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段不遠的距離相望,男人停下了腳步,眼中似乎閃過一抹詫異之色,他身後是漫天的火光,微微一個愣神,男人再次擡腳走來,正是清淺和洛天的方向。
就算只是那一個身影,就算只是那一眼,可清淺還是在第一眼看去的時候就認出的這個男人。
是容深,居然會是容深。
洛天的身子繃得僵直,雙手緊握成拳,眸子深深的對上容深的視線,眼底諱莫如深。
“姐?”容深扶着的女人正是風向晚,清淺上前一把抱住風向晚,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姐?你怎麼樣了?”清淺看着眉頭緊蹙臉色慘白雙手捂着肚子的風向晚,驚慌的問着。
風向晚大口的喘着氣,不停的咳嗽着,滿身的狼狽,她看着清淺,看了又看,有些虛弱的開口問道:“淺淺,是你嗎?”
“是我。”清淺抱着風向晚大哭。
風向晚扯了扯嘴角,用力想要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來,她有些費力的動了動身子,想要抱抱清淺,聲音輕柔:“哭什麼,跟個小孩子似的……”這般說着,她鼻尖突然一酸。
洛天和容深對峙着,容深的懷中還抱着一個小女孩,正是寧彤。她雙目緊閉,嘴角輕勾,像是在做着什麼美夢一般,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消防車到來,救火的工作展開,消防隊員開始疏散人羣,火勢實在是太大太猛,根本無法進入,救援工作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清淺哭了一會,突然想起些什麼來,推開風向晚就往前面衝。
“你幹什麼去?”風向晚有些費力的拉着清淺,心底一慌,也驚動了原本互相默默對視的兩個男人,洛天和容深幾乎是同時走了過來,一人拉住清淺的一隻胳膊,阻止她的腳步。
清淺不管不顧的就想往前衝,洛天和容深一人按住她的一面肩膀,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
“我要去救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還有舅舅舅媽。”清淺被洛天和容深按着,完全動彈不得,她不甘心的吼道:“放開我,你們都給我放手!”
“啪!”風向晚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突然伸出手去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清淺的臉上。
“喂,你做什麼?”洛天一把拉過清淺,見她似乎被打懵了,遲鈍的伸出手去撫上被打的臉,失魂落魄的模樣看上去格外令人心疼,洛天不由得怒了。
容深因爲一隻手還抱着寧彤,眼見着洛天把清淺拽了過去,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抓,卻擦着她的肩膀抓了個空,薄脣緊緊的抿着,緊繃的下巴顯得有些冷硬。
“你瘋了嗎?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你以爲我和彤彤爲什麼可以從那裡出來?”風向晚用力的吼道:“你以爲我不想救大家嗎?可是能做到嗎?你現在這樣衝進去能保證把他們救出來嗎?你自己呢?你還要不要命了?”
風向晚說着,只覺得自己心痛的要命,像是有人在拿着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着她的心臟一樣。
明明前一
秒一家人還融洽的談天論地,下一秒一場大火就燒燬了一切。
清淺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臉,任由淚水順着指尖流下,無助而又絕望。
羅幕和風向暖幾乎同時到達,羅幕先回了羅門一趟,稍微處理了一些事情,然後就趕了過來。
大火已經快要被熄滅了,這場火幾乎蔓延了整個小鎮,火勢散去,頗有些劫後餘生的感覺。
羅幕站在很遠的地方,能夠看到清淺的背影,一抖一抖的,他知道那是在哭。
驚人的相似場景剎那間觸動到了最深刻的那段記憶,羅幕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也深深淺淺的疼了起來,他忍不住彎下身子捂住心臟的位置,想要以此來減輕這種疼痛感。
風向暖冷着臉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入眼滿目的狼藉讓他衣袖下的手握的很緊,他眉目風清,朝着清淺和風向晚走了過去。
“哥。”風向暖一隻手擁住風向晚,另一隻手擁住清淺,緊緊的把她們抱在懷中。
清淺失聲痛哭,風向晚的淚水也忍不住流了出來,她將自己的臉深深的埋在風向暖懷中,淚水滲透了風向暖的衣服,流進了他的心臟中。
兄妹三人的悲傷連成一片,這一場大火帶走的何止他們一兩個親人,這個安寧的小鎮,有着他們最重視的家人。風向暖懷抱着兩位妹妹,從來沒感覺過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無力。
在外人眼中看來,風向暖被譽爲是天才,他是生意場上的笑面虎,這個圈子裡面頗具盛名,這些都是他的光環,但這些光環都是他一點一點用自己的實力換回來的。
記憶中也有這麼一次,是在清淺被父母送走的那天,他也是這樣抱着風向晚看着那個小小的還裹在襁褓中的女嬰被送走。那個時候他就發誓過有朝一日一定要扶搖直上九萬里,成爲最高不可攀的存在,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小妹回來,他的確是這麼發誓的,可他卻沒有做到。
清淺的確回到風家來了,但卻是帶着滿身的傷痕,風向暖恨自己的無能爲力,這種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可偏偏如今,他又失信了。
他這一生最珍愛的兩個女人,一個是左手抱着的孿生妹妹,一個是從小就被送走好不容易纔回到家來的小妹,她們都是他最親的人,是他發誓要捧在掌心小心呵護的家人。
風向暖垂眸,沒人能看到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只有風向暖知道此刻他的左手加上右手就等於是他的全世界了,是絕對不可以失去的存在,哪一個都不可以。
洛天的視線從始至終都只落在一個人的身上,他看着清淺悲傷的哭泣,其實很想把她擁進懷裡安慰,又恨自己在這樣的時候什麼都做不了,甚至想要把她的悲傷分走一些都做不到。
洛天和清淺不同,他不會理解這種感受的,家人對他來說太過陌生,那個所謂的家裡充滿了算計,稍微一個不留神就可能被吞的屍骨無存。洛天這麼多年來小心謀劃,隱忍不發只爲明哲保身,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他那些所謂的家人
。
洛家親情薄涼,所以洛天不會懂得家人對清淺到底有着多麼重要的意義。
容深懷裡的寧彤突然不安的動了動,容深低頭去看,以爲她要醒來,可寧彤只是有些費力的翻了翻身子,又睡了過去。
容深的半個胳膊都已經麻了,他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怕吵醒懷中的寧彤,只小心的抱着她。
在他的記憶中清淺沒少掉過眼淚,卻甚少會有哭的這般厲害的時候,比如林希去世的那天,蕭絕塵去世的那天,還有現在。
好像每次但凡跟她有關係的一些人與這個世界辭別,他都在場做了個見證,似乎是有些好笑,他會出現在這裡也完全是心血來潮,這段時間他忙翻了天。
那些事讓他焦頭爛額,他知道是清淺做的,處理起來的確有些麻煩,不過總算不是完全的無計可施,他跟上官緋顏的婚期也已經定了下來,就在明年快入夏之前,是個非常好的日子,兩家人選來選去好不容易纔決定下來的。
或許他應該慶幸自己來了,否則就不會因緣巧合之下救出了風向晚和寧彤,雖然他沒有那個能力替她救下所有的親人,關於這一點容深也很心痛。
別看清淺外表多麼的堅強不屈,可她的內心根本就禁不起什麼打擊,容深對這點非常瞭解,她就是個喜歡嘴硬的小姑娘,所以才需要被人好好疼愛。
而他能爲她做的,已經不多了。
這一場大火,燒燬了一個小鎮,各大新聞媒體爭相報道,鬧得沸沸揚揚,人們大都把這件事當成茶餘飯後的聊天內容,提及起來的時候或嘆息或遺憾或同情,因爲失去的不是他們家人,所以他們不可能感同身受,說兩句同情的話便也就過去了。
穆雲曦的事真相大白,清淺終於回到了風家,外界的傳言平息了下去,風華集團雖然遭到了重創但也慢慢的好轉起來。寧若語因爲受到刺激再一次住了院,還被查出了胃裡長了一塊小息肉,需要做手術,還好只是很小的一塊,寧若語年紀也不大,所以並不嚴重。
風向晚因爲肚子痛也被送進了醫院,好在孩子是平安無事的,經歷了這麼一場災難孩子卻仍然頑強的活了下來,風向晚稍稍放了些心,疲憊的睡了過去。
那場大火帶走了許多條生命,清淺想到之前寧帆還跟她說他要留在這個小鎮裡當法律顧問,守護着這個小鎮,她還記得他說這話的時候意氣風發的模樣,可他還沒來得及大展拳腳,這個夢想就已經變得如此遙不可及。
寧彤留在了風家,由清淺照看,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一衆悲傷的人中,只有她迷茫的眨着大眼睛懵懂而又無辜。清淺告訴她要她暫時住在風家老宅,因爲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還有哥哥暫時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寧彤似懂非懂的點着頭,非常乖巧,清淺抱着她又落了淚。
寧彤是寧家唯一留下來的血脈,清淺常常會帶着寧彤去醫院陪寧若語,寧若語總是會看着寧彤發呆,然後一個人偷偷的抹眼淚,看的人無限心酸。
(本章完)