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跟別人在一個房間裡睡過,當然,我家男人那次是個意外,不能算數。現在一下睡四人間,我多少有點不適應。晚上跑步的時候就給自己加了一倍的量,想着累了就能快點睡着,卻忽略了一個最大的問題,不能洗澡。渾身黏糊糊的,再加上胃疼想吐,一晚上輾轉反側,一直睡不踏實。
清晨起牀之後胃倒是不疼了,可肚臍位置又開始一陣陣的刺痛。雖然還能忍,但怎麼想都覺得應該去醫院看看,可這軍訓第一天就請假,未免有點太矯情,糾結了半天還是硬着頭皮去了操場。
剛站定,教官稍息步站好就開始訓話,“同學們,我是你們這一期的教官,我姓陳,你們可以叫我陳連長,我們今天上午的主要任務就是剪短髮,你們是新一代的大學生,要摒棄對外在美的追求,去追求內在美,更好的建設我們的祖國”。
想了無數種軍訓的打開方式,還是真沒想到原市軍區的兄弟能這麼的出其不意,先剪頭髮。
得,倒是省事,全班只有我和鄭子豪兩個女生,冰美人的頭髮比男生也長不了多少,合着這一上午就伺候我一個人唄。
這連長說話也確實有水平,上午訓練剪頭髮,下午就可以出師開理髮店了唄,這都哪跟哪呀。
向前一步走,我打了個立正,“報告教官,外在美和內在美並不衝突,更不影響我們建設祖國的能力和決心”。
這出其不意的反駁,陳連長顯然有點意外,趁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乘勝追擊,我又一個立正,“報告教官,偉大領袖毛爺爺教導我們,大學生軍訓的主要目的是強健體魄和嚴明紀律,從來沒說過必須剪頭髮”。
準備給他個三振,“報告教官,我會努力訓練,但我拒絕搞形式主義”。
都說完的時候,看着陳連長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臉,我反而有點慌了。我去,忘了一件事,在連隊幹部的工作中,有一項十分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收拾大頭兵,我不會撞槍口上了吧?應該不會,我是學生,又不是他手底下的兵。
陳連長鷹隼一般的目光射過來,“同學,我現在給你講一下三大紀律第一條……”
跟我打官腔,哥們兒我聽這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部隊大門往哪開呢。我打斷他,“報告教官,服從命令聽指揮。但我現在是人民羣衆,對羣衆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可以要求人民羣衆無條件服從”。
完了,衝動了,我這可惡的挑釁體質成功把陳連長激怒了,“既然你這麼瞭解部隊紀律,那麼對訓練項目應該也不陌生。今天這樣,你說你會努力訓練,那就證明一下。你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所有項目,如果有一半可以達標,你就不用剪短髮”,陳連長走到我身邊,一道冷光射過來,眼神兇狠。
徐小爺我也不是吃素的,“今天,如果有一項不達標,我剪頭髮,並且每天的訓練任務翻倍”,全班同學都吃驚的看向我,以爲我瘋了,“但如果我做到了,還請陳連長跟上級反應,從今以後去除不必要的形式主義程序”。從6歲開始我就見天的在連隊裡混,這些項目閉着眼我都能玩,還能讓你把我嚇住?
常規的隊列項目,立正,敬禮,齊步走,咱不是吹,一套動作完成,同學們眼睛都看直了,那叫一個規範標準,英姿颯爽;再看我乾淨利落的處理防毒衣和防毒面具,止血包紮,陳連長的眼睛都瞪圓了;甚至在我成功完成持槍臥倒、端槍臥倒、低姿匍伏、高姿匍伏、側身匍伏、停止間滾進和行進間滾進之後,陳連長臉上的寫滿了驚訝。但我的肚子卻越來越疼,刀割一樣疼。堅持完成了打靶和投擲,成績雖然一般,可也遠遠超過了達標線。
最後一項是五公里越野,陳連長落井下石般拎出一個行軍包扔在我腳底下,“既然這麼強,負重敢不敢?”
擱平時這個揹包根本不算什麼,可今天這身體狀況確實不太給力,猶豫着想拒絕,擡頭時又對上陳連長那挑釁的小眼神,咬了咬牙,還是背上出發了。
小腹開始絞痛,我努力強忍着,想辦法分散注意力,我背九九乘法表,背元素週期表,從小到大學過的數學公式,物理公式,化學反應式,唐詩宋詞文言文……通通玩一遍。
一陣陣的絞痛,我下意識的用手摸摸,都懷疑那把匕首還插在我的肚子上。嘴脣很乾,每次呼吸都感覺像是在拉扯自己的腸子,我使勁的用手壓住疼痛的位置,稍微鬆一點都能疼得能背過氣去。
已經可以看見終點了,我的意識卻開始慢慢恍惚,周圍都是薄霧,蘇明遠拖着我的手,回頭微笑,“你前面有我”。眼前一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昏暗的走廊,看到拿着匕首的人,我使勁的跑,卻還是被抓住,匕首對着小腹刺下去拔出來,刺下去拔出來,一下又一下……
終於又能看清了,卻再也邁不動腳步,倒下去的一瞬,鄭子豪奔過來,接住了我。耳朵裡全是她的聲音,“快,找車,去醫院”,“校醫院有個屁用,我說,去,醫,院”,“滾,都TM別擋着了”,“陳連長,快去開車,出了事讓你扒了這身軍裝,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