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蘇明遠仍舊雷打不動的在書桌上忙活,我看了就心煩。好在自己家就在隔壁,我每晚都會回自己家看書,寫論文,累了,就直接在自己家睡了。
他沒有勸過我,也沒有喊我回家,倒是每天都會大半夜的跑到我的小牀上,抱着我睡。我的牀很小,他體格又大,兩個人只能像兩支勺子一樣窩在一起,其實誰都睡不好。但是都沒說什麼,我們兩個像是被禁錮在了一個怪圈裡,走不出去。
週六晚上,睡得昏昏沉沉的,感覺身體在晃,下意識的伸手拉被子,卻摸到了蘇明遠的硬邦邦的胸口。一下清醒過來,我才意識到自己正裹着被子被他抱着走,“你幹嘛?”
他眼神示意我不要說話,把我放回家裡的臥室,又回去關了門,“在家裡睡吧,你的牀太小了”。
“我自己睡不小”。
“可我得跟我媳婦兒睡一起呀,我有這個權利,也有這個義務”,原本戲謔的話,在他嘴裡說出來,卻有了幾分沉重。我怪他,煩他,生他氣,可這些都敵不過我對他的心疼。這個外表冷峻的大傢伙,不管我怎麼鬧,怎麼作,都會忍着我,讓着我。
看着穿得單薄的蘇明遠,我把他拉進被子,他的身體很涼。說實話我有陰影,我害怕他涼,我渴望他的炙熱,無時無刻不想點燃他,可是今天心裡卻說不出的抗拒。當他的吻落下來的時候,我拒絕了,不是欲拒還迎,更不是玩什麼小心機,是真的拒絕了。
蘇明遠也沒有強求,擁着我,很輕的聲音劃過耳畔,“對不起,小妖精”。
清晨起來,他已經煮好了早飯,仍舊把粥吹涼了才遞給我,“我們去騎馬吧”。我提不起興趣,卻不想掃他的興,點點頭。
門口傳來敲門聲,蘇明遠起身開了門,“爸爸”,是果果來了,蘇明遠抱起他往裡走。果果看見我,就從蘇明遠身上下來,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果果已經掛在我身上了,“清清媽媽,你想不想果果呀?”
這小傢伙最近長胖了不少,差點給我撞個跟頭,“果果在家聽媽媽話了嗎?聽了我就想,不聽就不想”。
果果也沒回話,盯着桌上的飯咽口水,我忙把粥端着給他喝,“幾點出門的?還沒吃早飯吧?”
果果幾口就把碗裡的稀飯喝光了,“天沒亮就出門了,我起的可早了,就怕我媽不帶我”。
果果轉頭看看媽媽,果果媽跟蘇明遠打過招呼,就把帶來的雞蛋往廚房的籃子裡撿,“妹子,這雞蛋是自己家雞下的,可新鮮了,你抓緊吃,俺下回來再給你帶”。
果果摟着我的脖子小聲跟我說,“村長又給我家賒了十多隻魯花母雞,留着下蛋的。我媽一天給我和爺爺奶奶一人吃一個,自己都不捨得吃,都攢着給你。俺知道,村長咋可能那麼好心,肯定是清清媽媽讓他送去的,是不是?”
這小機靈鬼,眼裡全是狡黠,“上回鴨子的錢給村長送去,他不肯要,說以後日子過好了再說,我就猜到是清清媽媽了,我聰明吧”。我被他逗笑了,敲敲他的小腦瓜,沒說話。
蘇明遠看着我們三個人的熟絡,心裡難免疑惑。喊果果媽坐下吃飯,她推脫着不肯,我臉一板佯裝生氣,“不吃我雞蛋也不要了”,果果媽這才端起碗吃了。
早飯是紅棗山藥粥,應該味道不錯,做得也不多,沒一會兒就見了底。收拾完桌子,我找出槍械模型給果果玩,果果媽坐在一邊跟我念叨家裡的事,都是好事,我也聽得高興。也沒忘囑咐果果媽,“果果長身體,你和家裡老人也都需要營養,都不能虧了嘴。你心疼我,我明白,可明遠我們倆個人真吃不了多少,你們日子過好了,我們比吃什麼都高興”。
蘇明遠去廚房衝了小米糊遞到我手上,果果媽一下就不好意思了,侷促的摳着手指,“俺們把你們的粥都喝了,你們還沒吃飯吧,看這事鬧的”。
我在她手上拍拍,“沒有,都吃過了。我胃不好,得少食多餐,這個是加餐”。
她往我杯子裡看看,“這是啥呀?小米糊糊吧,俺家也種了小米,下回俺磨好了給你帶來”。
“好,下回別帶別的了,就帶點這個吧,也別帶太多,放不住”。
“行,山藥俺也種了,下回給你帶。不用你囑咐,俺知道,少帶點。”果果媽現在開朗了不少,又跟蘇明遠說起我帶着黑子去收拾劉二的事,說得神乎其神的,“蘇醫生,你當時是沒看見,黑子兄弟那派頭,一進村就把村領導都鎮住了。清清妹子他倆走了好幾天,還有人來家裡打聽呢,說你家來的那個是啥親戚呀?本事可真大”。
蘇明遠陪着笑臉,臉色卻並不好看。看他這個樣子,我心裡不免有些怪自己太想當然了,沒有顧及到他的感受。他的心情我理解,自己那麼久都沒解決的問題,最後被別人輕鬆化解了,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媳婦兒帶去的,蘇明遠此刻的自尊心應該很受傷吧。
吃過午飯天就開始下雨,雨很大,天都下黑了。這樣的天氣路上也不安全,就留他們娘倆住下,睡我的小牀。
安排妥當,回到家,憋了一天的蘇明遠強很顯然是在壓着怒氣,“徐清清,你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這個黑子是誰?”
對於他的慍怒,我一絲一毫解釋的慾望都沒有。尊重是互相的,這個態度想在我這討到好處,門都沒有。理都沒理他,我轉身想走。
我的無視徹底激怒了他,“你身邊還真是能人輩出呀,你覺得他們比我強,你可以說出來,有必要一個一個拎出來羞辱我嗎?”
他抓着我的肩膀,我感覺自己就像一片隨風而逝的枯葉,“先是黎少華,再是陸文方,又冒出個黑子,你能不能告訴我還有誰”。
我搖頭苦笑,眼前這個男人是我多少年來的期許,我願意把未來都交付給他,是我想共度餘生的人,可現在他居然在質問我還有多少個男人,我突然感覺自己很可笑。
蘇明遠似乎不理解我此時爲什麼還在笑,盯着我不停的審視,探究,想要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