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拒絕所有的曖昧，卻換不來她一個真心的微笑。
風很涼，月很亮，天空很靜。
舒如顧裹着毛巾被，坐在書桌前，擡頭仰望幽深的夜幕。寥落的幾顆星星閃着微弱的光，點亮夜的神采。
遠處不時傳來鞭炮的聲響，美麗的煙花刺溜衝上天邊綻放最美的一瞬，然後消失，就像從未出現過，天空恢復最初的黑。
舒如顧雙手託着小下巴，看着那五彩絢麗的繽紛煙花，不禁微微出神。
新的一年，新的開始，新的盼望。她頹廢了這麼久，早該堅強起來，好好生活，讓家人放心，讓自己真正開心起來了。
舒如顧終於肯承認，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迷失了自己，不明白生活的意義所在，每天都在沒心沒肺地得過且過着！
這樣的自己，不僅在浪費自己的生命，也是在浪費那些給予她關懷之人的生命。
她該覺醒了，該爲自己好好打算了。亦該思考他一再反覆追問她的那些話兒，“舒如顧。你有想過自己想要什麼嗎？你有認真爲自己的以後打算過嗎？”
唔，她是該想想自己要怎樣的未來了，然後從心開始吧！
舒如顧揉揉睏倦的眼皮，摸出抽屜裡的日記本，一字一句歸檔過往的心情，給未來一個大概的勾畫。
……
重新合上筆記本，桌上的鐘表顯示已經凌晨三點了，舒如顧關了電燈，打了個哈欠，轉身爬上後面柔軟的大牀，一夜好夢。
溫潤看着那個窗戶熄了燈，這才收回了幽深的目光。他雙手插進大衣口袋裡，就着月光一步一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午夜的巷子，只有冷冷的風穿過。溫潤裹緊大衣，低低笑了一聲，呵出一團白氣。明明說過了那麼多狠話的，明明說過要放手的，明明告訴過自己千百次她一點也不好，也不值得自己喜歡。可他的理智終究戰勝不了情感。
他捨不得她。
他是個懦夫，陷入如今這種進退爲難的境地，真不是該何去何從了？
這一生，他真的想爲自己狠狠自私一次，哪怕一無所有，也要同她相濡以沫。
可她呢？會不會奉給他一個寧死不從。
想到這裡，溫潤擡頭看向淡白色的圓月兒，會不會真的隨了那個叫陸韋海的男人而去，從此天上人間。
搖搖頭，溫潤苦笑一聲。誰說他一向果斷自信的，在她面前，他同樣膽小怯懦，總要想好以後的一千步，纔敢邁出一步，卻還是每每出錯。
原來，他在情場上始終一敗塗地。
可是怎麼辦呢？他已經不知道要如何融化一個冰封自己內心的女人，不知道除了等待和付出，除了得到她身邊人的認可，還可以做什麼。
他豁出了所有的賭注，換不來她一個小小的靠近。
他拒絕所有的曖昧，卻換不來她一個真心的微笑。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枚戒指的意義，她坦然收着，卻從容無
視。
……
再一次想到外婆跟他提及的銀戒指，溫潤臉色蒼白，捂住嘴，不住咳嗽。他怎麼可能把那麼重要的東西丟掉呢？他不過是確定她在那裡，才安心順手放下的。
那時，每天都面對堆積如山的各類考卷，終日埋頭在書海中的他們，每天能到籃球場上活動一番青筋，就是很好的放鬆了。
但是，不同於其他人對籃球的熱愛，溫潤喜歡灌上一籃，是因爲每週三下午兩節課後的大課間後的第三節課是舒如顧班級上體育課的時間。而她一下課就會早早跑來，躲在某顆柳樹下靜靜看她的書。
而他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刻，才能遠遠地多看她幾眼，撫慰心中的悸動和欣喜。
那天，他因爲看她太入神了，沒有防備被蕭莫澤給撞倒在地上。一直掛在衣服裡的銀戒指給晃出了衣服外面，他久久盯着那陽光下閃動的瑩潤光澤，突然就想看看帶在她手上的感覺。
那種衝動來得太迅猛了，以至於他無視蕭莫澤他們驚訝的神色，攥着戒指一把扯斷了鏈子，朝她走去。
越來越接近她的時候，他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覺得自己的臉應該也很紅吧。他擡頭看看當空的烈日，傻傻地安慰自己，是太陽太曬了。
經過她的身邊，低頭瞥見她翻看着霍金的《時間簡史》，他的手輕輕放開，戒指悄悄掉下來，掉在了她純白的裙角上。
“喂，同學，你的東西掉了。”他似乎聽見她輕輕喊了一聲。
而他沒有回頭，幾個大步走遠了，卻把一顆心丟在了她的裙襬上。
……
現在想想，溫潤都覺得自己忒傻了點，居然敢在那種情況下，取下戒指，丟給她。他竟然不怕她會看不見，竟然不擔心她會不會一不小心就丟失了。
那時的他真是瘋狂幼稚得可怕，做事情完全不顧後果了。
從那段荒唐的記憶裡走出來，溫潤搖搖頭，把鑰匙插進鑰匙孔裡，打開自家的門。本以爲大家都該睡下了，沒想到堂屋裡燈火通明一片。
溫潤心底不由一涼，一種不祥的預感刺激得他頭皮一麻。
溫父看向染了一身風塵的兒子，板起了一向和藹可親的慈父臉。“溫潤。我知道你去了那裡！但是，你和她的事，我不答應。”
“爸爸，你又聽了誰說了什麼！”溫潤凝眉。難道那王璇冉下午又來找媽媽打小報告了？看來他有必要跟品然談談心了。
“我沒有聽誰說。我有眼睛會看。”溫父說着便把一份報紙摔到了他腳下，“這可是我從你書房裡發現的。”
溫潤看着那副舒如顧和陸韋淮拖手腕的畫面，神情一凜。“這些無聊的新聞你也信？”他怎麼記得自己在W市買下了所有的這類報紙，親手全部銷燬了！如何會在這裡出現？
“不管真相如何，我們溫家不要這樣的女人進門。”溫父重重放下茶杯。“溫潤你該知道，我最討厭這種愛出風頭的女人了！”
“爸爸，你都沒有看過她，怎麼可以這麼武斷地下結論？”溫潤見父親神情越來越憤怒，心下一緊，也不由提高了音量。
“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的媽媽還不是拋夫棄女，跟個有錢外國佬跑了。如此女人能生出什麼好女兒來！定是個愛慕虛榮的……”
“爸爸，夠了！”溫潤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低斥一聲。“你不懂，就不要妄下評論。這對她不公平！”話落，他轉身上樓。今晚在外面吹了太久的風，他頭疼得緊。不想再多言了，怕一個神志不清，惹得父親心寒。
可溫父早被街頭巷尾的一些消息給氣昏了頭，只想罵醒自己的傻兒子。“溫潤，你這麼多年，單身一人。我們只以爲你是還沒有遇見喜歡的。原來，不是這樣啊。你倒是瞞得緊呢！要不是陳奶奶說你把戒指給了她，我們到現在還被矇在鼓裡呢！”
“……”怪不得他回來後，他們看自己的眼神都含着一絲絲詭異的光。
“要是她是個清白姑娘，我和你媽何苦扮黑臉阻攔你！可問題是，報道上黑紙白字明明白白寫着她已經結婚了。”
“呵呵！然後呢？”渾身發冷的溫潤站在樓梯上，冷笑一聲，俯視激憤不已的父親。
“要我們溫家娶一個二婚的女人。我丟不起這張老臉。”溫父背過臉不看他。這讓他如何自處？他的兒子是村子裡最優秀最有前途的，如果到頭來竟娶了個要姿色沒姿色要身家沒身家還嫁過人的女人！他還不被那些老頭子笑掉大牙？
“爸爸，我想您忘記了。”溫潤嗤笑一聲，“姐夫過世了。姐姐現在混跡娛樂圈，將來就是一個二婚的明星。那名聲，請不要期待比她好太多。”
“……你個不孝子。有你這麼說自個兒親姐姐的嗎？”
“爸，溫潤說的是事實。”溫馨不知何時出了房門，站在二樓看了一眼臺下越來越讓她感到陌生的父親。“女兒對不起你了。”當初她走進娛樂圈，就預見了會有那樣的一天。越紅的人，越容易萬劫不復。
溫潤卻沒想到他信口胡說的話，竟被姐姐聽去了，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被溫馨擺手打斷了。“溫潤，沒有什麼的。你倒是給我打了個預防針。先這樣，我好睏。去睡了。”
樓下的溫父卻差點被倆兒女氣岔氣了。他這雙兒女自從去了大城市，就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一個比一個會藏心事，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
不像王家那小女兒人長得美，嘴巴又甜，多討喜的姑娘啊！“溫潤。我再說一句，我覺得璇冉就不錯。”
溫潤腳步微頓。“不好意思，我沒壞了人家的清白。她，關我何事！”
“……”一句話噎得溫父大半天才反應過來，眼睛狠狠一瞪。“那你乾乾幹啥了？”
“就是你想的那樣。”溫潤勾脣一笑，步入了自己的房間，順手把樓下的噼裡啪啦聲堵在門外。
好吧，這些年過去了，我還是不忍心別人說你一句不是，哪怕那個人是我的父親。
也不可以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