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諸葛龍飛也低下了頭,與楊先知四目相對。
不知何時,日陽已經藏入了山後,天際僅僅只有一抹淡淡的餘暉,卻濃得猶如那滿地的血色,映紅了這蒼茫大地,也映染了兩個對視中的英雄的臉龐,他們的神情同樣的麻木,同樣的不忍,但這就是戰爭。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楊先知的雙眼有些迷離,他突然間望着茫茫的蒼天,雙手舉起,大聲叫喊了起來,那聲音就猶如嚎叫,難以想象此時心中的悲痛。
一臉懺悔的諸葛龍飛,雙眼一樣的迷離,淚水已經打溼了乾燥的臉,他無力的回頭看着身後的那些傷殘士兵,心裡有了一點點的安慰。
“結束了。”楊先知嚎叫了一會,這才朝着諸葛龍飛慢慢的走了過來,而他身後的幾名士兵早就嚇的一傻一愣,然後回頭逃跑了起來。
“我們都是在服從命令,迫不得已,不過這樣的結局,我們都無法承受。”諸葛龍飛沉重的說道,他的心裡滴着鮮血。
“你贏了。勝者爲王敗者爲寇。”
“生死悉聽尊便。”楊先知突然說了一句,閉上了眼睛,看似老上了幾十歲,那彎曲的背影一下在地上慢慢的朝着諸葛龍飛延伸了過來。
“你走吧。在我的眼裡,你現在已經不是一位將軍,而是一位老人。”諸葛龍飛沒有任何猶豫的說道,他的決定也一下讓身後的傷兵譁然了起來。畢竟楊先知作爲雍正國的魔鬼將軍,要是將他殺死或者俘虜之下,對於乾隆國來說,可是莫大的好消息。
“你會後悔嗎?”楊先知突然問了一句,他的聲音已經沒有了任何情感。
“不會。”諸葛龍飛搖了搖頭。
“自古英雄出少年。你的才略讓我深深折服,和你大戰一場,也不枉此生了。無論你是在智慧,還是在膽識之上,都是出類拔萃的,你今後一定會成爲一位非常有名的將軍,甚至可以超越任何人。不過我也給你一個建議。”楊先知淡淡的說道。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長江後浪自然推前浪。”
“你說,你的建議我虛心接受。”諸葛龍飛孺子可教般點了點頭。
“呵呵,一個常勝將軍的心態你已經理解。他常常都會有很大的壓力,而且一直要去揹負,這也讓他在戰場上的發揮有所限制,有時會顧及到很多沒有必要的方面。而你今後真的沒有必要去揹負這些聲名,否則你也會像我一樣,後悔終生。”楊先知蒼涼的笑道,臉上的皺紋就像小山一樣連綿。
“謝謝,希望我們還有見面的一天。”諸葛龍飛點了點頭道,他知道在這樣的時代,短暫的和平也是建立在鮮血之上。
“我們沒有再見面的一天了…….”
“你認爲一個戰敗的常勝將軍有可能回去嗎?”楊先知繼續黯然的說道,他似是有了必死的決心。他手中的寶劍也很快的朝着胸口而去。
“不要……”諸葛龍飛有些動容的叫道,他很快的打掉了楊先知手中的寶劍,不過手掌也被劃過了一條長長的血痕,鮮血一下溢了出來。
“你爲什麼要阻攔我。這就是我的結局。”楊先知更是傷懷的說道,此時此景,已經讓他的心境陷入了痛苦。
“這不是你的結局,我知道你不想死,你還有你的家人,我尊重你……”
“從你的眼神裡,我也看出你嚮往什麼樣的生活。當然,現在就是一個最好的機會。”諸葛龍飛點了點頭,他知道戰爭雙方都沒有錯,楊先知也沒有錯,錯的只是和平還未來臨。
“什麼結局?我向往的生活……”楊先知的眼裡一下出現了憧憬,腦裡全是親人的畫面。
“歸隱田園,帶上你的家人歸隱田園。我想你應該有所準備的。”諸葛龍飛繼續勸導。
“是的,很早以前,我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我的親人都已經被我安頓在了秘密的地方,或許……”
“沒有或許,從現在起,楊先知已經死了。”
“你要是相信我的話,那你就跟我走吧,我幫你安排一切。”諸葛龍飛點了點頭,他也極其欣賞面前的一世名將,不願意他就這樣從世界上結束。
“死了,確實是死了。”楊先知鄭重地點點頭,或許對他自己,也或是對他的家人來說,楊先知的死其實是最好的一種結果。
“走吧,都一起走吧。暫時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不過我還會回來的,這裡祭奠着先鋒軍弟兄們的亡魂,我不會忘記你們的。”諸葛龍飛感嘆着擡起頭,望着已然化爲廢墟的城池與堡壘。
就這樣,諸葛龍飛帶着僅剩下的老弱殘兵以及楊先知踏上了回家的路。
邊境軍新駐紮地。
因爲棄守了邊境線,使得邊境大軍有了些喘息的機會,雄飛將軍經過周密計劃,派兵佈陣,在乾隆國以南,也就是與其他兩國邊境交界處的後方五十里處,重新鞏固了新的防禦展現,使得大局形勢漸漸趨於穩定。
此外,康熙國的大軍不知何原因,竟然沒有繼續進犯,原本劍拔弩張的形勢陡然間緩和了許多,這也讓邊境大軍的壓力減輕了不小。
儘管如此,一直關注大局的雄飛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而此刻的他,更是面對着一張怒氣騰盈的小臉,眸光激烈的晃動着,紅脣抿緊,顯然情緒十分激動。
“爲什麼……爲什麼皇上要放棄先鋒軍?那不等於讓他們白白送死嗎?爲什麼要這樣做……”李秀鈺終於忍不住了,不顧眼前的人是高高在上的雄飛大將軍,任性的叫喊起來。
“李丫頭,皇上也是無奈啊,眼前的形勢對我們十分不利,這一次皇上是做了正確的選擇。”雄飛嘆了口氣,神色凝重。
“那先鋒軍怎麼辦?龍飛……不,諸葛將軍怎麼辦?他可是你的義弟啊……”李秀鈺瞪着雄飛道,她將所有對自己士兵的感情全都爆發了出來。
“倘若義弟這次真的爲國捐軀,我一定會親自爲他守墳七日,以慰他在天之靈。”雄飛已經有所決定道。
“都怪我,都怪我,我爲什麼在那種時候受傷呢?如果不受傷的話,我就可以和他們一起出生入死了。我也不該將先鋒軍交給諸葛將軍,我應該把他也帶回來的,至少這樣我就不會覺得虧欠他什麼,他是爲了我留下來的,如果他死了,我一定會內疚一輩子的。”李秀鈺心情矛盾地說道,她從離開開始一直就會內疚,甚至考慮過死亡。
“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我當初就不該將義弟牽連進來。”雄飛有些後悔道。
“那……那現在先鋒軍的情況怎麼樣了?就那麼一座城,怎麼可能守得住呢?楊先知可是幾萬的大軍啊……”
“我那時爲什麼那麼傻?爲什麼要走?真的會有奇蹟發生嗎?他們不可能會支持下來的……”李秀鈺眼眶紅通,心知先鋒軍根本一點勝算都沒有。
“目前還沒有消息傳來,不過,從形式上看是一點機會都沒有的。畢竟對方是楊先知,而不是別人,更何況雙方的兵力懸差過大。”雄飛對於楊先知此人極爲了解,就連他親自以同樣的兵力對陣楊先知的大軍,都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在楊先知那種沉穩周密的策略中求得一勝,更別說只剩下幾千人的先鋒軍了。
“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李秀鈺這輩子就一直活在自責之中,是我連累了你們。我們的弟兄們。”李秀鈺自言自語地說道。
“李丫頭,你這是何苦呢?你還是好好休息吧,你的傷勢還未痊癒……”雄飛心疼道,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我沒有關係,這點傷還死不了的。”李秀鈺微微咬緊牙關,剛纔的激動讓她的傷口又有些裂開了,但這對她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她最擔心的就是現在先鋒軍的情況。
驀地,營帳外慌慌張張地衝進來一個副將,神色蒼白,顯得十分緊張。
“雄飛大將軍,李副統……我們剛剛收到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副將跪地拱手道。
“先說說壞消息吧。”雄飛點點頭,嘆道。
“壞消息就是……先鋒軍……先鋒軍他們已經……”副將支支吾吾地叫道。
“先鋒軍怎麼了?”雄飛和李秀鈺神色一變,不約而同地問道。
“剛……剛剛收到消息,前線奮勇抗敵的先鋒軍已經幾乎陣亡了。”副將露出幾分哀色地說道。
“什麼?”雄飛神色驚變,蒼老的身子不約而同地顫抖起來,他知道這個消息意味着什麼,面露悲色。看來乾隆國與雍正軍的邊境已經失守……
而躺在牀上的李秀鈺,更是一張小臉唰地蒼白起來,毫無血色,只見她的雙手緊緊地拽着牀單,盈盈的淚珠已經在眼眶裡打轉,可是她強忍着不讓淚水落下。
“好消息是什麼?”雄飛穩了穩自己的情緒,正色道。
“贏了,他們贏了。”副將突然變得很興奮。
“什麼贏了?他們是誰?”雄飛一聽,露出不解的神色。
“就是先鋒軍贏了。他們打贏了楊先知。楊先知戰死沙場,戰爭結束,邊境終於守住了。”副將說得模棱兩可,令人難以琢磨。
“說清楚,你不是說先鋒軍都陣亡了嗎?那爲什麼又打贏了楊先知?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你是不是聽錯了?”雄飛聲音嚴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