淹沒過去。
“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生怕段逸飛真的將這把劍刺進女子的身體。
“清兒……我說過,我悔了。可一切都已經晚了,若是我的死能讓你解開心中的死結,我也不怨任何人。”
女子依舊好似木然的站着,呆呆的看着兄弟二人。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段逸飛嘶吼着,手上的鮮血卻時刻提醒着他,是他親手將這把利劍刺進了自己兄弟的胸膛!
女子瘋魔似得笑了:“痛了嗎?你也會覺得痛嗎?將這把劍刺進我爹爹胸口的時候,你有沒有想我我也會痛?嗯?”
轉瞬,她又看向葉南秋:“你也痛麼?那一根根木棍活活的將我的孩兒從我的身體裡打成一灘血水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痛嗎?”
一瞬間,三人默言。
“可是你自己現在不也在痛嗎?!”在一邊看着的曉芙終於忍不住也哭了起來。
女子一怔。
……
“美女出浴,這等好光景不聊些雅事,豈不是暴殄了天物?”男子臉上掛笑。
……
男子微微一笑,眉尖的硃砂痣閃着妖異的紅。緩步往回走了兩步,忽的回頭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裝作驚訝的叫了一聲。
“哎呀,清兒,你怎麼在這兒?”
……
“哎呀,還真是。清兒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這一介草民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報答你,要不然,便以身相許吧。再說清兒你那日剛剛到了園子裡的時候,不是也說一直傾慕我嗎?這樣倒是佳偶天成了。”
……
“清兒,你可願嫁我?”
……
是啊,自己現在不也是痛嗎?自己不是也痛得要死嗎?是啊,葉南秋死了,段逸飛也會痛苦一生,自己應該高興纔是啊!可,依舊在痛不是嗎?
就算是再多的仇恨,對於那個妖異的男子,自己還在愛不是嗎?
仇報了,愛泯了。
一切的一切,不都該結束了嗎?
女子淡淡的笑了……
……
大嚴歷二百二十九年正月,從江南迴來兩月的葉憲帝終於病亡於宮中,年僅二十九歲。
五年後。
一身月白袍子的男子如同往年那般來到溪邊,三座墳墓緊緊的挨在一起。只是還有一位苗人打扮的老嫗在一邊打掃着。
男子上前各自上了一炷香,拜了幾拜。
“公子也是來拜祭秋兒和清兒的?”
男子點了點頭,並不答話。
“只是着另一座墳不知是哪日忽然出現在了這兩方墳前,想必也是與他們二人相識吧。”老嫗緩緩的說着。
男子輕嘆一聲:“這三人命運糾結,本是愛恨的輪迴。葬在一起,也是應當。”
老嫗,緩緩的點了點頭。一邊一身紅衣的女子跑來站到老嫗身邊道:“師祖,快些回去吧。”
老嫗向年輕人點了點頭,邁着蹣跚的腳步緩緩的離開了此處……
後記:
或許從一開始,便是註定了這樣的結果。
一切不過是愛恨的糾結,沒有愛,也沒有恨。正是因爲愛太深,恨才更切。清兒以爲以德報怨便可化解一切仇恨,但太多的傷痛終究將她隱沒在了仇恨中。
她化身魔鬼,木然的行駛着自己復仇的計劃,卻忘記了在恨的深處還有愛。他死了,她卻還在愛。
最後,三個人的糾纏終於瞭解,或許只有葉南秋一人死得沒有一絲悔恨,或許清兒的死帶着太多的遺。,或許以德報怨,或許有仇必報,誰也說不清究竟什麼纔是對的。但一切又何必再追究呢?
這場延續了幾代人的愛恨糾葛不終究在那三座矮矮的墳墓前化爲了塵埃麼?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